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据学及其影响
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及《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以清代考据学的生、住、异、灭作为考察清代学术思想发展、变化的基本线索,认为清初是考据学的启蒙期,乾隆、嘉庆为其全盛期,道光、咸丰以后为其蜕变与衰落期。钱穆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没有相关分期。考据学全盛的乾嘉时期对于阮元提出“文笔说”有巨大影响。
马积高在其著作《清代学术思想的变迁与文学》中明确指出了清代考据学兴盛与清代骈文复兴之间的明确关系,认为:考据学家研究经学主张从注疏入手,注多出两汉,疏本于南北朝而形成于唐初,这也正是骈文逐渐形成到兴盛的时期,由研经而兼及骈文,这不能不说是顺理成章的事。[19]
阮元生活在乾嘉汉学鼎盛之际,受当时学术风气的影响,他也走上了通过声音、文字、训诂以求经书原义原解,并进一步发明古圣贤义理的治学之道。他说:“古今义理之学,必自训诂始。训诂之学,必自形声始……由形声而得训诂,由训诂而得义理。”[20]又表示:“训诂不明则圣贤之语必误,语尚误,遑论其理乎。”[21]
为什么要通过文字、声音、训诂才能通晓义理呢?汉学吴派的传人钱大昕回答说:“六经皆载于文字者也,非声音则经之文不正,非训诂则经之义不明。”[22]又强调说:“有文字而后有训诂,有训诂而后有义理,训诂者,义理之所由出也,非别有义理出乎训诂之外者。”[23]这就是说,义理寓于训诂之中,训诂的目的就是在于究明“义理”,这其实也是大多数清代考据学家所认同的治学理念。顾炎武提出:“读九经自考文始,考文自知音始。”[24]戴震认为:“经之至道也,所以明道者词也,所以成词者未有能外小学文字者也。由文字以通乎语言,由语言以通乎古圣贤之心志。”[25]王鸣盛同样主张:“经以明道,而求道者不必空执义理以求之也,但当正文字,辨音读,释训诂,通传注,则义理自见而道在其中矣。”[26]阮元为学远宗顾炎武、近法戴震,他指出:“圣贤之道存于经,经非诂不明。”[27]因此,其治学兴趣与当时盛行的考据学合流,走向了“治经必通训诂”之路,他概括自己的学术宗旨说:“余之说经,推明古训,实事求是而已,非敢立异也。”[28]李贵生在他的著作《传统的终结——清代扬州学派文论研究》中认为:“在现代学者眼中,《文言说》很可能只是一篇古代文学理论文章,然而阮元对自己的著作名称以至分类方式均十分讲究,要是翻阅《研经室集》中其他以说为名的文章,如《易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说》《太极乾坤说》《论语一贯说》《大学格物说》等,即可知此文乃阮元研治《文言》的心得,与一般说经文字并无两样。”[29]通过李贵生的考证,的确发现阮元对“文言”的理解乃是他诂经的发现,阮元征引了最关键的材料,并以内证的方法作出深入的阐述,由于他的结论主要是通过归纳《文言》的修辞手法得出来的,在方法上较为迂回间接。他的文论乃是他经学考证的有机部分,绝非东拼西凑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