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覆灭:帝国的寿终正寝
十、王朝覆灭:帝国的寿终正寝
从18世纪中叶起,英国殖民者利用印度分裂状态,巧施政治手腕,利用内讧,收买内奸,挑拨离间,兼以武装干涉,联此伐彼,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到19世纪中叶,在不到一个世纪之内,征服了印度,使整个印度沦为英国的殖民地,莫卧儿帝国名存实亡。
从此,印度人民同英国殖民统治者的矛盾就成为印度社会的主要矛盾,英国对印度全面占领的完成,也正孕育着它统治印度危机的爆发,最终导致了1857—1859年的印度民族反英大起义。这次高举莫卧儿帝国旗帜的民族起义遭到英国殖民者的血腥镇压,名存实亡的莫卧儿帝国也寿终正寝。
1.英国殖民治下的帝国灾难
英国的征服打乱了印度社会的正常进程。英国殖民统治者为了剥削的需要,把印度拖入世界市场,强行改变它的经济结构。这固然促使印度封建关系瓦解和资本主义因素发展的过程加速了,但是这个发展不是正常的、健康的,而是畸形的、依附于英国的,是以残酷榨取印度财富和人民的血汗为代价的。
其结果是印度发展起来的资本主义,不是印度资本而是英国资本占统治地位;印度不是变成独立的资本主义社会而是变成了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不是随着资本主义发展变富了,而是变得更穷了。正如马克思所说:
“不列颠人给印度斯坦带来的灾难,与印度斯坦过去的一切灾难比较起来,毫无疑问在本质上属于另一种,在程度上不知要深重多少倍。内战、外侮、政变、被征服、闹饥饿,所有这一切接连不断的灾难,不管它们对印度斯坦的影响显得多么复杂、猛烈和带有毁灭性,只不过触动它的表面,而英国则破坏了印度社会的整个结构,而且至今还没有任何重新改建印度社会的意思。印度失掉了它的旧世界而没有获得一个新世界,这就使它的居民现在所遭受的灾难具有了一种特殊的悲惨的色彩。”[1]
首先,英国的殖民统治彻底破坏了印度原有的农业,将印度变成了它的粮食和工业原料供应地。印度广大农民,在外国殖民者和国内地主、高利贷主的双重压迫下,生活十分贫困,许多人失去了土地,成为新兴地主的佃户。
在普拉西战役后的58年时间里,英国从印度榨取了约10亿英镑的财富,其中,三分之二是用田赋的形式从农民手中搜刮来的,这些财富的每一块钱从头到脚都流淌着亿万印度人民的斑斑血泪。
为了向农民收税,英国使用了种种凶残手段:欠税者常常被捆绑起来,上手铐、戴脚枷;关在上无遮盖的囚笼里,放在中午炎日下暴晒,或当着亲人的面鞭笞毒打;在他受折磨时,他的茅屋被搜抄一空,甚至连茅屋也被夷为平地。
英国殖民者的残酷统治和掠夺,造成了农村田园荒芜,十室九空,哀鸿遍野,满目荒凉,饥荒灾荒连年不断,农民被迫卖儿鬻女,成群结队地逃亡,殖民当局却调来军队捕捉逃亡农户。原来非常富庶的孟加拉地区,在一次饥荒中就有1000万人饿死,占该地区人口的三分之一。
连总督哈斯丁斯都承认,18世纪末孟加拉有三分之一的耕地成了野兽出入的草莽。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无法生存的悲惨遭遇,逼得广大农民拿起武器反抗英国殖民统治者,他们成为民族大起义的主要动力。
其次,英国的殖民统治也严重摧残了历史悠久的印度手工业。17世纪许多欧洲旅行家和商人,都以仰慕的心情描述印度织造品的精细,赞美印度的细纱布织得太好了,拿在手上简直感觉不到它,穿在身上就像没有穿衣服似的。仅孟加拉就有95种棉织品、丝织品和混纺织品出口。
印度生铁和钢的冶炼、锻造质量也较高,东印度公司职员常运回一些印度钢材,作为礼物送人。造船的技术也很发达。在一个时期内,英国人只能拿金银块来购买印度的产品。爱德华·托利访印后说:“大量银子像无数溪流涌向印度,就如同河流注入大海。”
然而,英国殖民统治使这一切都成了往事。为了得到廉价手工业品,英国殖民者以武力强制广大手工业者为他们服务,直接奴役手工业者,后来又用立法手段将廉价的英国工业品潮水般地涌入印度,摧残并挤垮了印度的手工业。
大批手工业者纷纷破产,陷入绝境。英国殖民者像海绵一样从恒河边上吸取了财富,又挤出来倒在泰晤士河中。广大手工业者对英国的殖民统治极为痛恨,也积极参加了反英民族大起义。[2]
