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幽默

童年的幽默

我小的时候,比现在的孩子们笨好几倍。老师问一斤棉花重还是一斤铁重,我们几乎全体一致举手,大言不惭地说一斤铁比一斤棉花重。看到老师对我们闪着惊讶的目光,大家便赶紧改口,高喊着一斤棉花比一斤铁重!

然而我们却活得很革命,天天唱着动听的歌曲,什么“我们是新中国的儿童”啦,“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啦,“我们是多么地幸福快乐”啦……唱饿了就跑回家里啃玉米面窝窝头就咸菜。那时,除了唱歌时感到幸福以外,其余的全是艰难困苦,我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衫,上课的教室是普通的民房,斑驳的墙皮,吱吱嘎嘎的课桌,而且夏天漏雨,冬天透风。我们没有任何玩具,那时还没发明出塑料这个玩意儿,更谈不上电子玩具了。但儿童是不可能没有玩具的,于是我们就玩蚱蜢,玩蟋蟀,玩蜻蜓,最多的是玩苍蝇。那时的苍蝇比今天的品种多,也比今天的苍蝇漂亮,特别是那种绿身红头苍蝇,真是闪着宝石般的绿和晶莹光彩的红,绝对比蜜蜂好看。我们专门捉大个头的苍蝇,然后将它的翅膀拽掉,让它们只能按照我们的要求爬行,并比赛哪只爬得快。对蜻蜓更残酷,捉到后就把它们后半截身子折断,然后再放飞。折断半个身子的蜻蜓痛得直线地往空中飞,我们称为“蜻蜓钻天”,一个个都仰着小脑袋,看哪只钻得最高。玩腻了玩够了我们就把这些小昆虫踩死,然后跑回家里从水缸舀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喝一肚子,再用脑袋顶起沉重的大木头锅盖,用小脏手掰块玉米饼子或菜饼子,大口大口地吃,吃得极香。我从来没记得我在玩苍蝇和蜻蜓后洗过手,但我从来没得过病,就是有点什么病,躺在炕上盖大被捂半天汗,立竿见影地就痊愈。今天人们谈虎色变的什么“禽流感”,其实就是当年的鸡瘟。那时经常闹鸡瘟。然而,闹鸡瘟时却是我们小孩的节日,因为我们可以大吃瘟死的鸡,瘟死的鸡往往是一群群的,所以,那香喷喷的鸡肉,管够你吃。好像也没听到过吃瘟鸡死过人的事。

但我们即使穷得那个倒霉的样子,却充满理想和信心,总想当一个小英雄。因为那时的教育全是奋勇战斗,不怕牺牲。好像那时候到处都是坏蛋,而且这些坏蛋总是想方设法地来破坏我们的幸福生活,所以,有很多小英雄与坏蛋做斗争的故事,感动得我每天都热血沸腾。为此,我和同学们走在大街上,总是警惕万分地注视着对面走过来的人,意在发现哪个是坏蛋。坏蛋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无论是电影里演的或画报上画的,坏蛋全都是歪鼻斜眼面孔凶恶。有一天,我还真就发现了一个坏蛋,形象和电影里演的、画报上画的一样,歪鼻斜眼面孔凶恶,并且眼睛叽里咕噜乱转,鬼鬼祟祟的。我一下子警惕并激动起来,这个坏蛋一定在干坏事,在秘密接头,在搞破坏,否则他为什么这样慌张呢?我一定要像老师教育的那样勇敢,做一个敢捉特务的小英雄。我毅然决然地跟踪那个坏蛋,不远不近地盯住他。为了怕坏蛋逃跑,我还偷偷捡了块沉甸甸的石头,紧紧握在手里当武器。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头上的太阳金灿灿的,一群小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唱,一些更小的孩子在路边玩耍。这样美好的和平时光,我惊险万分地在跟踪坏蛋,心里又骄傲又紧张。不幸的是前面突然出现了公共汽车站,而且还驶过来一辆可恨的公共汽车,那坏蛋跳上汽车,汽车“咔”的一声关上门,开走了。我傻眼了,因为我压根就没有买车票的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坏蛋逃走。沉甸甸的石头在手心里握出了汗,可什么用也没有,最后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告诉爸爸妈妈说我发现了一个坏蛋,可惜让他逃跑了。妈妈立刻斥责我:“别胡说八道了!”我当然不服气,继续坚持确实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特务,爸爸竟然火了,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