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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唯仁死了。

赵唯仁的死,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赵唯仁死在了自己的卧室。华良就站在赵唯仁的尸体前,他觉得整个事件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唯仁的突然死亡,搞得莫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和华良原本还打算就小莲的事情问他话的。赵唯仁的卧室大门是工作人员撞开的,他们一整天都没有见过赵唯仁了,要不是华良想再找赵唯仁问话,也许赵唯仁的尸体还要再迟一些才会被发现。

撞开房门的一刹那,华良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墙上那几个血淋淋的大字给吸引了,血字是这样写的:“地狱的狂欢如不停止,血的代价还会继续。”

赵唯仁的尸体是俯面倒在地板上的,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早已散开。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赵唯仁的背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插得很深,只有一个刀柄留在肉外,他的手里仍握着一个高脚杯的杯座,杯身已经碎了,但没有酒。单纯从尸体上来看的话,凶手是从背后偷袭的。茶几上的红酒瓶已经空了,赵唯仁头朝着的方向是一个酒柜,上面放着一个打开了的红酒瓶。

门窗没有被撬的痕迹,而赵唯仁又习惯锁门,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华良断定这个凶手是赵唯仁认识的,是赵唯仁自己开的门。茶几上的红酒喝完了,所以赵唯仁又重新在酒柜上开了一瓶酒醒着,这个时候,熟人进来了,等赵唯仁转身去倒酒,来人就从背后杀死了他。所以,命案现场才没有打斗的痕迹。

高婕是后来进来的,她蹲下来,开始对赵唯仁的尸体进行初步检查。趁着这个空当,华良绕着赵唯仁的房间走了几圈,不时也蹲下身子来,或闭目沉思,或喃喃自语,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赵唯仁的脚部正对着的是房间的大门,此刻,华良正站在大门边,整个房间在他的眼里一目了然。沙发是在赵唯仁尸体的右手边,沙发有两张,一张长的、一张短的,两张是紧挨着的。沙发前面是一张茶几,茶几上只放着一个空酒瓶,其他什么也没有。赵唯仁尸体的左手边,是他的床,床边有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张他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赵唯仁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神情愉悦。床上散落着几件衣服和一条皮带,其中一件衣服上有红酒渍。在床的另一边,是一个衣柜,衣柜里除了衣物,还塞着一个皮箱,皮箱里什么也没有。

赵唯仁尸体头部正对着的,就是酒柜了,血字就写在酒柜的正上方,血已经凝固了,变成了灰色。酒柜的旁边有一扇玻璃窗户,没有窗帘,从这儿望出去,可以直接看见大海。高婕看了看墙上的血字,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说:“今天白天阳光较好,温度适宜,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照在血液上,加速了血液颜色的变化和凝固的程度,照这个来推断,此人已经死了十五个小时以上了,现在是下午三点二十四分,他应该是在凌晨一点半之前遇害的。”

华良没有说话,他安静地看着高婕将赵唯仁的尸体侧摆,赵唯仁的尸体已经僵硬了,所以高婕需要用手扶住才能查看尸体的正面。

丁零一声,钥匙掉到了地上。

高婕捡起了钥匙,把它扔给了莫天“钥匙没放在口袋里,是从衣服褶子里掉出来的。”

房门是用钥匙反锁的,而备用钥匙需要登记并且船长签字以后才能拿到,华良翻了登记簿,记录是空白的,没人领用过。

尸体离门的距离,目测在一米左右,房门的缝隙钥匙是塞不进来的,就算能塞进来,也无法放在尸体的衣服褶子上,凶手要怎么才能做到呢?华良也蹲了下来,他的目光里,有几只小蚂蚁正在尸体的衣服上爬行。

华良还注意到,从门口到尸体这儿有一道浅浅的水渍:“能推断出来吗,水渍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十几个小时了,确切的数据暂时无法判断,但和死者被害的时间应该相差不大。”高婕早就注意到了这条奇怪的水渍,尸体周围,甚至整个房间都找不出来一个水桶,而从水渍的流痕来看,分明就是有人从外面倒了水进来。

“太奇怪了。”莫天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顾无为走到华良面前,说:“你要尽快破案。”

华良知道,单纯发生一起命案,顾无为或许可以搪塞,但接连发生命案,嘉年华势必受影响。顾无为答应给自己游轮所有地方的通行权以及所有工作人员的调配,但也给华良限定了时间,希望他能在两天内破案。

“顾叔叔,嘉年华是不是可以停一停。”高婕是担心的,毕竟现在还不清楚会不会有第三、第四个被害者,“或者,直接返航。”