2.奢靡的土邦印度
此外,英国的殖民统治也触犯了印度封建王公贵族的利益。在英国人统治下,事实上有两个印度,一个是由各省组成的印度,另一个是由565个土邦组成的印度。
土邦王公作为世袭的、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君主,统治着印度三分之一的领土和四分之一的人口。某些王公,如海得拉巴和克什米尔的王公,统治的领土和人口与欧洲最大的国家不相上下。其他王公,如位于阿曼海之滨的卡提阿瓦半岛的王公,居住在破旧不堪的马厩内,管辖的地盘仅仅略大于巴黎郊区的游览胜地布洛涅树林。其中四百多个土邦的面积不超过30平方公里。
王公组织内既有财宝无数的稀世巨富,也有家产微薄、低于孟买集市商人收入的君主。但是,一项统计资料表明,每个王公平均拥有11个封号、5.8个妻妾、12.6个孩子、9.2头大象、22.9只被打死的老虎。
不少王公统治下的土邦,臣民们生活条件之优越远远超过英国人管辖下的印度人。其他为数不多的王公是十足的暴虐君主,他们横征暴敛,恣意搜刮王国的财富,满足个人穷奢极欲的生活,而对臣民们的生计漠然视之。
土邦王公构成了特殊的贵族阶层,以致拉迪亚德·吉卜林写道:“上帝造就了这些人,世界为之充满景色如画的装饰物、有关老虎的迷人趣闻以及蔚为壮观的场面。”
无论是强大者或是平庸者,无论是富有者或是贫寒者,王公们均属于特殊的世系,其成员们赋予印度无穷无尽的离奇传说。他们的罪行和美德,荒唐不经的行为和骄奢淫逸的生活,异想天开的念头和怪诞离奇的作为,在人世间引起种种传闻,丰富了人类的民间传说,激起渴望领略异国情调和梦幻世界的人的翩然遐想。
土邦王公们乘坐东方世界神话故事中的飞毯度过一生。他们富有无涯、饱食终日,富于想象,声色犬马,无所不及。这些怪诞的贵族们,无一例外地酷爱狩猎、运动、宫殿和女人,尤其是崇拜各类首饰。
王公们视首饰为怪物,几乎达到宗教狂热的程度。在他们的心目中,宝石具有神奇的作用和巨大的威力。他们相信,钻石富有女性的魅力,可以增强人的性能力。宝石的选择和琢磨,必须根据他们的属相和性格由占卜家亲自确定。
巴罗达邦王公对黄金和宝石顶礼膜拜。在全邦中,仅有一户人家有幸为他用金丝制作礼服。织布工人的指甲被剪成梳齿状,以确保织造品达到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水平。
在他珍藏的钻石中,有举世闻名的第七大钻石“南天之星”和“欧仁妮”钻石。“欧仁妮”钻石起初属于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宠臣波将金,后来由拿破仑三世馈赠给他的妻子。
但是,在他的财宝中,令人叹为观止的算是他的挂毯收藏品。一块块挂毯全部由珍珠织成,红宝石和绿翡翠组成的各种图案点缀其间。
巴拉特普尔邦王公收藏有无数条地毯,其瑰丽之程度更是令人拍案叫绝。所有地毯由象牙雕刻组成,每条地毯由一户人家经过多年辛勤劳动制作而成。
卡普塔拉邦王公的缠头巾上饰有世界上最大的黄晶玉,宛若希腊神话中独眼巨人的眼睛闪闪发光。
斋浦尔邦王公将其珍宝埋藏在城堡附近的拉贾斯坦尔小山上,世世代代由尚武骁勇的拉其普特人的一个部落日夜看守。高贵的王朝继承者们,一生中仅有一次机会参观宝库,选择宝石,以使其统治闪耀异样光彩。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家珍中,一条由三圈红宝石组成的项链令人眼花缭乱,每颗宝石大如鸽心,周围镶嵌三颗翡翠,其中最大者重达90克拉。
巴地阿拉邦王公珍藏品中的佼佼者是一条珍珠项链,以5亿旧法郎的高价由伦敦劳埃德保险公司保险。在其宝藏中,最为珍奇的物品是一件饰有1001个浅蓝色钻石的护胸甲。
他的祖先们每年一次穿上这件绝无仅有的胸甲会见臣民,显示刚健有力的男性气概。通过这样的活动,他们将个人与湿婆神的创造力量联系起来,而钻石闪烁的光芒则能驱妖灭灾,安抚民心。
巴罗达邦王公乘骑巨象外出旅行,大象打扮得花枝招展,举世无双。这头上百岁的庞然大物,在二十余次决斗中,以其令人望而生畏的巨牙将20只敌手厮杀成血肉模糊的块状之物。
华丽的象轿、象铠,笨重的脚环和悬挂在耳朵上的链条等全套鞍辔饰物,均由整块的黄金制成。每件饰物价值高达3000万旧法郎,足以显示这头巨象的身份价值。
