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创作的两种心态
心生则种种法生。万境不出一心,一心融通万境。书法创作需要什么样的心态?东汉的蔡邕在《笔论》中最早提出:“夫书,先默坐静思随意所适……沉密神彩,如对至尊,则无不善矣。”说的是书法创作是一种虚静态;正如画家郭熙所说:“静居燕坐,明窗净几,一炷炉香,万虑消沉……境界已熟,心手已应,方始纵横中度,左右逢源,世人将就率意,触情草草便得。”(《林泉高致集》)在虚静状态下,的确可以创造出佳作。韩愈《送高闲上人序》中道:“昔时张旭善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又道出书法创作为一种丰富的心动状态。伴随动与静的心态,书法创作也进入有意性书写和无意性书写两种状态。
(一)有意性书写
书者,抒也。它不能直接抒发喜怒哀乐等一般性情感,但是,它可以抒发各种不同情绪,或者说各种心动状态。我们创作一幅作品时,往往受种种条件的限制,创作时总要想到一些什么。先考虑每个字的结构,使这些字本身产生合理的形态,再把临摹得来的线条加以理解,考虑全盘的章法,甚至作品风格、流派、趣味、情感、境界等,最后进入创作的状态。如沈尹默写字,同样内容要写十几遍,这种为创作而创作的理性作品,便是有意性创作。这种作品的细节也会被格外关注,当然“细节”是书写者基本功的具体外在表现,只有基本功扎实,才能书写出出神入化、见微知著的“细节”来,这种心态往往反映在一些沉静的作品里,如:工稳的楷书、篆书、隶书等。
(二)随意性书写
书法的终极目标是自然和天趣。内容、字体、章法,甚至用笔、用纸、用墨都无所限定,信手偶然书写。这种创作注重大章法、大格局、大气势,注重神来之笔,追求天趣、生动性。逸少、鲁公、景度、苏轼等书法一挥而就,留下珍迹,一切趋于无形,他们即兴挥毫,以书迹写心迹,率意抒性达情,正如苏东坡自诩“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宋代的朱长文也说:“栖迟卑冗,壮猷伟气,一寓于毫牍间。”这便需要一种天然的随意性书写。周星莲《临池管见》中说:“废纸败笔,随意挥洒,往往得心应手。一遇精纸佳笔,正襟危坐,公然作书,反不免思遏手蒙。”“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东汉·蔡邕)。有了任情恣性的条件,然后书之就会出佳作,在这种心态下创作往往特别关注“奇怪生焉”,将出乎意料的无意性的“奇怪”尽情挥洒在动势较强的作品中。我们看看颜真卿、何绍基、蒲华等人的作品就能明白随意性书写的丰富存在。他们能够在漫不经心中信笔一挥,不计工拙,顷刻成就佳作,表现出情性自守、超然物外、心无旁骛、寄情翰墨的从容和平淡无求品自高的创作修为与心态,也给当代创作带来无尽的启示。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线条的韵味,挥洒的气势,用笔的动势,点画的质感,造型的美感在书法中总体现着人的精神。当然,在实际创作的过程中,这两种心态往往是交融在一起的,所谓有意无意、有法无法之间的创作,只是谁重谁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