塔希提与新西兰

第十八章 塔希提与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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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希提岛的醉胡椒

穿越低地群岛——塔希提——面貌——山上的植被——眺望埃梅奥岛——步行进入内陆——深谷——一连串的瀑布——野生的有用植物的数量——当地人的节制——道德状况——召开议会——新西兰——群岛湾——希帕——前往怀马蒂——传教士定居点——英国杂草现已野化——怀奥米奥——一个新西兰妇女的葬礼——前往澳大利亚

10月20日——加拉帕戈斯群岛的考察结束了,我们转向塔希提,开始了5100公里的漫长航程。过了几天,我们离开了阴沉多云的海区,在冬天,这样的海区从南美洲海岸一直延伸到很远。接下来,我们沐浴在晴朗的天气中,在稳定的信风帮助下,每天能够轻松地行驶240~260公里。这里更靠近太平洋中部,温度比美洲海岸要高一些。放置在船尾舱室里的温度计,日夜的读数就介于26.5℃~28.5℃之间,非常舒适。不过,如果温度再高一两度,就热得有些难受了。我们经过了低地群岛[1],也称危险群岛(Dangerous Archipelago),见到了几个非常奇特的珊瑚环礁,只高出海平面一点点,称为礁湖群岛(Lagoon Islands)。岛上的长沙滩白得光彩夺目,边上是一长条的绿色植物带。向两侧看去,这条带子逐渐变窄,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到桅杆顶上可以看见,珊瑚环中间是一大片平滑的水面。这种中空的矮小珊瑚岛和周围广阔的大海比起来,显得极度渺小。这片广阔的大海被人误称为太平洋,实际上并不太平,强力的海浪日以继夜地冲击着这些小小的入侵者,却不能将它们摧毁,这真让人惊奇!

11月15日——黎明时分,塔希提岛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这是每个南太平洋的航海者都永远铭记的最美岛屿。远远看去,这个岛并不吸引人。我们还看不见岛上低处的繁茂植物,而云层散开之后,岛中心那些最荒凉、最险峻的山峰就映入眼帘。我们在马塔瓦伊湾[2]下了锚,很快就有许多当地的小船围了上来。今天对我们来说是星期天,但在塔希提是星期一。如果反过来的话,也就不会有一条小船来迎接我们了,因为这里的人都严守戒律,在安息日不会去划船。吃过饭后,我们下船登陆,享受这个新世界带给我们的愉快的第一印象:这里是充满魅力的塔希提!许多男女和小孩集中在维纳斯角迎接我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隆重地带领我们去当地传教士威尔逊先生(Mr.Wilson)的家。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他,他盛情接待了我们。我们在他家坐了一会儿,然后出门走了一圈,到晚上又回到他家。

塔希提岛上适合耕种的土地很少,基本上只有山脚的一块冲积土壤。这块地受到环绕全岛的珊瑚礁保护,不会受海浪的冲击。珊瑚礁内部是一片平静的水面,像一个湖一样,当地人的独木舟可以在里面安全行驶,船也能停泊其中。低地一直延伸到布满珊瑚的沙滩上,这里种植着热带最美的物产:在香蕉树、橘子树、椰子树和面包树之间,整理出来的土地种植着薯蓣[3]、红薯、甘蔗和菠萝,甚至这里的灌木也是一种从外地输入的水果树——番石榴,但由于生长得太多,已经和杂草一样有害了。在巴西,我常折服于香蕉树、棕榈树和柑橘树互相映衬的美,而在这里,我们有着面包树,树叶巨大光亮,如五指般分开,引人注目。还有一些小树林,树枝好像英国的栎树一样茂盛,向外伸展着,还挂着饱满而富有营养的果实,看了就让人喜爱。虽然事物的用处常常与看到它的愉快程度关系不大,但对这些美丽的果树来说,它们的高产毫无疑问占了喜爱之情的一大部分。树荫下凉爽的蜿蜒小径通向几间散布的房屋,每一个居民都愉快而殷勤地接待我们。

在塔希提,最让我愉快的就是这里的居民了。他们表情温和,让人一时忘了他们是野蛮人;从他们的智能来看,也正在开化的过程中。这里的普通人在工作时上半身大部分裸露着,这样就体现出了他们身材上的优势。他们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体格健美,比例匀称。人们常说,不需要怎么习惯,深色皮肤在欧洲人看来就比他们自己的白皮肤更舒服更自然。一个白人在塔希提人旁边洗澡,看上去就像是一株经过园丁的手艺漂白了的植物,和大自然当中一株生机勃勃的深绿色植物形成了对比。大部分塔希提人都文身,花纹贴合着身体的曲线,看上去非常美观。有一种常见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棕榈树的树冠,不过细节上会有些变化。这种纹路从背部的中线开始,漂亮地向两侧弯曲。我觉得,有了这样的装饰,人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棵华贵的树干上缠绕着柔嫩的攀缘植物一样,或许我这比喻有点不切实际了。

许多老人的脚上画着一些小图案,就好像袜子一样。不过,这种流行风潮一定程度上已经过时,被新的潮流所替代了。在这里,虽然潮流不会永恒不变,但每个人都会追随自己年轻时的潮流。所以,老人身上就永远打上了时代的印记,不会接受年轻人的风潮。女人也和男人一样文身,但大多都文在手指上。现在有种不得体的潮流为岛上绝大多数人所接受:剃去头顶上的头发,形成圆形的秃顶,只留下外侧的一圈。传教士们试图劝说人们改变这一习惯,但潮流就是潮流,这就够了,不管是在塔希提,还是在巴黎。我个人对女性的外表比较失望,和男性比起来,她们在每个方面都比不上。女性常戴一朵白色或鲜红色的花在头后或双耳上穿的小洞上,这种习惯看上去很美观。她们还戴一种椰子树叶做成的花冠,用来给眼睛遮阴。看上去,女性比男性还更热衷于装扮的式样。

几乎所有本地人都懂一点英语,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日常事物的名称。再加上手势,他们就能和我们勉强进行交谈了。晚上我们回船上时,发现了一幅很美丽的景象:许多孩子正在沙滩上玩耍,有的点起火堆,照亮了宁静的海面和周围的树木,其他孩子围成几个圈,唱着塔希提语的歌谣。我们停下脚步,坐在沙滩上,加入了这场联欢会。歌谣是即兴的,我认为和我们的到来有关。一个小女孩先唱一句,其他孩子轮流接上,组成了悦耳的联唱。整个场景让我们真切地感到,我们正坐在这南太平洋声名远播的小岛的海滩上。

11月17日——今天在航海日志上记为17日星期二,而不是16日星期一,因为我们一直追着太阳向西航行[4]。早餐前,我们的船边就围满了大队的小船。当我们允许本地人登船时,我估计至少上来了200人。虽然有这么多人,但秩序良好,一点也没有惹麻烦。我们一致认为,不管从哪个国家选出这么多人来,恐怕都很难像他们表现得这么好。每个人都带了点东西来卖,贝壳是主要的交易物品。塔希提人现在完全理解货币的价值,比起旧衣服之类的东西,他们更喜欢得到金钱。不过,他们分辨不清英国和西班牙的各种面额的硬币,也觉得小银币拿在手里不太保险,总是想要换成西班牙大银元。不久前,有个酋长出价800银元(相当于约160英镑)买一艘较大的船,另外他们常出50~100银元买捕鲸小艇或马匹。