长期以来,大象是王公们心爱的运输工具。在他们的眼里,大象由罗摩神亲手造就,象征宇宙的秩序,是整个世界的顶梁柱以及天体和云际的支撑之物。
一位王公财富的多寡,往往根据其宫殿象厩内大象的数目、年龄和体重的统计来确定。某些王公的象厩有时喂养300头大象。
迈索尔邦王公每年一次在大象前跪拜祈福,借此重申与大自然的神奇力量结下盟约,保证其臣民们来年丰衣足食,六畜兴旺。
在迈索尔邦,每年庆祝印度教除十节之际,都要举行规模空前的象队游行活动。自从汉尼拔率领象队越过阿尔卑斯山以来,人们大概从未观赏过规模如此壮观的大象队伍。上千只巨象身饰各种图案、花环、首饰、鞍辔和赤金甲胄,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
身材高大、力大无比的公象,荣幸地驮带王公的象轿。象轿是铺有天鹅绒软垫的赤金宝座,宝座之上,华盖亭立,象征王公的权势。公象之后,两只巨象打扮得光彩照人,环佩叮当,身驮空轿,象征王公祖先的亡灵。顿时人群肃然起敬,鸦雀无声。
在巴罗达邦,斗象为王公的节日增添了欢乐气氛,同时也常常引起一场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厮杀。两只躯体庞大的公象,在长矛的刺激下怒不可遏,疯狂地向对手扑过去。
它们厮杀得飞沙走石,吼声震天,直至一头巨象死在另一头象的脚下。优胜者方可有幸步入王公的象厩。
其他动物在某些王公的心目中占有与大象同样重要的地位。朱纳加德邦王公爱狗成癖,爱犬被安置在舒适的房间内,屋内设有电灯电话,由专门的用人侍候照料。
他还为爱犬罗莎娜和猎犬鲍拜举行“结婚”典礼,邀请印度各邦王公和社会名流光临。15万来宾你推我挤地参加“结婚”仪式,王公的执矛骑士和象群为前导,走在迎亲队列的最前头。
欢庆之后,王公设宴款待“新婚夫妇”,然后带领年轻的伴侣进入洞房,为它们结下百年之好。这次庆典耗资达3000万旧法郎,足以使1.2万贫苦臣民饱食一年。
为狗举行的葬礼同样盛大壮观。在肖邦《安魂曲》的哀乐旋律中,死者结束了生命的最后历程,然后被安放在专门为它建造的大理石墓穴中。在朱纳加德邦,人尚不如一条狗幸福。
各显贵王公的宫殿建筑规模宏大,豪华壮丽,虽然在建筑风格上略逊一筹,但足以和泰姬陵等雄伟建筑物并驾齐驱。
迈索尔邦王公的宫殿是印度规模最大的建筑物,整个宫殿拥有屋宇600间,其中二十余间专门用来珍藏王国三代猎人从莽莽丛林中猎取的战利品:虎、豹、象和野牛标本。
每当夜幕降临,数万只华灯齐明,将建筑物的屋顶和窗户照耀得如同白昼,整座宫殿犹如一艘大型客轮停泊在印度的中心。
在斋浦尔邦的首府,迎春宫的观景台背向953扇窗户,每扇窗户由镂空的大理石组成。
比卡内尔邦王公为了使沙漠内的强烈光线变得柔和悦目,在宫殿的窗户上安装上彩绘玻璃,每扇窗户饰有玉石、大理石、黄玉和琥珀。
在乌代普尔邦,宫殿的白色大理石墙壁终年泉水淙淙,好似一艘梦幻中的巨轮漂泊在波光粼粼的一泓池水之中。
卡普塔拉邦王公参观凡尔赛宫后,欣喜若狂,把太阳王路易十四的穷奢极欲的生活搬入他的宫廷之中。他从法国请来一批建筑师和装饰师,仿照凡尔赛宫在喜马拉雅山山麓修建了一座小型宫殿。
宫殿内摆满塞夫勒瓷器,四周墙壁上悬挂戈贝兰壁毯,室内陈设古色古香的家具;法语被规定为宫廷的正式语言,餐桌上红葡萄酒和埃维昂矿泉水琳琅满目;侍从头戴香气袭人的假发,身着镶有花边的襟饰和丝绸短裤,脚穿法国贵族们镶有金光闪闪环形饰物的拖鞋。
某些宫殿的宝座华丽绝伦,盖世无双。迈索尔邦王公的御座由赤金铸成,重达1000公斤。璀璨夺目的9级赤金御道通向宝座,象征毗湿奴神走向真谛。一把赤金莲花形华盖高高举起,立于王座之上,宝座上铺金绣细珠御垫。
兰普尔邦王公的宝座放置在一间大如教堂的厅堂内的壁墩上,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古希腊廊柱和裸体女人雕像环绕林立,宝座之上悬挂着一尺高的鎏金巨型王冠。
宝座仿照路易十四的御座建造,设计别致,造型奇特。在绣着金丝的天鹅绒坐垫上,开着便桶椅子口。这样,这位东方世界的小国王像大国王路易十四一样,可在大庭广众之中大便如常,无所顾忌,一如平日处理政务。
对于这些奢华宫殿的主人来说,时间有时显得难熬。为了排忧解闷,他们普遍地沉湎于女色和运动,以消遣度日。不管王公是印度教徒还是穆斯林,其宫殿无一例外地设有闺房,数百名年轻美貌的舞女和妃嫔,专门供他一人享乐。
