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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一到,绑匪就在杨帆的府邸现身了。

一个穿着军大衣和皮靴的人向杨府走来,这个人走得很缓慢,脚步很沉稳。

“华良探长唱的这出‘十面埋伏’恐怕要哑了。”来人在华良面前站定,摘下了黑色手套后,给了华良一抹浅淡的微笑。

华良确实没有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绑匪,竟然是个女人。他摆摆手,埋伏在周围的巡捕们就往后退了一段路。

女人给自己和华良各点上了一支烟,白颜色的雾气缓缓升腾,然后她说:“我是军野长。”

“这烟可真难抽。”华良瞧着没有烟嘴,只是烟叶卷住烟丝的香烟,说:“抓住你,我是不是就能去换回杨帆了?”

“我相信,华良探长一定不会想要一个死了的杨帆。”军野长走到一根柱子旁,倚了上去,说:“我听说,华良探长可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省不了钱。”

华良也笑了,他朝莫天使了个眼色,莫天就把一个沉重的箱子放在了军野长的面前。莫天打开箱子,里面金灿灿的大黄鱼排列得非常整齐。

老七是在莫天合上箱子的时候出现的,他朝军野长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跟我走。”军野长吐出了最后一口烟气,她提了箱子,走在老七的后面。

“且慢。”

华良在军野长和老七还没有走出大门口的时候,把他们叫住。眼看天就要下雨了,华良换了一支烟,说:“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杨帆?”

军野长没有转身,她就立在门口,抬头仰视湛蓝色的天空,说:“看来华探长是个心急的人。”

“难道不该礼尚往来么?”华良顿了顿,说,“我相信,野国也是讲信用的。”

军野长这回转身了,她的目光紧紧迎合着华良的目光,许久,她说:“野国是我们每个人都会誓死守护的地方,当然讲信用。”

华良的目光十分锐利,像是要洞穿军野长的每一寸皮肉一样,他吸了一口长长的烟气,说:“所以,杨帆呢?”

“该见的时候你自然就会见到了。”军野长再次看了看华良俊朗的脸庞,说,“华探长,后会有期。”

军野长和老七出门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庞蒂克汽车不知从哪儿行驶了过来。一个穿军大衣的男人摇下后座的窗户,他笑嘻嘻地探出脸,然后把两颗手雷掷了出来。

巡捕房的人从来没有这样整齐划一过,齐刷刷地趴在地上,活像一群蚂蚁。

华良仍旧立在那儿,把最后一口香烟吸进了肺里,然后他说:“你们见过手雷有不拔引线的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雷是假的。其中一名巡捕赶紧发动了汽车,然后向华良请示:“探长,我们追吧。”

华良笑了一下,他说:“再等等。”

“等什么?”

“下雨。”

华良说完,朝天空望去,一朵朵乌云正在缓缓聚拢,他晓得,报纸上的天气预报是准的,今天果然要下雨。这个时候,高婕从拐角处走出来,她穿了一双平底鞋,朝华良扬了扬嘴角。

“搞定了?”莫天把枪收好,向高婕询问。

高婕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他们三个人就都露出了笑容。

在华良带着老七来和军野长见面之前,他就料想军野长是会有接应的。高婕老早就发现这辆停在隔街的庞蒂克汽车了。轿车的车头是朝杨府相反方向的,车上的人正在看一份报纸。但是,这份报纸他已经看了很久了都没有翻动一个版面,这让高婕感到有些古怪。她多看了汽车一眼,发现汽车的车轮痕迹不对劲,在汽车的后轮,有一个明显的急转弯轮痕,这样的急转弯,如果只是为了把车停下,在车上看个报纸,太突兀了。于是,高婕偷偷往车底放了一包东西,按照莫天的说法,这个东西叫作“无水硫酸铜粉末”。

军野长既然想全身而退,一定不会让自己有尾巴的,所以,她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巡捕们去跟车。高婕放的无水硫酸铜粉末,那是一种白色粉末,平常看不出来,一旦遇水,就会变成蓝色。

华良又看了看天,说:“要下雨了。”

华良说完,雨果然就下了下来。

华良站在雨中,雨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眉毛,然后,又打湿了他的衣服和鞋子。这个时候,雨开始大起来了,路面上隐隐约约显示出蓝色来。现在,华良就可以行动了,因为显现出蓝色的路就是野国汽车行驶过的路。

“追!”

华良和莫天、高婕都上了车,他们率先追了出去,后面紧跟着其他巡捕们的车。雨越下越大,路面的蓝色也越来越明显了。华良知道,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追上并锁定军野长等人藏匿的位置,否则,雨会把无水硫酸铜粉末冲刷干净。

后来,华良的车停在了一间废弃的染布厂门口,蓝色是在这里消失的。

华良下了车,他的手枪已经上了膛。巡捕们纷纷向两边扩散,对整个染布厂形成了包围之势。

华良是用脚把门踹开的,他踹得很用力,以至于把染布厂生锈的大门踢出了一个凹痕。华良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汽车,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

“探长你看。”

一个巡捕发现了那包剩余的无水硫酸铜粉末,他把它拿了起来。

“不要!”

华良话音刚落,随即一声巨响,巡捕手里的那包无水硫酸铜粉末爆炸了。巡捕被炸得粉身碎骨,离他近的几个巡捕也被炸得遍体鳞伤。华良晓得,这是军野长发现以后,对自己的一个警告。

显而易见,军野长是不会在这儿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华良搜遍了整个染布厂,也仅仅发现了一堆早就干涸了的血迹。

“这说明人还活着,死了他们就没必要带走了。”高婕给站在雨里的华良撑了一把伞。

其他受伤的人已经送医了,华良向被炸死的巡捕鞠了一躬,雨水从他的头发上滴下去,他听见了哗哗的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并且,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