早餐后,我上了岸,登上最近的山坡,到了七八百米高处。外围的群山是圆锥形,光滑但陡峭,由古老的火山岩构成,许多深谷把火山岩分割开,从岛屿中央的崎岖地带一直延伸到海岸边。我路过一片有人居住的狭窄肥沃土地,沿一条光滑而陡峭、位于两条深谷之间的山岭向上攀登。这里的植被很特殊,几乎全是低矮的蕨类植物,到了高处,还混着一些粗草。这种植被情况与威尔士的丘陵没有太大的区别。在岸边热带果园的附近出现这样的植被,非常令人吃惊。我到达最高的山顶上时又出现了树木。在植被比较茂盛的三个区域中,最低处因为地势平坦,所以水分充足,也因此非常肥沃。因为那里只比海平面高一点点,所以来自更高的地方的水分流失得很慢。中间的区域与顶上不同,接触不到潮湿多云的空气,因此最为贫瘠。顶上部分的树木非常漂亮,树蕨代替了海岸上的椰子树。虽然如此,这里的树林还是远远没有巴西的森林那样壮丽。一个大洲范围内的数量无穷的物产,当然不要期望都出现在一个小岛上。

我从到达的最高点可以遥望远处的埃梅奥岛[5]的美丽景色,这个岛与塔希提处于同一位国王的统治之下。在它那崎岖而高耸的山顶上,大块大块的白云堆积在一起,在蓝天中形成了一个云岛,正如埃梅奥是蓝色大洋中的岛一样。埃梅奥岛周围有一圈几乎完整的珊瑚环礁,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入口。在这个距离上,能看见一条虽狭窄但轮廓清晰的白线,这就是海浪冲击珊瑚礁墙所产生的界线。高山从光滑如镜的礁湖中间拔地而起,就包围在这条白线之内;白线外侧,则是波涛起伏的深色海洋。这样的景色美得惊人,看上去就像一幅带外框的图画:拍岸的浪是外框,平静的礁湖是边缘的画纸,岛就是画本身。夜晚我下山时,遇到一个之前我曾给过些小礼物的人。他给我带了些新烤的香蕉、一只菠萝和一些椰子。在烈日下走了那么久,没有什么东西比青椰子汁的味道更好的了。这里出产非常多的菠萝,当地人吃菠萝,就像我们英国人吃萝卜一样浪费。菠萝的味道非常好,或许比在英国种植的还要好,我认为这对一种水果来说,是最高的赞美。上船前,我请威尔逊先生当翻译,告诉这位友好的塔希提人,我希望由他和另一个人陪我去山里做短途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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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梅奥岛和堡礁

11月18日——早晨,我早早地上了岸,带着一袋粮食,还有两条绒毯,给我和仆人用。这些东西系在一根长杆的两端,由我的两个塔希提同伴交替挑着走。塔希提人早已习惯了这样运东西,每边放上20多公斤重的物品,可以走一整天。我告诉两个向导,让他们自己准备衣食,不过他们说山里食物充足,而衣服嘛,有自己的皮肤就足够了。我们走的是提亚奥鲁谷[6],谷中流淌着一条河流,从维纳斯角入海。这是塔希提岛上一条主要的河流,发源于岛中央最高的山峰脚下,这座山峰海拔高达约2100米。整个岛上大部分都是山地,要到达岛的内部,只能走山谷。我们走的路一开始在河两边的森林中间,从林荫道中能瞥见岛中央的高山,路旁时不时有棵摇曳的椰子树,风景优美如画。很快山谷开始变窄,两边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陡。走了三四个小时,我们发现山谷的宽度几乎就是河床的宽度了。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不过由于火山岩地层的柔软特性,每块突出的岩石上都生长着树木和速生植物。悬崖肯定有上千米高,整条峡谷是我迄今见过的最壮观的峡谷。上午,山谷中的空气凉爽潮湿,但到了中午,太阳直照在谷底,立刻闷热起来。我们找到一块条状火山岩的下方,在一块突出岩石的阴影中吃午饭。两位向导早已抓了一盘小鱼和淡水虾。他们带着用圆环张开的渔网,在水深有漩涡的地方潜到水下,像水獭一样睁大一双眼睛,追随着鱼群游到洞口或角落把它们抓住。

塔希提人在水中,就像两栖动物一样灵活。埃利斯[7]记录下的一则逸事,展现了塔希提人在水中是如何行动自如的:1817年,一匹进献给波马雷国王[8]的马在运上岸时,吊索突然断裂,马掉进了水中。一群当地人立刻从船上跳下水,他们高声叫着,徒劳地想要救马,却差点让马淹死。但是,马一跑到岸边,所有人掉头就跑,躲避着这匹“运人的猪”——他们是这么称呼马的。

往高处走一点,河流分成了三股水流。我们没法沿偏北的两条走,因为从峰顶到这里的河道途中有一连串的瀑布,从陡峭的最高峰峰顶倾泻下来。第三条虽然看上去也没法通行,但我们还是找到了一条很特别的路,能沿着它前进。两侧的悬崖非常陡峭,不过正如成层的岩石通常会出现的,崖壁上突出小块的岩石架上面密密地覆盖着野蕉、百合等各种热带的茂盛植物。两个塔希提人就在这些岩石架间攀爬,寻找水果,结果发现了一条能够登上整个悬崖的道路。离开河谷后,开始的一段路很危险,因为需要经过一段陡峭斜坡,由裸露的岩石构成,我们需要用随身携带的绳索帮助。我难以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发现这个可怕的地点作为登山的必经之路的?!接下来,我们小心地在一段岩石架上通行,随后又遇上了其中一股溪流。这段岩石架组成了一块平地,上方就是一条美丽的瀑布,有几十米高;下方又是一条瀑布,瀑布的水流就倾泻入下方山谷中的河流中。从这个隐秘的阴凉地出发,我们绕了个圈,避过头上的瀑布,就像之前一样,沿着突出的岩架前进,岩架上覆盖的植物之下暗藏着危机。从一个岩架去另一个岩架的路上,出现了一面垂直的岩墙。一个健壮有活力的塔希提人把一根树干靠在岩墙上,爬上树干,攀着裂缝爬上了岩墙顶端。他把绳子的一头系在突出的石头上,放下另一头,先把行李和狗吊上,然后我们自己也爬了上去。在那棵死树靠着的岩石架处,其下面的悬崖深度有近200米。如果不是悬挂着的蕨类和百合挡住了深渊的一部分的话,我恐怕已经头晕了,也就怎么都不肯向上爬了。我们继续登山,有时走在岩架上,有时走在刀刃状的山脊上,两侧都是万丈深渊。在安第斯山脉我见过雄伟得多的山,但从没有如此险峻的。我们沿着这条下游是一系列瀑布的溪流前进。到了晚上,在溪边找了一小块平地,我们就在这里宿营。山谷的两侧都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山香蕉,挂满了成熟的果实。许多山香蕉树有6~8米高,树干周长1米左右。两个塔希提人用树皮做绳子,用竹竿做椽,用巨大的香蕉树叶做屋顶,几分钟就为我们搭起了精美的房屋,并用干枯的树叶做柔软的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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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希提岛的法塔华瀑布

他们接着生了火,开始做晚餐。他们生火时,用一根钝头木棍插进另一根木棍的槽缝里反复摩擦,好像要把槽挖深一样,直到缝里的木屑燃烧起来。一种特殊的白色轻质的木材(黄槿,学名Hibiscus tiliaceus)常用来取火,另外用来挑东西的扁担、小船的浮动支架,都是用同一种木材制作的。他们几秒钟就生起了火,但一个像我这样不懂得技巧的人就要费大力气了。不过,我最终成功地点燃了木屑,这让我很骄傲。潘帕斯草原的高乔人,用的是另一种取火方法:拿一根大约半米长、有弹性的树枝,一端顶在胸前,削尖的另一端插进木材上的一个洞内,然后好像木匠用中心钻头一样快速旋转弯曲的部分。塔希提人用一小堆树枝架成火堆,在火堆上压了大约20块板球大小的石头。大约10分钟后,树枝燃尽了,石头也烤热了。他们之前就用树叶包好了小块的牛肉、鱼肉、成熟或没有成熟的香蕉和野生海芋[9](wild arum)的尖部;现在,就把炙热的石头排成两层,把这些绿色的包裹放在两层石头之间,整个盖上泥土,不让烟和蒸汽跑出来。大约15分钟后,食物都烤熟了,非常好吃。我们把这些美味的绿色包裹放在一大片香蕉叶上,用椰子壳装了溪中的清水,就这样享受我们简单的晚餐。