各土邦的丛林,同样属于王公们私有。森林中的野兽,尤其是老虎,是他们狩猎的主要对象。当时印度全国拥有2万余只猛虎。
巴拉特普尔邦王公8岁那年打死第一只老虎。35岁时,用他亲手打死的野兽兽皮缝制的地毯,铺满了他的所有客厅。他的王国创造过捕杀野鸭的惊人纪录:在一次狩猎活动中,3小时内打死4482只野鸭。
瓜廖尔邦王公独自一人打死1400只野兽,他曾撰写一部名叫《猎虎指南》的书,然而读者寥寥无几。
巴地阿拉邦王公普平德尔·辛格可谓好猎贪色之佼佼者,素有“华丽公子”之称。他腰圆膀阔,身材硕伟,体重130公斤,髭须傲然上翘,宛若一头粗壮公牛的尖角,秀丽黑色长髯整齐地卷成两撮,按照地道的锡克人打扮,盘结在脖子的后面,他双唇肥厚,目光森严,咄咄逼人,好似莫卧儿王朝时代的一尊雕像。
他食量过人,每天轻而易举地吞下20公斤食物,饮茶时刻,尚能吃两三只鸡。他酷爱马球运动,经常带领他的“巴地阿拉邦猛虎队”驰骋球场,在印度各地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战利品摆满了他的宫殿。
他从少年时代起即与女人耳鬓厮磨,显示出王公寻欢作乐的超人天赋。他醉心于扩大后宫,以致他对狩猎和马球的狂热相形见绌。他根据女人的姿色和情欲能力,亲自为闺房遴选宫女,他的后宫拥有350位妻妾和妃嫔。
每当盛夏季节来临,宫女们每天晚上端坐在游泳池旁。天姿国色的水神,酥胸裸露,春心荡漾,注视着王公在池中嬉水击浪。巨大的冰块清凉着池水,君王周身通泰,惬意酣畅,时而畅游,时而登岸,或抚摸宫女们的娇体,或呷上一口美酒。
王公卧室的天花板和墙壁上,装饰有根据庙宇的色情浮雕像绘制的巨幅壁画。印度各地的庙宇以其色情雕刻闻名于世,充斥形形色色的妩媚画面,以致最富有想象力的人,也只能望尘莫及,难以抗衡。王公殿下躺在宽大的丝织吊床上,仿效天花板上的壁画寻欢作乐。
为了满足他那贪婪的欲望,他不断赋予妻妾们摄人魂魄的媚态。他敞开宫殿大门,邀请成群的化妆品制造商、首饰匠、发型师、美容师和时装师进入他的宫邸,为爱妃们美容。他将宫殿的一隅变成实验室,制造香水、化妆品和春药。
他求助媚药,嗜药成癖。御用药师为他配制灵丹妙药,药剂含有胡萝卜、麻雀脑、金粉、珍珠粉、香料、银粉、草根和铁粉,然而,收效甚微。
穷奢极欲的变态生活,只能掩饰王公想象中的东方世界荒淫糜烂阶层的失败。试想,纵使像这位“华丽公子”那样生就一副骨健筋强的汉子,终难以满足350位独守空闱的绝色女郎的芳心。
神秘莫测的印度,赋予声名显赫的王公们神圣的身世。迈索尔邦王公自诩为月神之子,每年秋分时刻,这位君王变成该邦臣民们活着的神灵。
他仿照喜马拉雅山岩洞中的沙陀,离群索居,闭门不出,蛰伏在宫殿内一幽暗斗室。他不剃胡须,不洗手脸。在神灵附身的日子里,任何尘世凡人不得触碰他,任何凡胎肉眼不得注视他。
第九天,活神仙走出暗室,下凡人间。一头巨象在宫殿门口迎候,全身披挂饰有金器和宝石的天鹅绒垫,头戴镶嵌翡翠的象胄,在一队执矛骑士的护卫下,将王公送往尘世间的邦府跑马场。
那里人山人海,臣民云集,婆罗门神父一边高唱经文,一边为其净洗手脸,刮剃胡须,呈献食物。红日西沉时分,一匹黑色骏马来到君王面前。但见他纵身跃马,同时数千枚火炬在跑道周围猝然点燃。
王公扬鞭策马,风驰电掣,绕场一周,激起雷鸣般的掌声。月神之子终于回到庶民中间来了。
乌代普尔邦王公认为自己出生于太阳。他的御座有两千年悠悠岁月,是印度最古老、气势雄伟壮丽的宝座。他每年也变一次活神仙。
举行仪式之际,在宫殿内鳄鱼如织的湖面上,他伫立在一艘酷似古埃及女皇克娄巴特拉的舰艇的双桅战船船首上,仪态威严地检阅仪仗。
甲板上面,宫廷百官身穿白色细软长袍,神情俨然,虔诚至极,在王公身后排班侍立,犹如古时悲剧中的咏歌狂。
圣城贝拿勒斯地处恒河之滨,该邦君主虽不自命不凡,但虔诚有加。传说,每天只有当印度教中象征宇宙永生之物神牛显圣时,圣地的王公方才起床。
为此,每天拂晓时分,人们牵领一头母牛来到他的卧室窗下,然后猛刺牛的肋部,哞哞的吼叫声惊醒了虔诚的王公。
一天,王公前往兰普尔邦王公府上作客。如何遵守客人的传统习俗,这件事给主人出了难题,因为客人的卧室安排在宫殿的三层楼上。
主人最后专购了一辆吊车,每天黎明时刻,将牛送到客人卧室的窗下。可怜的老牛被奇怪的升高吓破了胆,一个劲儿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惊醒了整个宫殿和贝拿勒斯的王公。
