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笔”的关系方面

二、“文”“笔”的关系方面

六朝人论文笔,并非为了将“笔”排出文苑之外,而是为了分类称引以及品评学习的需要。无论是“文”还是“笔”,在六朝人心中都属于文学。而非阮元所认为的文笔之分是划分出了“文”与“非文”的界限。在《文心雕龙》中,刘勰对于文和笔的概念界定比较宽泛,在文体论的二十篇里面,虽然刘勰按照“有韵无韵”将各类文体大概分为“文”“笔”两类,但是仔细梳理刘勰的观点会发现他对于“笔”类文体的要求依然需要符合“文质兼备”的标准。也就是说,在刘勰的眼里“文”的概念比较宽泛,不仅需要包括注重声韵情采的“文”,也包括了偏于实际应用的“笔”。如《体性》:“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章句》“文笔之同致也”,皆将文与笔相关联。再如《熔裁》称“草创鸿笔,先标三准”,此所谓“笔”,即兼言文。而“万趣会问,不离辞情”,此所谓“文”也兼指“笔”。有时又文笔互通,如《颂赞》“相如属笔,始赞荆轲”,即以笔代文。《梁书·刘苞传》:“高祖即位,引后进文学之士,苞及从兄孝绰……陆倕、张率并以文藻见知。”[62]陆倕一直是以笔驰名的,但是他同样被称作文学之士。《北周书·苏亮传》说:“亮博学好属文,善章奏。……谓人曰:‘秦中文学可以抗山东者,将此有文学,亦为袁粲所知,著《晋书》未成。’”还有贾渊“撰《氏族要状》及《人名书》”,这些以无韵之笔见长的作者均被列入《南齐书·文学传》。在《梁书·文学传》中,刘杳并无诗赋之类著作,却被这样记录:“撰《要雅》五卷、《楚辞草木疏》一卷、《高士传》二卷、《东宫新旧记》三十卷、《古今四部书目》五卷。”[63]任孝恭被高祖“召入西省撰史”,“敕遣制《建陵寺刹下铭》又《启》,撰《高祖集序》,文并富丽,自是专掌公家笔翰”[64]。刘杳和任孝恭也都是被称为文学家。

结合前面的众多例子,“笔”在六朝时期也属于文学之列,擅长“笔”的作者也会被视为文学家。也因此当时的文学总集对于“文”“笔”都收录其中,南朝萧统的《昭明文选》是这样,北朝的萧圆肃“撰时人诗笔为《文海》四十卷”也是这样。黄侃就曾提到:

书中多以文笔对言,惟《事类篇》曰事美而制于刀笔,为通目文翰之辞。《镕裁篇》草创鸿笔,先标三准,为兼言文笔之辞。《颂赞篇》相如属笔,始赞荆轲,为以笔目文之辞。盖散言有别,通言则文可兼笔,笔亦可兼文,审彼三文,弃局就通尔。然彦和虽分文笔,而二者并重,未尝以笔非文而遂屏弃之,故其书广收众体,而讥陆氏之未该。且驳颜延之曰:‘不以言笔为优劣。’亦可知不以文笔为优劣也。[65]

因此,的确可以说六朝时期文笔之分不存在区分文学与非文学的企图。章太炎在《国故论衡·文学总略》中认为:

近世阮元以为孔子赞《易》,始著《文言》,故文以耦俪为主,又牵引文笔之说以成之。夫有韵为文,无韵为笔,是则骈散诸体,一切是笔非文,借此证成,适足自陷。[66]

在章太炎看来,骈文本不讲究是否押韵,《昭明文选》中也有文有笔,但阮元硬要将骈文之中奇偶相生、顿挫抑扬,合乎音韵宫羽者指为有韵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