看着周围的植物,我不得不大加赞赏。无论哪边都是大片大片的香蕉树林,果实虽然可以拿来做各种食物,但在这里只能堆在地上慢慢腐烂。我们面前是一大片野甘蔗丛,一条小溪遮蔽在醉胡椒(Aya)深绿色多结节的茎之下。醉胡椒旧时因强大的麻醉作用而闻名,我曾嚼过一片,感觉味道辛辣难闻。这味道恐怕能让任何人立刻宣布它是有毒的。在传教士的努力下,醉胡椒现在只生长在深谷当中,对人们无害了。旁边还有野生海芋,它的根部烘烤后味道很好,嫩叶胜过菠菜。这里还有野薯蓣以及另一种百合科植物,称为“Ti”[10]。后者在这里长得很茂盛,根柔软,呈棕色,形状和大小看上去都像一大段木头。这就是我们的甜点,它和糖浆一样甜,风味可口。另外,这里还有好多种野生水果和有用的蔬菜。小溪流的水很清,水里有鳗和螯虾。每当我把这里与未经开垦的温带地区相比较,我都对这里大加赞赏。有人说,就算再野蛮的人类,就算他的逻辑能力尚未完全开发,他都是热带的骄子。在这里,这句话展现了它的力量。

在夜色中,我沿着溪流向上游漫步,走在香蕉树的阴影中。很快我就走到了终点,面前是一片近百米高的瀑布,上方又是另一片瀑布。我提到这条小溪上的所有瀑布,是为了大致说明这里的坡度。水落下的这个小凹陷处,似乎没有一丝风,水雾打湿香蕉树巨大的树叶,树叶薄薄的边缘还是完整的,而不像一般情况那样成了千百条细条。我们所在的位置几乎悬在山坡上,向四周看去,能够望见附近的深谷,还有中央高山的山峰。这些山峰高耸在天顶以下60°的范围内,遮住了夜空的一半。在这里,看着最高的山峰逐渐吞没在黑夜的阴影中,真是一幅壮丽的景色。

我们躺下睡觉前,年纪较长的塔希提人跪倒在地,紧闭双眼,用当地语言背诵了一长段祷告词。他就像个基督教徒一样祈祷着,崇敬之意恰到好处,不怕人嘲笑,也不夸示自己的虔诚。吃饭时,这两位塔希提人在简短的祷告之前根本就不动手。有的旅行家认为塔希提人只当传教士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才祈祷,看来他们应该和我们一起在山坡上过这一夜才是。天亮前,下了场大雨,不过香蕉树叶做成的房顶让我们没有被淋湿。

11月19日——天亮时,我的两个朋友在晨祷后用和前一天晚上同样的方法做了早餐。他们自己吃得非常多,实际上我从没见过食量能接近他们的人。我认为,他们有如此巨大的食量,是因为他们的食谱中含有大量蔬菜和水果,而一定量的蔬菜水果所含的营养成分相对较少。后来我发现,这时我无意间让他们违反了他们自己的一条法律:我带了一瓶酒,劝他们也喝。他们不好拒绝,不过才喝了一点,他们就把手指放在嘴前,说了一个词——“传教士”。大约两年前,虽然醉胡椒已经成功禁用,但由于饮酒而喝醉的情况时常发生。几个好人发现这样会毁掉自己的国家,传教士于是说服了这几个人,让他们加入了“禁酒会”。或是因为贤明,或是羞愧,所有酋长和女王最后都加入了禁酒会。这样,立刻就通过了一条法律,不能把酒带入岛上,任何买卖酒的人都要罚款。为保持公正,所有当时手中还留存的酒在法律生效前还允许出售。不过,到了法律生效时进行了一次大搜查,连传教士的家都不能免除,找到的一切“醉胡椒汁”(塔希提人这样称呼一切蒸馏酒)都倒在地上。当有人提到南北美洲的原住民在饮酒上非常不知节制时,我想,每个心存善意的塔希提人都要深深地感谢传教士。圣赫勒拿岛当还在东印度公司治下时,烈酒由于曾经危害巨大,是禁止进口到岛上的,但葡萄酒从好望角供应。但是,令人震惊和不快的是,在塔希提人以其自由意志禁止烈酒的同一年,圣赫勒拿岛却允许了烈酒的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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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希提人

早餐后,我们继续前进。因为我的目的只是看一下塔希提岛的内部景象,所以我们走另一条路返回,这条路通向低处的主谷。我们沿着山谷侧面的山坡走,路径错综复杂,绕了不少路。在不太险峻的地方,我们在密集的野香蕉林间穿行。两位塔希提人裸露着上身,身上文着刺青,头上装饰着花朵,在野香蕉林光线昏暗的阴影中仿佛一幅居住在原始地区的人的优美图画。我们沿着山脊下山。路非常窄,有相当长的部分就像梯子一样陡峭,不过全都有植被覆盖。每走一步,下脚时都必须要非常注意身体的平衡,所以我走得很累。站在刀口一样狭窄的山脊上,遥望着周围的峭壁和深谷,这里可供落脚的地方又是如此狭小,因此感觉就像身处热气球中一样。这样的情景让我无法不惊讶。下山过程中,我们只用了一次绳索,那是在我们进入主谷时。今晚我们过夜的地方,就是我们前一天吃饭时的同一块突出的岩石下方。晚上天气很好,但由于山谷又深又窄,所以非常暗。

在目睹这里之前,我总觉得埃利斯提到的两件事实难以理解:首先,在过去的血腥战斗之后,战败方的幸存者撤退到了山里,几个人就能抵抗一大群人的进攻。显然,在之前提到的塔希提人靠放老树的悬崖上,六个人守在上面,就足够击退上千人。其次,在基督教传入岛上后,有些野蛮人都住到山里去了。他们的居住地点,更开化的居民都一无所知。

11月20日——清晨,我们早早地出发了,中午时,到达了马塔瓦伊湾。在路上,我们遇见了一群健壮不凡的人,他们是去摘野香蕉的。我发现“小猎犬”号因为缺乏淡水,已经转移到了帕帕瓦(Papawa)港,我立刻徒步前往。帕帕瓦是个很美丽的地方,珊瑚礁围着海湾,海面像湖水一样平静。一块耕地紧靠着水边,上面生长着美丽的植物,还点缀着几间小屋。

我到达这些岛屿之前,曾读过不同的叙述,因此我很期待通过自己的观察来形成对当地人道德水准的判断——尽管这一判断肯定是很不完美的。第一印象总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我的观念来自埃利斯的《波利尼西亚研究》(Polynesian Researches),这是本出色而有趣的书,但作者看待一切都带着赞赏的观点;还有来自比奇[11]的《旅行记》和科策比[12]的《旅行记》,后者强烈反对整个传教制度。一个人只要对这三本著作进行比较,就能形成对塔希提现状的较为准确的概念。我从后两位作者那里得到一个印象,认为塔希提人现在成了个阴暗的民族,生活在对传教士的恐惧之中,这是完全错误的。关于恐惧,我找不到任何迹象,除非恐惧和尊敬是用同一个词来表达的。塔希提人非但没有普遍不满,甚至在整个欧洲都很难找到一群人露出幸福表情的人数达到这里的一半。两位作者还痛骂当地对吹奏乐器和舞蹈的禁令,认为这是错误而愚蠢的;对当地人遵守安息日更胜过长老会风格的习惯,也是同样的看法。在这些问题上,我不会提供任何意见来反对那些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的人,因为我在岛上只待了几天。