3.土邦兼并与大起义
英国基本完成对印度的武力征服后,对印度封建土邦实行了兼并政策。兼并土邦除了使用武力外,还提出所谓“权力丧失论”,即不承认没有男嗣的王公的立嗣权,王公死后其政治经济特权被剥夺,其领地被兼并。到大起义爆发前夕,英国共兼并了十多个土邦,领土占当时土邦面积的三分之一。
同时,英国殖民者还以清查免税土地持有者的合法资格为由,剥夺了新并土邦内的封建领主领地和各种免税土地。
另外,还有部分柴明达尔地主因完不成殖民者高得惊人的租额,也被剥夺了土地。
这就引起印度封建势力上下层的普遍不安,激起他们的不满,其中有些人,特别是那些被兼并的土邦王公和失去土地的地主,参加并领导了后来的反英大起义。 [3]
英国殖民者在征服和统治印度的过程中,征募了一支印度雇佣军,即所谓的土兵“西帕依”。英国殖民者利用24万印度土兵统治着两亿印度人民,同时利用4万英籍军官控制着这些印籍土兵。
印籍土兵大多来自倾家荡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他们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到军队中卖命。在英印军队中,存在着严重的种族歧视和民族压迫。英国人在军队里以主子的身份对待印籍土兵,高级军官都由他们充任,印度人最高只能升到上尉。
英国军官任意克扣土兵的军饷,不尊重他们的民族风俗,下令印度土兵剃掉胡须,除掉种姓印记,大大伤害了土兵的自尊心。
在英国殖民者全面占领印度后,印籍土兵和英国殖民者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了,他们原先享有的一些特权,如减免家中的捐税、战时多得一半薪金等,都被取消了。
殖民统治当局违反雇佣条例,把印籍土兵派到印度境外的阿富汗、缅甸作战,给他们增加了负伤和阵亡的机会,引起印籍土兵的极大反感和强烈不满。
此外,印籍土兵的宗教感情也受到严重伤害。殖民当局发给印籍土兵的子弹据说是用涂着猪油、牛脂的厚纸包装的;在使用子弹时,必须用牙咬破子弹的厚纸皮。由于伊斯兰教禁食猪肉,而印度教禁食牛肉,新子弹的使用在伊斯兰教徒和印度教徒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愤慨。
因此,这些不满英国人欺凌和歧视,有组织、有武装的印度土兵,便成为民族大起义的先锋和发难者。
就在这个印度各阶层人民反英力量迅速集聚的动荡年代,英国对外进行了一系列侵略战争,分散了兵力,放松了对印度的戒备,在印度的许多战略要地,没有英军驻防,这为武装起义的酝酿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也就在这时,一种印度人通常食用的烙饼,在北印度广大农村地区秘密传递着。一个人来到村庄,把6个烙好的面饼交给村长,村长先咬掉一口,再分给全体村民吃,然后烙制同样6个面饼,派人送到邻村。就这样,面饼以惊人的速度从一个村庄传递到另一个村庄。
英国殖民者对此事虽有察觉,甚至还把截获的面饼搓碎,放到水里,但费尽心机也没有追查到面饼的出处和秘密,然而接到面饼的人心里明白,这是准备武装起义的信号。
与此同时,作为起义的另一个信号,红莲花也在印度土兵中从一个团队到另一个团队秘密传递着。在印度,相传莲花是从观音菩萨的肚脐眼儿里长出来的花卉,它象征着希望和光明。
相传,佛祖释迦牟尼的母亲摩耶夫人白璧无瑕的身体因一道来自白象的神光而怀孕。妊娠期间,摩耶夫人通过一块透明的宝石,观察她身上的孩子。结果,她发现,胎儿是从一朵开放的莲花上汲取甘露滋养的。
满月时,摩耶夫人毫无痛苦地从右肋分娩出佛祖。佛祖一生下来就能站立行走,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莲花,连走7步,生出7朵莲花。莲花也象征着奇迹。
这样,红莲花成为民族大起义酝酿成熟的联络信号,成为准备武装起义的信物。
1857年春,活跃在全国城乡的印度教游方僧和穆斯林高僧到处预言:英国统治在普拉西战役100周年那天,即1857年6月23日就要结束。社会上还流传着《薄伽梵歌》中黑天王的一句名言:为此,准备战斗吧!
