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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早风敲开了东珠的房门,他是一个人来的。郭早风把偷拍东珠和贵生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阴阳怪气地对东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珠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但她没有看完就把照片放回到了桌子上,说:“一个女人。”

“一个充满秘密的女人。”郭早风冷“哼”一声。他接着说:“你为什么要上船?”

东珠眉头轻锁,回道:“看海。”

郭早风跷起二郎腿,点了一根烟,呼呼抽了两大口后,他说:“恐怕另有原因吧。”

东珠看着郭早风粗糙的脸,说:“你们记者都喜欢无中生有么?”

郭早风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森冷,他就这么注视着东珠,说:“你的声音好像不太一样了,上次我就注意到了。”

东珠笑了一下,说:“做你们这一行的,是不是都有些神经质?”

郭早风站了起来,他绕着东珠转了一圈,目光一直都在东珠的身上游走:“也许吧,要么你直接告诉我一切,也省得我费力去调查。”

郭早风绕到了她的背后,他缓缓伸出手,准备扯掉东珠的帽子。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从上船见到东珠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戴着帽子。

“你最好别动。”东珠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郭早风说,“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郭早风果然就不动了,他咧着嘴,笑着说:“再给你看样东西。”

郭早风拿出来的,是一份报纸,报纸泛黄,似乎很多年了。东珠看见报纸头条上写着一则消息,顾无为私会电影明星,旁边还配着一张顾无为的侧脸照。

郭早风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说:“对于顾无为,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东珠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说:“他是顾氏的当家人,我听说过他。”

郭早风把报纸推到了东珠面前,然后起身,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们之间一定是有秘密的。”

东珠不再说话了,她就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郭早风走出了房间,一会儿就看不见了。东珠不明白郭早风在说些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和顾无为有秘密?她想立马跑去找贵生,这艘船上的人实在太奇怪了。

就在东珠收拾好照片准备去找贵生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敲门人说:“我是华良。”

华良进门的时候,东珠已经把照片藏好了。

此刻,华良就坐在郭早风坐过的位置上,打量着东珠房间里的一切。东珠的房间和美云的不同,虽然陈设也相对简单,但可以看出来,是按照游客标准安排的。东珠似乎很喜欢白色,在她的房间里,什么都是白的,就连洗脸盆都是白色的。

“你不觉得这是雪一样的世界么?”东珠望着华良,她知道华良心里在想什么。

华良收回了目光,这个时候,他瞧见了自己脚边有一个烟蒂,踩烟蒂的人力道很重,以至于烟丝踩得到处都是:“郭早风来过。”

东珠吃了一惊,她突然感到一股压迫感,从她的脚底涌上来。东珠想不明白,华良是怎么知道来的人一定就是郭早风呢?仅凭一个烟蒂可说明不了什么,于是她说:“烟蒂吗?是我抽的。”

“整个房间都是白色的,并且打扫得十分干净,这样一个烟蒂出现在这儿是很惹眼的。”华良把说话的语速放得很慢,“这儿没有一个烟灰缸,也没有火柴,说明东珠小姐是不抽烟的;烟蒂的头上有被咬过的痕迹,我见过郭早风抽烟,他就喜欢咬烟头,而且,他抽的也是‘哈德门’。”

“华良不愧是上海滩的神探,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东珠用手捂住脑门,她的嗓音比之前要清脆许多。

“看来郭早风拍了不少照片。”华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朝枕头的方向看过去的,在枕头底下,是东珠塞进去的照片和一份泛黄的报纸。

东珠走到华良面前,她慢慢蹲下身子,拾起了烟蒂,将烟蒂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她坐在床边,紧紧迎合着华良的眼神:“郭早风是来卖照片的。”

“这是他赚钱的门道。”华良顿了顿,说,“你究竟是谁?”

东珠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她的眼神从华良那儿移开了:“东珠,我说过了。”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良久,华良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他说:“东珠小姐,你为什么要上船?”

“好玩。”东珠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从华良的话里,她听出来了,人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假的。华良她倒是不担心,可要是郭早风把自己假身份的事情抖出去,贵生就会倒霉了。

“美云有和什么人结过仇怨吗?”华良问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在观察着东珠的一举一动。

“没有。”东珠回答得很爽快,“美云是个很善良的人。”

华良没有再问下去,他起身告辞,出去的时候,顺手把房间的门关上了。塞进枕头底下的报纸,只露出了一点,不过华良看得很清楚,上面写着“顾无为”三个大字。这下,华良百分百确定了,郭早风上船的目的,和顾无为有关,而顾无为又和东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华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圣慈号”入海真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深了。

华良离开东珠那儿不久,就碰见了莫天,莫天是专门来找他的。

莫天一把拉起华良,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卧室,在确定没人后方问:“发现什么没有?”

华良摇摇头,截至目前,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不过他相信郭早风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东珠的身上的确是藏有秘密的。

莫天也对东珠的真实身份感兴趣,因为赵唯仁大闹舞台那一次,他也注意到了,东珠的气质、谈吐包括西方礼仪,都和初见的时候不一样。他反倒认为,甲板上不懂礼仪的东珠倒像是装出来的,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不能速成的。

“圣慈号”游轮仍在大海上行进着,海风变得猛烈了,吹得游轮有一些摇晃。华良觉得,有必要盯一盯郭早风、东珠和贵生,这三个人都很不简单。华良朝去东珠房间的方向望去,他呢喃着:“东珠,你究竟是谁……”

华良记得东珠藏起来的那些照片里,有一张的背景建筑物十分眼熟,是红色屋顶的塔楼。华良很清楚,那是流浪汉集中营后面的楼房,是那儿的标志性建筑。由于没有看清楚整张照片拍的是什么,华良也就没有继续猜下去。倒是莫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们去流浪汉集中营的时候,有个小男孩在那儿画画,画的是一个长着两张脸的怪物,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感觉那个男孩精神不太正常。”

东珠房间的那张照片拍摄地肯定是流浪汉集中营,那么,郭早风找东珠是为了什么,和流浪汉集中营有关么?华良隐隐觉得,东珠和流浪汉集中营以及小男孩的诡异涂鸦,这些东西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美云和东珠、贵生是相识的,说不定美云就是流浪汉集中营里出来的,那儿一直都聚集着一些畸形人。

莫天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小男孩的涂鸦暗示的是双重人格,东珠在甲板上和舞台上的言行不太一致,很有可能就是双重人格的缘故。一想到这儿,莫天就浑身兴奋了起来,他立马打电话给安德森,拜托安德森去查一查涂鸦的事情。

此时,船外的海风越吹越猛,像箭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