总体上来说,我认为塔希提岛上居民的道德状况和宗教信仰是很值得赞扬的。这里有许多人攻击传教士、传教制度和它的作用,他们比科策比还要尖酸刻薄。这些批评者从来不把塔希提的现状与20年前的情况作比较,甚至不与今天的欧洲作比较,而是与《福音书》中的理想社会作比较。连十二使徒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却要求传教士去做到。由于当地人无法达到这样高的标准,他们就对传教士做到了的事不加赞扬,而是只有责备。他们忘了或者根本不想记起,用活人祭祀就是偶像崇拜的祭司威力——这是一个在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堕落体系,杀婴就是这个体系的后果,以及血腥的战争,胜者连战败一方的女人和小孩都不放过,这一切现在都已经废除了;欺骗、放纵和淫乱的行为,自从基督教传入后也已经大幅度减少了。如果一个批评者不幸在未知的海岸遇难,他一定会衷心地希望,传教士的工作已经进展到了这里。

就道德问题来说,人们常诟病这里的女性。但是,在严厉指责她们之前,最好考虑一下库克船长[13]和班克斯先生[14]所描述的情景,他们所描写的是现在居民的母亲或祖母的行为。批评最严厉的人还应该想想,欧洲女性的道德状况整体上有多少依赖于母亲对女儿从小开始的教育?个体上又有多少依赖于宗教的戒律?但是,和这些批评者争论是没有意义的。我相信,他们即便失望地发现这里的放荡情形没有当年那样明显了,也不会认可他们自己不愿遵守的道德或者他们自己看轻甚至鄙视的宗教。

11月22日,星期日——帕皮提港[15]是女王[16]的居住地。这里也可以看作是塔希提的首都,它还是政府所在地以及最重要的港口。今天,菲茨·罗伊舰长率领一群人到那里去做礼拜,先用塔希提语,后用英语。塔希提的首席传教士普里查德先生[17]主持了礼拜。教堂很大,是轻质木结构,里面满是干净整洁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我对他们精神的集中度有些失望,不过我相信是我的标准太高了。礼拜的一切步骤,看上去都和英国的乡村教堂中没有什么差别。圣诗无疑很悦耳,但讲道用的语言虽然流利,声音却不太好听:常出现一些重复的词,比如“塔塔—塔,马塔—马伊(tata ta,mata mai)”,听起来单调乏味。用英语做过礼拜之后,我们步行回到马塔瓦伊。这是一次愉快的步行,有时走在海滩上,有时走在漂亮的树林的阴影下。

大约两年前,一艘悬挂英国国旗的小考察船遭到了低地群岛居民的劫掠,当时低地群岛在塔希提女王统治下。有人认为,以女王名义颁布的几条不够审慎的法律是鼓动他们打劫的原因。英国政府要求塔希提进行赔偿,塔希提政府同意了。双方约定,塔希提于今年9月1日之前付给英国接近3000西班牙银元。在利马的舰队司令命令菲茨·罗伊舰长前来查明这笔钱的问题,如果还没有支付,则要求塔希提立刻支付。因此,菲茨·罗伊舰长申请与波马雷女王会面。因为女王以前受到过法国人对她的恶劣对待[18],为此就召开议会来讨论这个问题,所有主要酋长和女王本人都出席。关于会议的内容,菲茨·罗伊舰长已有了很有趣的记述,所以我不再多费笔墨。事实上,这笔钱还没有付。或许对方的理由有些含混不清,不过另一方面,我们也惊叹于每一个人所表现出的良好品质、论证能力、克制、直率,以及迅速达成的协议。我相信,在我们离开会场时,每个人对塔希提人的印象又与我们刚登岛时大有不同。酋长和居民决定大家捐款来凑足赔偿金。菲茨·罗伊舰长提出,不应用他们的私人财产来补偿远方的岛民的过错,然而他们说他们感谢舰长的体谅,但毕竟波马雷是他们的女王,他们愿意帮助她渡过难关。这条决议迅速得到执行。第二天早晨,捐款就开始了,为这忠诚和善良的一幕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重要讨论结束之后,几位酋长抓住机会询问了菲茨·罗伊舰长许多巧妙的问题,关于国际惯例和法律,包括如何对待外国船只和人员。在有些问题上,他们一做出决定就在口头上宣布为法律。塔希提的这次议会持续了几个小时。会议结束后,菲茨·罗伊舰长邀请波马雷女王访问“小猎犬”号。

11月25日——晚上,我们派4艘小船前去迎接女王。船上挂满了旗帜,船员们在帆桁上列队迎接。大部分酋长陪同女王前来,每个人都举止得体,没有索要任何东西,看上去也对菲茨·罗伊舰长准备的礼物很满意。女王体格硕大,举止笨拙,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美丽、优雅或端庄的表现。在她身上只有一点符合王族的特征,即不管发生什么,她都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沉。最受欢迎的是舰上发射的焰火。每一发焰火爆炸时,整片黑暗的海滩上都会传来一声深长的“哦”。水手唱的歌也让人们称赞不已。女王评论道,其中一首最喧闹的歌一定不是圣歌!女王等人直到半夜才离开舰上,回到陆地。

11月26日——夜里,乘着陆地吹来的和风,我们开始了前往新西兰的航程。日落时,我们最后一次观赏了塔希提的山景——塔希提,是个让每个旅行者交口称赞的岛屿。

12月19日——夜里,我们远远地望见了新西兰。到现在,我们可以认为,我们基本上穿越了太平洋。必须在这片大洋上航行过,才能理解它的广阔无边。即便连续几星期都在高速航行,出现在身边的也只有一成不变、深不见底的蓝色大洋。即便在群岛区域内,每个岛也不过是个小斑点,相距也很远。我们看惯了小比例尺的地图,图上小点、分界线和地名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让我们无法正确估计太平洋上的陆地相对于辽阔的海洋来说有多微不足道。我们也这样经过了对跖点[19]所在的经线。现在我们走过的每一里格都让我们兴奋地认为,我们离英国又近了一点。这些对跖点唤起了一个人童年时的怀疑和惊奇。就在不久前,我还把这个无形的屏障当作我们踏上回家道路的一个确定的点,但现在我们到了这里,一切想象都变得虚无缥缈,有如一个影子,令人无法触及。一场持续数天的暴风让我们有时间规划回家之旅,我们都无比期待回家的一天。

12月21日——清晨,我们驶进群岛湾[20],但因为无风,在湾口附近停留了几个小时,直到中午才进入锚地。这里是丘陵地带,外观柔和,许多狭长海湾把陆地分成小块。远远看去,地面上似乎覆盖着粗糙的牧草,实际上是蕨类植物。更遥远的山丘上,以及部分山谷中,是相当茂盛的树林。这里的风景整体色调是不太亮的绿色,与智利的康塞普西翁略往南有些类似。海湾边有几处小村庄,村中散布着整洁的方形房子,接近水边。三艘捕鲸船正停泊在锚地,小船在海岸间不停地来回穿行,但除此之外,这里整体上都非常寂静。只有一艘小船来到我们的船边。这一情况,再加上整体的景象,与我们在塔希所提遇到的热烈喧闹的欢迎形成了鲜明、却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对比。

下午,我们上岸前往较大的一片房屋,不过这片房屋也很难称作一个村庄。这里称作帕希亚[21],是传教士的住所,除了仆人和劳工以外,没有别的本地居民。在群岛湾附近,英国人及其家属的总数大约有两三百。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英国人的财产,大多数粉刷过,看上去十分整洁。本地人的房子太小太不起眼,远看很难发现。在帕希亚,让我们愉快的是,屋前的花园里有英国的花卉,比如几种蔷薇、忍冬、茉莉、紫罗兰和满篱笆的野蔷薇。

12月22日——早晨,我出门散步,但很快就发现这里很不适合行走。所有的山坡上都密集地生长着高大的蕨类植物,其间还有一种类似柏树的灌木,基本上没有一点开荒过或耕种过的土地。我试着从海滩上走,但无论哪边都被咸水湾和深溪水挡住了去路。在群岛湾,不同地方的居民间的交通联系,基本上完全依赖船只(与智鲁岛相同)。我惊讶地发现,我登上的每一座山丘,以前都或多或少地挖过防御工事。山顶挖成连续的阶梯状,常有深沟围绕。后来我发现,内陆最高的丘陵上也有类似的人工建造物的痕迹。当地把这称为“帕(Pa)”,库克船长也曾以“希帕(Hippah)”之名提到它,区别就是前缀的冠词。