在德里和马德拉斯等大城市,甚至贴出公开号召起义的文告。这时印度土兵已开始跃跃欲试,印度教徒土兵手捧恒河水,穆斯林土兵面对《古兰经》发誓,永远忠于起义军,消灭英国人。 [4]
1857年5月10日,驻扎在德里附近的米拉特的印籍师团首先发难,举行起义。起义的导火线是涂油子弹事件。
1857年5月6日,米拉特一个骑兵连的90名印籍土兵领到新的涂油子弹,其中85名土兵坚持拒绝使用亵渎宗教信仰的涂油子弹。结果,这些土兵被交付军事法庭审判,在违抗命令的罪名下所有人都被判处8年至10年的苦牢徒刑。
5月9日清晨,这85名骑兵被押到操场,英兵和大炮面对着他们,兵营里的所有其他印籍土兵也被召集到操场上以儆效尤。85名犯人一个个被剥掉军服,当场戴上脚镣手铐,在宣布判刑后被拖着脚镣押往监狱。
那些跟他们一起的几千印籍土兵被内心中交织着的苦痛和愤怒左右着,但是,他们奉命必须再保持三周的安静,只好压住心头的怒火,向营房走去。
下午,米拉特的这些印籍土兵去城里散步时,城里的妇女都围上来羞辱他们:“去吧!你们的弟兄们在监牢里而你们却跑到市场上来闲逛!真不知羞耻!”妇女们的这些话像钢刀一样刺在他们的心上,他们忍无可忍。
晚上,土兵们在营房里举行秘密会议,决定第二天即9月10日进攻监狱,向英国殖民者发难。就这样,印度民族大起义的第一枪打响了。
起义土兵趁星期日英国人在教堂祈祷之机,杀死英国军官,冲进监狱,放出囚犯,一面袭击英军兵营,一面号召民众闯入市区,不管男女老幼,看见英国人便杀。
顿时,全城枪声大作,刚刚从教堂出来的英国军官和民政官员,不是被打死,就是躲在阴沟里。他们的住宅被焚毁,“杀死白种人”的呐喊声响成一片,电线被切断,铁路被封锁。
驻在米拉特的1500名英军也仓皇不知所措,无法应付,直到当天深夜,司令官才集合一团龙骑兵赶到兵营。但是,起义的印度土兵早已向古都德里进发了。英军没敢追击,只向空无一人的兵营中打了几炮之后,撤回自己的营地。
米拉特由起义的市民和农民控制。这样,米拉特印度土兵起义的枪声,拉开了印度空前规模起义的序幕。 [5]
起义军当天就进发德里。
当时,德里城中没有任何英国部队。城堡附近有一所很大的军火库,其中约有90万发子弹、10万支枪以及无数的炮弹和火药。起义军向军火库进攻。
军火库中有9名英国兵和少数印籍土兵。印籍土兵看到起义者之后,全都投到自己的兄弟们这边了。9名英兵对起义军进行了短暂的顽抗,看到大势已去,就放火烧掉军火库。
军火库爆炸之时,犹如千门大炮齐鸣,全德里城的房屋都摇摇欲坠。9名英国兵葬身火海,25名印籍土兵和附近的300名居民也被炸得粉碎。枪支全落到了起义军手中,每人分得4支。
德里于5月11日举行起义。起义者杀死都城内大部分殖民官吏,烧毁东印度公司办事机关。幸免一死的英国人都逃出了德里,许多英国人把自己的面孔涂黑,穿上印度服装。不少人死于天气炎热和途中的艰苦,许多人被附近村民所杀。
起义者控制了德里市区,在红堡上升起了莫卧儿王朝的绿旗,将徒有虚名、“权力超不出宫墙范围”、“像家兔一样听其自然地繁殖着”的82岁的莫卧儿王朝的末代皇帝巴哈杜尔·沙二世推上了王位,宣布恢复莫卧儿帝国,号召全体印度教徒和伊斯兰教徒团结在皇帝的旗帜下,进行反英圣战,设立军政管理委员会,发布各项法令。
德里是全国的政治中心,是莫卧儿王朝的古都,是亿万印度人民心目中的民族自由的象征。起义军在德里建立政权,发布各项法令,无疑增强了起义的民族意义,大长了人民的革命志气,大灭了英国殖民者的威风,形成了全国起义的中心。
德里起义的消息迅速传遍印度各地。面对已成燎原之势的民族大起义,英国殖民者惊恐万分。在英国总督府的所在地加尔各答,殖民者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到处流传着将要发生起义的消息。总督坎宁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惧心理,于6月的一天夜里,只穿了一条短裤就仓皇溜到英国军舰上去了。
从5月10日米拉特首先发难,到8月中旬,在3个月的时间里,印度北部和中部的许多城市,都发生了印籍土兵和农民以及市民联合起义,民族起义的熊熊烈火,迅速燃遍了整个印度大地。从东部的加尔各答的近郊到西北边城白沙瓦,起义的热浪此起彼伏,规模越来越大,斗争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席卷印度中北部的民族大起义,动摇了英国的殖民统治。殖民当局不甘失败,开始调兵遣将,镇压起义。
民族大起义虽然在短短时期内取得辉煌胜利,但是在起义胜利之初,就暴露出许多弱点。
各地的起义军缺乏统一的领导,行动分散,不能很好地配合,也无法抓住战机,及时进行战略进攻,彻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许多地方的起义军在取得胜利后,往往丢下根据地,奔向德里,虽然这使德里在7月上旬集结了4万多起义军,加强了德里的实力,但在战略上,削弱了各地对英军的牵制和打击,给英国殖民者以喘息的机会,使它在最初的慌乱中稳住了阵脚,调兵遣将,伺机反扑。