“华探长,多帮忙了。”顾无为只是看了高婕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华良晓得顾无为的心思,此次嘉年华的重头戏慈善募捐晚会尚未举行,现在停止或者返航,那损失是不可估量的。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想别的问题,顾无为给了两天的时间,至少这两天内自己查案是畅通无阻的,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莫天回想着美云一案,说:“这肯定是连环杀人案,凶手是同一个人,因为杀人手法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都是用刀杀的。”

“不对。”高婕打断了莫天的话,说:“赵唯仁案和美云案有很大的不同,美云案是他杀伪装成自杀,而赵唯仁案是明显的他杀,凶手完全没有伪装。而且,我已经对刀伤进行了比对,杀死两人的刀并不是同一把。”

“也许凶手觉得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呢?”莫天说完,转身向华良看去,他希望华良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华良一时也难以判断,但他觉得,就算两起案件有不同的地方,可隐约之间,还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这种联系,就是畸形人。美云本身就是畸形人,而赵唯仁是迷恋畸形人的人。华良命人对赵唯仁的命案现场进行了封锁,由几个黑衣大汉把门,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就自然散去了。

接下来,华良要对大家进行一一问话,取得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贵生是第一个接受问话的,毕竟美云一案中,他的嫌疑是赵唯仁之后最大的。贵生进来的时候,华良看到,太阳开始下落,海平面缓缓升起了一片紫红色的晚霞。

莫天对华良说起了那晚郭早风潜入顾无为房间的事情,郭早风一直都在拍照,拍遍了角角落落。他其实闹不明白,郭早风到底在拍些什么东西。华良倒是心里有点眉目了,他想起来了,郭早风曾经也调查过顾无为,当时顾无为正和一个女明星不清不楚。

听华良这么一讲,莫天倒是也有所回忆。顾无为和女明星的事情当时传得满城风雨,听说那个女明星还怀了顾无为的孩子。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了,女明星也不知所终。莫天突然明白过来了,郭早风是想旧事重提,要是顾无为和女明星还有瓜葛,那可比偷拍名媛值钱得多。

“顾无为和女明星的事情早就不新鲜了,郭早风应该不会这么傻。”华良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如果那位女明星真的怀了顾无为的孩子,并且生下来了,这个消息才是能掀起新风雨的。”

莫天点点头,看来自己要更加紧盯郭早风的举动了。

贵生再次站在华良面前的时候,华良直接对他说:“贵生,你和东珠找过赵唯仁的麻烦。”

华良是从船长那儿得知的,船长说他巡船时看见东珠在和赵唯仁拉扯,好像还往他身上泼了酒,后来就跟着贵生离开了。

贵生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华良从怀里掏出了一朵假的白色茉莉花,他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的,他说:“因为美云?”

“因为美云。”贵生终于开口了,“美云是我在船上唯一的朋友。”

华良去贵生房间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三个人是老相识了,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惊讶。

“赵唯仁就是个混账。”贵生交代,在赵唯仁去调戏小莲之前,自己和东珠就想要教训一下赵唯仁,替美云出口恶气。东珠故意把酒泼在了赵唯仁的身上,想勾引赵唯仁,把他勾引到游轮的仓库里,然后和贵生将他一顿痛打。可惜的是,赵唯仁并不吃这一套,他对东珠的表现极其冷淡。东珠和贵生想要再次拟定计划的时候,却发生了赵唯仁调戏小莲的事情,而随后,他就死了。

华良听明白了,所以,在赵唯仁房间的床上,才有那件换下来的有红酒渍的衣服。贵生离开以后,华良对莫天说:“去把郭早风找来。”

郭早风到了以后,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你们去查东珠。关于其他的,无论是莫天问还是华良问,他都没有作答。

华良认为,这个郭早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华良很清楚,郭早风这样的人,钱是唯一能和他搭上话的东西,他偷拍那么多东西,不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么。要和这样的人谈生意,钱是最好说话的。

华良离开了座位,走近郭早风,说:“郭早风,我们来场交易吧,你开价。”

郭早风当然是答应的,并且,他还相当开心,因此,他还多告诉了华良一点儿,东珠的身份是假的,也许她真正的身份会让人大吃一惊呢。

对小莲的问话,是最后进行的。华良见到小莲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当然,小莲不是凶手,华良是清楚的。虽然她受到了赵唯仁的冒犯,但她无手无脚,行动不便,不可能杀害一个手足健全的大男人。

小莲的眼睛里一直都泛着泪光,她只是不断重复着,赵唯仁想要对自己不轨,自己很想去死。她甚至还要谢谢凶手杀掉了赵唯仁,就算不是为了她,她也很是欣慰。

对于小莲,华良也没有过多提问,他只是说:“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的。”

夜很快就来临了。华良知道,夜是许多人或事最好的伪装。

但,夜也终归是要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