从里面的贝壳堆和深坑看来,这种“帕”以前经常使用。我听说深坑是用来储存红薯,作为储备粮食的。这些山丘上没有水源,因此防御者无法抵御长期围攻,而只能抵抗短时间的劫掠,这时连续的阶梯地形就可以提供不错的掩护了。火器的引入,根本上改变了战争的形态。现在山顶的暴露位置不仅无用,反而危险。因此,现在的“帕”大多造在平地上。它由双层栅栏组成,柱子粗壮高大,排列成之字形,所有区域都能掩护到。栅栏之内堆起土墙,防守方可以在土墙后安全地休息或开枪。有时,在地面高度上会有小拱门穿越这面胸墙,防守方可以从中爬到栅栏处,侦察敌人的动向。告诉我这些的W.威廉姆斯牧师[22]还补充道,他曾注意到一处“帕”当中有横壁位于内侧,保护土墙的侧面。威廉姆斯曾经问过酋长,这些横壁有什么用处?他得到的回答是,如果有几个人中枪了,旁边的战友也不会发现同伴的尸体,这样可以避免士气低落。

新西兰人认为,“帕”是非常完美的防御手段,因为进攻方绝不会这样纪律严明,可以集体冲击一段栅栏,将它砍倒后侵入内部。一个部落进入战场时,酋长无法指挥一队人去这边、另一队人去那边,而是每个人各自用喜欢的方式作战。这样,任何一个人想要单独攻击有火器防守的栅栏,基本上一定会被打死。我想,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像新西兰人这样好战的民族了。按照库克船长所说,他们第一次看见船时所采取的行动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他们向巨大新奇的船扔出石块,喊着:“上岸吧,我们会把你们全部杀了,然后吃掉!”他们显然非同寻常地勇猛。这种好战精神体现在他们的许多习俗当中,即便最细小的动作也是如此。如果你开玩笑地拍打一个新西兰人,他一定会还以一记重击。我看见舰上一位军官就曾遭到了如此对待。

现在,在文明化进程中,除了南部一些部落以外,战争要少得多了。我听说过一则逸事,发生在不久以前的南方,很有代表性。一位传教士发现一个酋长和他的部落正在备战——他们把火枪擦得锃亮,准备好了弹药。传教士费尽口舌向他们陈述战争有多么无用以及战争的理由有多么微不足道。酋长大大地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一桶火药有些变质,看来保存不了太久了。于是,这桶火药就成了需要立刻开战无可辩驳的理由:他无法想象要浪费这么多的火药,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传教士们告诉我,那个曾去过英国的酋长宏吉·希卡[23]的一生中,好战永远是他任何行动的动机之一。他是部落的一个主要酋长。他的部落常受泰晤士河[24]畔的一个部落的压迫。他们部落的男人庄严宣誓,等到他们的男孩长大了、有了力量,永远不能忘记这些仇恨,不能原谅敌人。宏吉·希卡跑去英国的主要动机,应该就是为了完成这一誓言,而到了英国后,这就成了他的唯一目的。他只看重能够变成武器的礼物,也只对制造武器有关的事物感兴趣。在悉尼,出于神奇的巧合,他在马斯登先生[25]家里遇到了那个泰晤士河畔的敌对部落的酋长。在那里,他们互相很礼貌,但宏吉·希卡对那个酋长说,等回到新西兰,他会一刻不停地发起进攻。那个酋长接受了挑战。宏吉·希卡回到部落,把这威胁实现到了极致。泰晤士河畔的部落完全被打倒,接受挑战的酋长本人被杀。宏吉·希卡虽然怀有如此深刻的仇恨,但别人还描述他为一个友好善良的人。

晚上,我和菲茨·罗伊舰长、传教士贝克先生[26]一起前往科罗拉里卡[27]。我们在村落间穿行,遇到了许多人,有男女成年人和小孩,并和他们交谈。看到新西兰人,我不由自主地把他们和同一人种的塔希提人相比。不过,比较的结果是,新西兰人要差得多。或许新西兰人精力更充沛,但其他各方面与塔希提人的差距都相当大。只要看一下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确信,这里的人是野蛮的,而塔希提人是文明的。在新西兰,找不到一个人能拥有塔希提老酋长乌塔梅(Utamme)那样的面容和神情。无疑,新西兰人奇特的文身方式更使得他们的表情令人不快。他们脸上的花纹复杂而对称,覆盖了整张脸,让初次看见的人感到迷惑。另外,文身切得很深,很可能破坏了表层的肌肉,让他们的表情更僵硬呆板。不过,除此以外,他们的双眼中闪着狡诈和残暴的光芒。新西兰人身材高大粗壮,但与塔希提的工人比起来,远没有他们那么优美。

他们的身体和房屋都污秽不堪,令人反感,似乎他们从来就不知道洗澡或洗衣服这回事。我见过一个酋长穿着一件黑衬衫,满是污迹。我问他衣服怎么会这么脏,他惊讶地回答道:“你看不出这是旧衣服吗?”有些人有衬衫,但最普遍的衣着是一两块大毡子,通常是黑色,很脏,披在肩上,非常不方便,看上去也很别扭。有些主要酋长有几套不错的英式服装,但只在重要场合才穿。

12月23日——在一个离群岛湾约24公里,位于东西海岸中间叫作怀马蒂[28]的地方,传教士购买了一些土地,作农业用途。之前我被介绍给W.威廉姆斯牧师,我一提出,他就邀请我到这里来见他。当地的英国居民布什比先生[29]请我坐他的船沿小溪走,这样我走的路程可以缩短,路上还能看见壮观的瀑布。他还为我找了个向导。他请附近一位酋长给我推荐一个仆人,酋长却自告奋勇,不过这位酋长对金钱非常没有概念,最初他问我会给他多少英镑,但后来两个西班牙银元就让他满意了。我给他一个很小的包裹让他拿,他就认为一定要带个奴隶来干这活。现在这种骄傲感正在消退,不过要是在过去,一个酋长宁死也不肯背最轻的包裹,他们认为这是耻辱。我的向导轻巧灵活,精力充沛,披着一块肮脏的毯子,脸上满是刺青。他曾是个杰出的战士。他似乎与布什比先生很友好,但他们又时常激烈地吵架。布什比先生说,只要小小讽刺一句,就能让最激动的当地人冷静下来。有一次,这位酋长去见布什比先生时,高声威吓道:“一个伟大的酋长,一个伟大的人,我的一个朋友来拜访我了。你必须给他准备好东西吃,还要些好礼物……”布什比先生等他说完了,冷冷地回了一句:“还有什么事要让你的奴隶为你去操办吗?”这酋长立刻带着非常滑稽的表情停止了夸口。

不久以前,布什比先生遭遇了一次非常严重的攻击。一个酋长带领一群人想要在半夜里破门抢劫,发现难以成功,就用火枪好一阵射击。布什比先生受了轻伤,但终于赶走了他们。很快,领头抢劫的人的身份就清楚了,酋长们召开会议讨论这次事件。由于这次进攻发生在半夜,布什比夫人还因病躺在房子里,新西兰人认为这次事件非常恶劣:这种情况,事关他们的名誉,无论如何也要考虑对病人加以保护。酋长们决定没收侵略者的土地献给英国国王。不过,整个审判和处罚一位酋长的诉讼程序完全没有先例可循。另外,这个侵略者还在他同一等级的酋长间丧失了地位。英国人认为,这是比没收土地造成更大影响的惩罚。