早在这年3月,英国急忙结束对波斯的战争,把那里的英军调往印度,同时,在新加坡截回一支开往中国的远征军。他们还从缅甸、锡兰和马来亚以及英国本土调来大批军队。
6月中旬以后,英国殖民者已从被动转为主动,赶来增援的几路大军,首先向起义的重要中心发动进攻。
英勇悲壮的城市保卫战开始了。[6]
英军围攻的矛头首先对准起义军首都德里。英军是从德里西北部的旁遮普进攻德里的。英印总督坎宁命令当时在西姆拉的英军总司令恩逊,从旁遮普调集军队前去重新攻占德里。
为了安抚印籍土兵,坎宁发表了一个文告,到处张贴。大意是:东印度公司当局从来没有,现在也不想干预任何人的宗教信仰,如果土兵们愿意,可以自己制造自己的子弹。
旁遮普的首席专员约翰·劳伦斯,也采取种种笼络旁遮普的手段,特别是笼络以好战著称的锡克人。他告诉锡克人,穆斯林皇帝和印度教王公曾经怎样欺负锡克教徒,现在借着英国人的帮助,去报复自己的宗教仇敌,把德里城踏平的机会到来了。
不仅如此,当时墙上到处张贴着以德里皇帝的名义发布的布告,说皇帝命令把所有的锡克人杀光。但事实是,就在发表布告的时刻,年迈的皇帝正骑在象背上,奔走于德里的大街小巷,亲口宣布:这次只是对白种人作战,绝不使任何印度人受到任何伤害。
这些阴谋手段产生了效果,在民族大起义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现象:印度教徒和穆斯林联合起来反抗英国人,而一向反抗英国人的锡克教徒不合作了,反而帮助英国人镇压起义。
德里皇帝曾派遣特使去争取锡克人和锡克王公,结果一无所获。特使在给皇帝的信中说,旁遮普的锡克王公都是懦弱无为之徒,他们已经成了白种人手中的玩物,很难希望他们支持起义。
特使质问锡克人:“你们为什么要支持白人?为什么要背叛祖国?难道独立对你们没有好处?就是仅仅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们也应该支持德里皇帝!”
他们的回答是:“吃长官的盐,便不可伤害长官。我们不能违背誓言,我们是已经宣誓效忠英国的。”
除了笼络、收买锡克王公外,英国殖民者还解除了印籍团队的武装,杀害被缴械的手无寸铁的土兵。
在旁遮普,除了锡克和英国团队外,还有不少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团队,他们早就立誓参加民族起义。此外,旁遮普的普通伊斯兰教和印度教人民也完全同情起义。
英国殖民者包围了这些团队,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并对他们实行惨绝人寰的绞杀和炮轰。一位目击炮轰这些手无寸铁的俘虏的英国军官描述当时的情景:
“那天在操场上的一幕,真是奇妙无比,操场上大约有9000名士兵;在一个四方广场的三面,排列着军队,另一面架着10门大炮。把前10名俘虏捆在炮口上,然后炮队军官挥动指挥旗,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炮声。
“烟雾之上,你可以看见手、足和头,在空中四处飞舞。这样重复了4遍,每一次都从军中传出一阵由于恐怖的情景所引起的骚动声。从这时起,每周都有一两次这样行刑的集会。”
英国殖民者还把他们最怀疑的旁遮普许多城市和乡村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的、定居了的外来居民“印度斯坦人”统统驱逐。这样,旁遮普就成为英国人和他们的走卒锡克人的天下,成为重征德里的桥头堡。
英军总司令恩逊5月25日带领英军和锡克军,从旁遮普出发,向德里进军,中途身染霍乱而死,亨利·伯纳受命代替总司令之职。
在进军德里的途中,英军一路大肆杀戮,残忍至极,骇人听闻。
几百个农村里成千上万的无辜农民被处以酷刑而死。他们的头发被扯掉,身上被刺刀戳穿,在最后断气之前,印度教农民还被用刺刀挑起牛肉塞进口中。一方面在施行这种酷刑,另一方面还当着他们的面准备绞索。准备好了之后,就把这些半死不活的人套在绞索上绞死。
德里的起义军为保卫战做了充分准备。
军政管理委员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整顿财政和秩序,为了加强城市设防,免除皇子莫卧儿总司令的职务,改任来自巴来利的炮兵上尉巴克特汗为总司令。
城里所有的青壮年人全部武装起来,开办兵工厂,制造武器弹药。德里皇帝也经常骑着大象,出去鼓励人民和士兵,并发表文告:“印度斯坦的子孙们!如果我们抱定决心,立刻就能消灭敌人!我们要把敌人碎尸万段,要从危难中拯救我们爱之胜于自己生命的宗教和祖国。”
许多团队和财物从各省前来德里集中,向皇帝表示愿意誓死效忠的信件,从各地纷纷飞来。
在巴克特汗的指挥下,起义军不断袭击围城英军,使其遭受重大损失。在7月9日的激战中,起义军打得英军骑兵部队从阵前逃走,英军的大炮也哑了,许多英国军官被击毙。
历史学家约翰·凯写道:“在那天的惨败之后,英军恼羞成怒,竟回到营中去打死了许多自己的穷苦无辜的挑夫和印籍佣工,因为在这些英国兵的心中,正在燃烧着对全体黑色亚洲人强烈的仇恨火焰。”
