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蜊搬家
在海洋世界里,最老实的动物就是蛤蜊,因为残酷而仁慈的造物主没有为蛤蜊设计腿脚,但给了它两扇坚硬的保护壳,所以蛤蜊只能是无可奈何地躲在里面。大海最底层是泥沙,蛤蜊的地位却在泥沙之下,埋在终年不见天日的沙土里,老老实实地过日子。蛤蜊的饮食没有高级的菜肴,只是默默地啃食泥沙里的营养;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是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除了娶亲生崽儿而爆发短暂的爱情交往,绝大多数时间是“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老实、沉默和不惹是生非并不能保证生命安全。相反,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来欺负蛤蜊。首先是一种名叫“海钻儿”的海鸟,因为它有个细长的尖嘴,完全像一根细长的钻头。首先,像用探雷器探测地雷一样,海钻儿用细长的尖嘴敲打着沙滩,它是在寻找肉嫩壳薄个头小的蛤蜊,只要是发现了小蛤蜊的存在,立即就凶相毕露,猛然叼住,脑袋向上一甩,细长的脖子在空中迅速地扭着S形的弯儿,咕噜一声,将小蛤蜊连壳带肉地吞下腹中。但 “海钻儿”还是最弱的“小毛偷”而已。更厉害的敌手很快就来了,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一片白色的闪电,一群身姿矫健的海鸥在蓝天上翱翔,这是些美丽的鸟儿,然而这美丽的家伙却是蛤蜊的杀手。它们比“海钻儿”数量多,动作更干练,突然就出其不意“刷”地俯冲下来,在沙滩上狠啄一通,似乎是一眨眼的瞬间,“刷”地又飞起来。但这时每只海鸥的嘴里都衔着一个蛤蜊。它们专挑壳厚肉肥的大个头蛤蜊,一直飞向高空,然后张开嘴,让蛤蜊直线跌落,“啪”的一声摔打在岩石上,蛤蜊壳立即粉碎,白嫩的肉体溢出。海鸥紧跟着箭一样飞下来,凶狠地啄食那些还在蠕动的蛤蜊肉。但更更厉害的天敌接踵而至:一大球淡灰色的云团在天际翩翩而起,在群山和丛林上面升腾,由远而近,朝海边移动,渐渐占据了大半个天空。这是成千上万只野鸭子,是庞大的有组织有纪律并有战斗力的集团军群。首先野鸭子的个头和体形就在鸟类的队伍中出类拔萃,宽大的嘴巴,宽大的脚掌,肥大的肚子里面是肥大的胃口。此时,空空如也的胃肠使这些平日看起来笨重的野鸭身轻如燕,个个紧缩双掌,挺直脖颈,以减少空气的阻力。一旦落到沙滩,立即大显身手,将坚硬的扁嘴,“嚓”的一声插进松软的沙滩里,与此同时,宽大的脚掌在身后狠命地、交替地蹬着地面,整个鸭身就像一架推土机似的推进。平坦的沙滩上哗哧哗哧地被坚硬的鸭嘴剐开了,在鸭屁股后面留下一道长长的黑沟。圆圆的蛤蜊在贪馋而凶狠的鸭嘴中间惊惶失措地滚动,沿着被撑得变了形的鸭脖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活生生地吞下去,在灼热的胃酸里又被迅速溶解。
蛤蜊的肉实在是太肥美了,而且又是这样的老实温顺,没有任何丁点儿的反抗,所以自然就会招来无数天敌。不仅空中有天敌,水下也有天敌。天上的敌人刚刚飞走,水下的敌人却又悄无声息地爬上来。它们是披着比蛤蜊还坚硬数倍盔甲的海螺,像偷渡的特务那样,乘着涨潮的浪涛推动,贴着海底无声地前行。海螺们没有鸟儿们的尖嘴利齿,不能飞到空中将蛤蜊摔碎,更没有消化蛤蜊硬壳的胃肠,但它们却有连人类也惊异万分的本领,使蛤蜊们束手就擒。有的海螺能分泌出一种强烈的硝酸,溶化蛤蜊外壳;有的能全方位地拥抱蛤蜊,拥抱得蛤蜊喘不过气来,最终憋得蛤蜊只好张开壳门投降;有的更厉害,能将柔软的嘴变成钻头,以超强的耐力旋转摩擦,竟然在坚硬的蛤蜊壳上钻磨出一个小洞,然后将细长的嘴伸进去,滋滋地吸食嫩肉,就像城里人用吸管插进冷饮杯里,滋滋地吸得干干净净。死去的蛤蜊空壳被海浪淘到沙滩上,游人前来拾贝,发现每扇空壳上都有一个小圆孔儿,他们惊叫起来,看呀,多圆呀,绝对是机器加工出来的!
应该说,蛤蜊也有战斗力,这个战斗力就是迅速繁殖,在极其恐怖的环境中,它们拼了命地娶亲生崽儿,发展壮大,最终形成杀不光、打不倒、消灭不了的优势。倒霉的是它们撞上了终极杀手——人类。人类捕捉蛤蜊的工具灵巧而科学,顶得上所有天敌捕捉功能总和的数千万倍,可以将亿万蛤蜊彻底捕捉个精光。也许在久远的历史年月里,人类的贪婪和凶狠多次逼迫蛤蜊做出最后的反抗,也就留下许多神秘而恐怖的“蛤蜊搬家”的传说。亿万万个蛤蜊会在一个早晨突然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蛤蜊到哪儿去了,连科学家也说不清楚。在当今的现代化世界,在人类已经踏上月球并朝着火星前进的高科技时代,这个令人惊恐的神话传说,在我们漫长的海岸线上,竟然一次又一次斩钉截铁地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