船正要离岸,突然有个酋长上了船,他只是想沿着河来回游览以作消遣。我从没看过比这人更可怕、更野蛮的表情了。我立刻想起来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这种类似的脸:原来是雷茨希[30]为席勒[31]的作品——叙事诗《弗里多林》所做的绘画中看到过,其中有两个人将罗伯特推进红热的炼铁炉里去,他就像那个把手臂放在罗伯特胸口的人。这里,相貌道出了真相。这个酋长曾是个臭名昭著的杀人犯,还是个十足的懦夫。船靠岸后,布什比先生陪着我走了几百米,而这个白发老混蛋一个人躺在船里,对布什比先生喊道:“你别去太久,我可不耐烦等你。”如此厚颜无耻,我不得不佩服。

于是我们开始了步行。道路被踩踏得很平整,路两旁长着高大的蕨类植物。这里漫山遍野全是这种植物。走了几公里,我们来到一个小村庄,几座小屋聚在一起,还有几片土豆田。土豆的引入,给这个岛带来的好处最不可缺少。现在,岛上土豆的消费量要远远高于其他本地蔬菜。新西兰的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本地人永远不可能因为饥荒而死。岛上满是高大的蕨类,它的根虽然不太可口,但含有大量营养。只要有了这个,再加上每一片海滩上都随处可见的贝类,一个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活下去。这些村庄里有一个个引人注意的平台。这些平台用四根柱子支撑,离地3米多,上面保存着田里收获的东西,以防任何意外。

走近其中一间小屋,我发现那里的人正在进行摩擦鼻子的仪式,或者应该说是压鼻仪式。这让我觉得很有趣。我们最初走近时,女人们用非常悲哀的声音说了什么,然后蹲下来,仰起脸。我的同伴依次站在她们身前,让鼻梁相碰成直角,然后开始压。这仪式的时间比我们亲切握手的时间还要长。我们握手的时候力量有轻重之分,压鼻子时也是。在仪式过程中,他们发出舒适的哼声,很像两头猪身体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我注意到,奴隶与他所遇到的任何人都会做压鼻子的仪式,不管是不是在他的主人——酋长面前。虽然在这些野蛮人当中,酋长掌握着奴隶的生杀大权,但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礼节。伯切尔先生也说,在南部非洲野蛮的巴查平人[32]当中也有类似的情况。在文明程度达到某种水平之后,不同社会阶层之间会迅速出现复杂的规范,例如在塔希提,之前所有人在国王面前都必须裸露上半身,直到腰部。

在场的所有人完成压鼻子的仪式以后,我们坐在其中一座小屋前,围成一个圈,休息了半个小时。这些小屋的形状和大小几乎都相同,都非常脏。小屋的形状好像一端打开的牛棚,但向里面走一点就有一道隔墙把里面隔成昏暗的小套间,隔墙上有个方形的孔。居民把他们的全部财产都放在这里,天冷时就睡在里面。不过,他们吃饭和消磨时间都是在前面的开放部分。我的向导抽完烟斗后,我们再次上路。这条道路仍旧穿过高低起伏、覆盖着蕨类植物的原野,和之前一样。在右手边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河两岸有树,山坡上也四处散布着小树丛。整体看来,虽然主色调是绿色,但还是给人以荒凉的感觉。视野内有如此之多的蕨类植物,让人以为这里很贫瘠,不过这是错觉,因为任何能让蕨类植物密集地长到齐胸高度的土地拿来耕种的话,会很高产。有的居民认为,这片广阔的原野原本是森林,但被大火烧完了。据说,在最裸露的地方挖土时,经常能发现从贝壳杉上流下来的大块树脂。当地人有足够的动机去放火清理土地,因为蕨类这种主要食物来源只能在经过清理的空旷地面上才能旺盛地生长。这里的植被有一个特点,即几乎完全看不见草,或许也是因为这里最初曾是森林的缘故吧?

这里的土壤来自火山。我们已经路过了多处火山渣岩,周围的几座山丘上火山口清晰可辨。虽然风景算不上优美,只是偶尔有些地方还算不错,我还是挺享受这段旅程的。如果我的同伴,也就是那位酋长没有这么健谈的话,我大概会更享受吧。关于他们的语言,我只懂三个词:“好”“坏”和“是”。我就用这三个词回应他所有的话,而他说了什么,我一概听不懂。不过这三个词效果似乎也不错——他觉得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是个合得来的人,因而他就一直说个不停。

我们终于到达了怀马蒂。经过了好几公里无人的荒凉原野,眼前突然出现了英式的农场,田地中作物旺盛地生长着,就好像来自魔法师的魔杖一般,让我感觉非常愉快。威廉姆斯先生不在家。我在戴维斯先生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他的家人喝过茶后,我们在农场中漫步。在怀马蒂,有三所大房子住着三位传教士绅士:威廉姆斯先生、戴维斯先生和克拉克先生[33]。大房子的附近是本地劳工居住的小屋。在附近的一片山坡上,大麦和小麦已经结满了穗,另一片田里长着土豆和车轴草。我简直没法完全描述出我看到的一切:有大片的果菜园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英国蔬菜水果以及许多适宜更温暖气候的植物,比如芦笋、菜豆、黄瓜、大黄、苹果、梨、无花果、桃子、杏、葡萄、橄榄、醋栗、茶藨子、啤酒花、用作篱笆的荆豆、夏栎树,还有各种各样的花。农田周围,建造着马厩、带扇车的打谷房和铁匠铺,地面上放着犁铧等农具。院子中央,像每个英国农场一样,猪和家禽舒适地卧在一起。几百米外有条小溪,溪上筑了坝,拦成一个池塘,池塘上有一架巨大而坚固的水力磨坊。

五年前,这里除了蕨类以外还什么都没有,因此这一切都非常让人吃惊。此外,本地的工人在传教士的教导下,也对这一转变做出了贡献——传教士的教导,就是魔法师手中的魔杖。房子造了起来,窗户镶上了框,人们犁了地,还种了树,这一切都是新西兰人做的。在磨坊里,我看到一个新西兰人全身都沾上了面粉,变得雪白,就像英国的磨坊工人一样。看着这一切,我不得不叹服。在这里,不仅让我清晰地回想起了英国,而且到了晚上,从家里传出来的声响、长着稻子的田地、远处种着树的高低起伏的原野更让人产生身在英国的错觉——不是因为看到英国人产生的影响,心中浮起自豪感,而是想到这个国家的光明前景,不由得充满期待。

农场的几个年轻雇工是传教士赎买的奴隶。他们穿着衬衫、夹克和长裤,仪容整洁。从下面一则小趣闻来判断,我相信他们是诚实的:一个年轻工人走在田间,遇见了戴维斯先生,交给他一把小刀、一把手钻,说他是在路上捡到的,不知道失主是谁。这些年轻人显得愉快而和善。在晚上,我看见一群工人在打板球。我听说传教士生活上都很清苦,但看到打球的有一个正是传教士的一个儿子,我被逗乐了。一种更清晰、更令人满意的转变发生在房子里充当仆人的年轻女性身上。她们外表干净、整洁、健康,就像英国的挤奶女工一样,与科罗拉里卡肮脏的小屋里的女性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传教士的妻子劝她们不要文身,但从南方来了个著名的刺青师后,她们说:“我们就在嘴唇上刺几条,要不等到老了,嘴唇都会皱缩到一起,那样太丑了。”现在,文身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但是由于文身还是酋长和奴隶间身份差别的一种标志,我想这一习惯还会持续很长时间。传教士们告诉我,即便在他们看来,没有刺青的朴素面孔看起来也很低微,不像新西兰上等人,可见新思想有多么容易变成习惯啊!