英军总司令伯纳将军,也患霍乱死去,里德将军接替了他的职位。
在以后的激战中,英军的损失更加惨重。里德将军惊惶万分,借病辞职,上山休养,威尔森将军接替了他的职位。
从6月到7月,在不足两个月的时间里,英军换了4个总司令,独立的旗帜在德里的高塔上飘扬了3个月,直至8月底,英军始终不敢攻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对德里起义军越来越不利。
由于英军不断得到增援并拦击德里周围各路起义军,德里日益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城内粮食不足。
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股起义军大都自行其是,再加上起义军中的语言隔阂、宗教和种姓间的矛盾,使起义军内部的裂痕加深。
土邦王公贵族同英国勾结,从内部瓦解起义军,逼走了大批起义战士。到9月初,德里城内保卫者只剩下两万人。
9月14日,英军在做好充分准备之后,分兵五路,向德里发动总攻。
在猛烈的炮火轰击下,有两路英军从城墙缺口冲进城内,双方展开激烈的巷战,经过六天六夜的反复争夺,英军死亡五千多人,4名司令官中有2名被击毙,2人负伤。
19日深夜,起义军在给攻城英军造成重大伤亡后,在巴克特汗率领下,撤出德里。
德里陷落后,英军纵兵3天,烧杀抢掠,尸体枕藉,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一位英军记述了那些恐怖日子里的一天的情景:
“早上,我们从拉合尔门到月光市场,我们觉得这座城市实际上已成了一座死人的城市。除了我们的马蹄声以外,听不到任何声响,看不见一个活人。
“到处躺着死尸,其中有些未断气的还在蠕动着。我们一边走,一边轻声说话,唯恐我们的说话声会把死人都惊醒。这一边野狗在啃着死尸,另一边尸体周围落满了兀鹰在争夺着啄食人肉。听到我们走来,它们只扑扑飞了两下,便在不远处的地方落了下来。
“总之,简直是无法形容这些死尸的惨象,不独我们见了为之战栗,就连我们座下的马都吓得连声嘶叫。尸体都腐烂了,那股腐臭的气味扩散到空气中,使人闻之作呕。”
许多人在施行种种酷刑之后,才被杀死。马詹地中尉记述了一件他亲眼所见的事件:“有一个受伤的印度人,被锡克兵和英兵在脸上用刀一点点地剜割,然后被搁在火上活活烤死,他的肌肉烧得吱吱作响,逐渐在火中变成黑色,焦臭难闻的气味在空中飘散。”
幸免于难者,在没收财物之后,被赶出城外,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无依无靠地终日披头跣足,忍饥受饿地流浪,无数小孩在哭叫饥饿声中,死在母亲的怀抱。
经过这场浩劫,德里变成了一座死城。
皇帝没有接受起义军的随军突围劝告,被英军俘获,三位王子王孙当即被砍下脑袋。
英军上尉翰德逊杀死王孙后,立刻捧了一掬热腾腾的鲜血喝了下去,喝完后丧心病狂地说:“如果我不喝他们的血,那我就会发疯。”
随后,他将王孙的头颅送给皇帝,说:“这是送给你的贺礼,久违了。”
皇帝看见自己年轻的儿子和孙子的头颅,令人惊异地克制住自己,把头转过去说道:“感谢真主!帖木儿的子孙没有玷辱自己的先祖!”
许多王孙被关押在狱中服苦役,一旦不能完工,便遭鞭挞,不到几天便被打死。
有一天,皇帝的一位儿子,蓬头垢面,骑着马出现在德里附近的森林里,翰德逊到处追捕他,这位王子从此不知去向,音信杳无。
许多王孙、公主离开德里,成为到处流浪的乞儿。一位公主为了活命,下嫁给一个伊斯兰教的厨师,另一位公主在基督教女子学校当了女佣工。
皇帝、皇后和太子,被押往缅甸囚禁,巴哈杜尔·沙二世后来在1862年死于仰光狱中。[7]
莫卧儿帝国至此寿终正寝。
[1]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4.
[2]林承节. 殖民统治时期的印度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01.
[3]林承节. 殖民统治时期的印度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02.
[4]林承节. 殖民统治时期的印度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02.
[5]DALRYMPLE W. The Last Mughal[M]. London:Bloomsbury Publishing,2006:193.
[6]DALRYMPLE W. The Last Mughal[M]. London:Bloomsbury Publishing,2006: 257.
[7]DALRYMPLE W. The Last Mughal[M]. London:Bloomsbury Publishing,2006: 4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