夜深时,我去威廉姆斯先生的房子里过夜。我发现那里有许多小孩聚集在这里过圣诞。他们围坐在桌边喝茶。这是我见过最愉快的孩子们了,更不用说,这是在一片食人、谋杀和各种残暴的犯罪盛行的土地当中!在这个小圈子中,每一张脸上都展现出真诚和愉快的神情,教会里的成年人也都感受到了这一点。

12月24日——早晨,牧师用本地语言向全家人读祷文。早餐后,我在果菜园和农场间漫步。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周围村落的本地人带来他们的土豆、硬粒玉米或猪,来交换毯子和烟叶。有时在传教士的劝说下,也会换些肥皂。戴维斯先生的长子也在这个交易市场经商,他也有自己的农场。传教士的子女在年轻时就来到岛上,比父辈更好地掌握当地的语言,也能更好地叫本地人做事。

快到中午时,威廉姆斯先生和戴维斯先生带我步行去附近的一片树林,去看著名的贝壳杉。这里的贝壳杉长得非常高大。我测量了其中一棵,发现近地面的树干周长达到9.5米;附近有一棵树周长10米,不过我没有看到。据说有的树周长能超过12米。这些树的圆柱形光滑树干很引人注意,一直到18米高、有的甚至到27米高处粗细都完全一致,也不长一根侧枝。树冠与树干相比,小得不成比例。树叶与树枝相比也非常小。这里的树林中几乎全都是贝壳杉,有些较高的树由于上下粗细一致,看起来就像挺立着的巨大木柱。贝壳杉木是岛上最重要的物产。另外,树皮上还流出大量树脂,卖到美洲的价格是每磅1便士,不过用途当时还不清楚。在新西兰,有的树林一定极度难以穿行。马修斯(Matthews)先生告诉我,有片森林只有55公里宽,分开了两个住人的地区,但直到最近,这两个地区才第一次连通。他和另一个传教士每人带了约50个人开辟道路,花了超过两周时间才成功!森林里很少见到鸟类。至于动物,有个很不同寻常的事实:这个长达1100公里、许多地方宽达145公里的大岛,有各种不同的自然环境,气候适宜,还有自海拔4300米以下的各种高度,但除了一种小老鼠以外,居然没有任何当地的兽类。在这里,巨大的巨恐鸟属(Dinornis)有几个种,似乎取代了四足哺乳动物的地位,就像现在的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爬行动物的情况一样。据说,褐家鼠(Norway rat)在引进到这里仅仅两年之后,就完全消灭了北岛北端的当地物种。我在许多地方发现了几种杂草。我认为与褐家鼠类似,都是我的同胞带来的。有一种韭葱已经随处可见,将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它是随一艘法国船当作好东西带进来的。还有一种钝叶酸模[34](common dock),分布得也很广,英国人当年把它的种子当作烟草种子卖给这里的人,恐怕这将永远成为英国人流氓行径的一个例证了。

在这次愉快的散步结束后,我们回到屋里,我与威廉姆斯先生一起吃午饭。饭后,他借给我一匹马,我骑着马回到了群岛湾。我与传教士们分别时,带着对他们的绅士、实用和正直的精神的高度敬佩,感谢了他们热情的招待。我想,要找出一群人能比他们做得更好,恐怕是很难了。

圣诞节——再过几天,我们就离开英国整整四年了。我们第一个圣诞节是在普利茅斯度过的;第二个是在合恩角附近的圣马丁湾(St.Martin's Cove)度过的;第三个在巴塔哥尼亚的盼望港(Port Desire);第四个在特雷斯蒙特斯(Tres Montes)半岛一个荒凉的港口的锚地;这里是第五个了,下一个,我相信上帝会保佑我们回到英国度过。我们参加了在帕希亚进行的礼拜,讲道一部分用英语,另一部分用本地语言。在新西兰,我们没有听说最近发生过食人事件,不过斯托克斯(Stokes)先生在锚地附近的一个小岛上发现,一个火堆旁边撒满了烧焦的人骨,不过这些宴会的遗迹可能已经留在那里几年了。这里居民的道德状态,很可能在未来会大幅提升。布什比先生提到了一则令人愉快的逸事,至少可以证明已皈依基督教的人的诚实。他有个年轻仆人,惯于向其他仆人读祷辞,这个仆人离开了他。几个星期后,布什比先生偶然路过一个外围建筑,发现他的那个仆人正在火光下艰难地向其他人读着《圣经》,读完以后,他们都跪下来祈祷。在祈祷当中,他们提到了布什比先生和他的家人,还有每个教区各自的传教士的名字。

12月26日——布什比先生提出,带我和沙利文(Sulivan)先生坐他的船逆流而上几公里去卡瓦卡瓦[35],后来又提出步行去怀奥米奥[36](Waiomio)村,那里有些奇特的岩石。我们沿一条狭长海湾前进,享受着划船的乐趣,穿过了优美的风景区。我们到了一个村子,再往前走,船就无法通行了。在这里,一位酋长和一群土著自愿陪我们走到6.5公里以外的怀奥米奥。这位酋长不久前因为他的一个妻子与一名奴隶通奸而把他们绞死了,因此声名狼藉。一个传教士对此向他提出抗议时,他却很惊讶,说他认为这正是英国人的方式。在王后审判案[37]的时候,老酋长宏吉·希卡正好在英国,他表达了对整个诉讼程序的强烈反对。他说,他有5个妻子,他宁可把她们统统砍头,也不愿她们中任何一个让他如此心烦。离开这个村子,没走多远,我们穿过了位于山坡上的另一个村子。在这里有个还不信基督教的酋长,他的女儿5天前去世了。他把她去世时所在的小屋完全烧毁,遗体用两只小船装起来,直立在地面上,围上一圈篱笆,篱笆上有他们信仰的神的木像,整个涂成红色,远远看去,很引人注目。他还把女儿的长衣绑在这棺材上,把她的头发剃去,放在棺材脚边。酋长家的亲戚割破自己的手臂、身体和脸上的肉,浑身血块,老年女性看上去最肮脏,最令人作呕。第二天,舰上几个军官又到了这里,发现这些女性还在一边号哭一边割伤自己。

我们继续前进,很快到达了怀奥米奥。这里有几块奇怪的石灰岩,看上去像城堡的遗迹。这些岩石长久以来都是坟场,因此当地人认为这里非常神圣,不会接近。不过,有一个年轻人大喊一声“让我们勇敢点”,跑在前头,然而他还没跑出100米,大家又改变了主意,突然停了下来。不过,他们还是冷漠地允许我们察看这里。在怀奥米奥村,我们休息了几个小时,当地人和布什比先生就一些土地的出让权进行了长谈。有个老人看上去很了解村里的系谱。他用一根根短棍插在地上,代表这土地一代代的所有者。离开时,村民给了我们一小篮烤红薯。我们遵循当地习俗,带着红薯,准备路上吃。我注意到,在烧饭的女性中间,还有一个男性奴隶。在这样一个好战的民族中,一个男性做一般认为是最低贱的女性干的活,这一定是个耻辱。这里,奴隶不允许上战场,但这恐怕不是什么刁难。我曾听说,有个可怜的奴隶在战斗中跑到对方那里去了。他碰上了两个人,立刻被他们抓住了。不过这两个人无法决定他归谁所有,最后都拿着石斧站在他上方,似乎谁要带走他,都只能带走尸体。这个可怜的人吓得半死。最后,一个酋长的妻子伸出援手,他才得救。后来,我们愉快地走回船,不过直到夜里很晚才到达。

12月30日——下午,我们从群岛湾出海,航向悉尼。我相信我们所有人都很庆幸能离开新西兰。这里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地方,本地人当中缺乏塔希提人那种富有魅力的单纯,大多数英国人也都是社会上完全无用的人。这里的风景本身也不吸引人。我只能想到一个闪光点,就是怀马蒂,那里住着一群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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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的“希帕”

[1]蓬塔戈尔达(Punta Gorda):地名,现属恩特雷里奥斯省迪亚曼特市,在巴拉那市以南约40公里。——译注 低地群岛(Low Archipelago):土阿莫土群岛(Tuamotu Islands)的别称。土阿莫土群岛属于法属波利尼西亚,是世界上最大的珊瑚礁群。——译注

[2]米西奥内斯省(Misiones Province):阿根廷最东北部的一个省,与巴拉圭、巴西接壤。——译注 马塔瓦伊湾(Matavai Bay):塔希提岛北端维纳斯角西侧的海湾,欧洲航海家前来塔希提时最初总是选择这里停泊。——译注

[3]薯蓣:薯蓣科薯蓣属的植物,通称山药。——译注

[4]事实上他们还没有越过近50年后(1884年)所设立的国际日期变更线。——译注

[5]艾梅·邦普朗(Aimé Bonpland,1773~1858):法国探险家、植物学家,当时居住于科连特斯省(同样位于巴拉那河与乌拉圭河之间),从事马黛茶种植和贸易。——译注 埃梅奥岛(island of Eimeo):即塔希提岛西侧的莫雷阿岛(Moorea Island),在塔希提以西17公里。——译注

[6]提亚奥鲁谷(Tia-auru):现名图奥拉谷(Vallée de Tuaura),位于维纳斯角以南。——译注

[7]威廉·埃利斯(William Ellis,1794~1872):英国传教士、作家,曾在波利尼西亚传教。——译注

[8]波马雷国王(Pomare):波马雷二世(1774~1821),塔希提第一个统一王朝波马雷王朝的第二任国王。——译注

[9]库弗雷河(Cufre):乌拉圭科洛尼亚省和圣何塞省交界处的河流,注入拉普拉塔河。——译注 野生海芋:学名斑叶疆南星(Arum Maculatum),属于天南星科疆南星属,块根熟后可食,富含淀粉,但生时有毒。——译注

[10]罗萨里奥河(Rio Rozario):乌拉圭科洛尼亚省的河流,注入拉普拉塔河。——译注 朱蕉(学名Cordyline fruticosa),现分入天门冬目龙舌兰科朱蕉属。——译注

[11]拉斯巴卡斯河(Las Vacas):乌拉圭科洛尼亚省的河流,在该省西部的卡梅洛市注入拉普拉塔河。——译注 弗雷德里克·威廉·比奇(Frederick William Beechey,1796~1856):英国海军军官、地理学家、极地探险家。——译注

[12]比沃拉斯河(Arroyo de las Viboras):乌拉圭科洛尼亚省的河流,注入拉普拉塔河,河口在卡梅洛市西北约10公里。——译注 奥托·冯·科策比(Otto von Kotzebue,1787~1846):波罗的海德裔航海家,为俄国工作。——译注

[13]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1728~1779):英国著名航海家、探险家,多次探索南太平洋。——译注

[14]约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1743~1820):英国博物学家、探险家,曾参与库克船长的第一次航海探险。——译注

[15]帕皮提(Papetee):塔希提岛西北部的港口城市,现在是法属波利尼西亚的首府。——译注

[16]女王:指塔希提女王波马雷四世(1813~1877),波马雷二世之女。——译注

[17]贝凯洛河(Arroyo bequeló):乌拉圭索里亚诺省的河流,在梅塞德斯北侧注入内格罗河。——译注 乔治·普里查德(George Pritchard,1796~1883):英国传教士、外交家,历任英国驻塔希提、萨摩亚领事。——译注

[18]当地现在立有一块纪念碑以纪念达尔文访问此地,附近一个村庄萨卡奇斯帕斯村也有“达尔文村”的别名。——译注 1842年,法国强行将塔希提列为保护国,随后开战,法国战胜,波马雷四世沦为傀儡。——译注

[19]弗雷德里克·居维叶(Frédéric Cuvier,1773~1838):法国动物学家,小熊猫的命名者,著名博物学家乔治·居维叶的弟弟。——译注 对跖点:指从地球上某一点向地心作射线,经过地心后与地球表面的交点,即相对点。——译注

[20]群岛湾(Bay of Islands):新西兰北岛北地大区的一个海湾,湾中有许多小岛。——译注

[21]球节:马腿后部长距毛的部位,接近马蹄。——译注 帕希亚(Pahia):现名派希亚(Paihia),群岛湾口的旅游小镇,是英国传教士最早到达新西兰的地点。——译注

[22]威廉·威廉姆斯(William Williams,1800~1878):英国传教士,后任奥特亚罗瓦、新西兰及波利尼西亚圣公会主教。——译注

[23]宏吉·希卡(Hongi Hika,1780~1828):毛利人纳普吉部落(Ngapugi)酋长,是最早大规模使用火枪作战的毛利酋长之一。原文作Shongi。——译注

[24]泰晤士河(Thames River):现名怀霍河(Waihou River),新西兰北岛北部的河流。库克船长将其命名为泰晤士河。——译注

[25]塞缪尔·马斯登(Samuel Marsden,1764~1838):英国人,圣公会牧师,传教士,据说是首先将基督教带到新西兰的人,最初的传教点在纳普吉部落领土内。——译注

[26]马穆鲁克马嚼子:一种环状马嚼子,环绕在马的下巴上,非常紧。马穆鲁克(Mameluke),中世纪埃及的非阿拉伯人奴隶组成的部队,其骑兵非常著名。——译注 查尔斯·贝克(Charles Baker,1803~1875):英国传教士,最早熟练掌握毛利语的欧洲人之一。——译注

[27]纸币面值与实际价值常不符合。——译注 科罗拉里卡(Kororareka):即今天的拉塞尔(Russell),新西兰北岛北地大区小镇,是欧洲人在新西兰最早的永久定居点。——译注

[28]我必须向贝凯洛河畔庄园的基恩先生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卢姆先生表达感谢,没有他们的帮助,这些珍贵的化石不可能到得了英国。 怀马蒂(Waimate),即北怀马蒂(Waimate North),新西兰北岛北地大区的定居点,有传教所设立于此。不是南岛的怀马蒂(Waimate)镇。——译注

[29]1833年10月1日。参见第七章。——译注 詹姆斯·布什比(James Busby,1801~1871):新西兰第一个英国常驻公使,第一个法学家,一般认为他还是澳大利亚葡萄酒业之父。——译注

[30]拉斯彼德拉斯(Las Piedras):乌拉圭南部卡内洛内斯省城市,与蒙得维的亚省相邻,全国人口第五多的城市。当时还是个村。其名称在西班牙语中意为“岩石”。——译注 莫里茨·雷茨希(Moritz Retzsch,1779~1857):德国画家,曾为多部名家著作绘画。——译注

[31]弗里德里希·席勒(Friedrich Schiller,1759~1805):德国著名诗人、哲学家、历史学家、剧作家,“狂飙突进运动”代表人物之一。——译注

[32]巴查平人(Bachapin):南部非洲原住民北索托人(Northern Sotho)的一个部落,居住在南部非洲的高地草原地带。——译注

[33]赖尔《地质学原理》,第三卷第63页。 理查德·戴维斯(Richard Davis,1790~1863)、乔治·克拉克(George Clarke,1798~1875):均为英国传教士,怀马蒂传教所和农场的创始人之一。——译注

[34]安德鲁·迪克森·默里(Andrew Dickson Murray,1812~1878):苏格兰律师、植物学家、动物学家、昆虫学家。——译注 钝叶酸模:学名Rumex obtusifolius。——译注

[35]切甲类(Entomostraca):曾为甲壳纲两个亚纲之一的名称,由拉特雷耶提出,其下包含现在的鳃足纲(Branchiopoda)、头虾纲(Cephalocarida)、介形纲(Ostracoda)、颚足纲(Maxillopoda)等,现已不再使用。——译注 卡瓦卡瓦(Kawakawa):新西兰北岛北地大区的一个小镇,在派希亚附近。——译注

[36]Bonito:指鲭科(Scombridae)鲭亚科的一个族(Sardini),包含四个属:跃鲣属(Cybiosarda)、裸狐鲣属(Gymnosarda)、平鲣属(Orcynopsis)和狐鲣属(Sarda)。——译注 怀奥米奥(Waiomio):位于卡瓦卡瓦以南数公里,现在是旅游胜地,以卡维提洞穴(Kawiti Caves)知名。卡维提洞穴得名于宏吉·希卡手下的著名酋长卡维提。——译注

[37]王后审判案:1820年,英王乔治四世指控妻子卡罗琳与仆人通奸,后以指控不成立而告终。——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