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蠡斋诗集》序二

西平陆子衡同年，既以其宗先达陈亦园、金水两先生诗集见属，参订既讫复语耀月曰，吾乡前辈有韩先生者，著《海蠡斋诗集》。韩先生生时与予无倾盖之素，临没属其裔曰，予没世后，可将予生平所为诗集授之陈君子衡。此君吾邑后来之隽，予虽与未有缔缟之分，然予文他日赖以传世者将在此君，汝辈志之。

韩先生既死，其孙辄以其集见遗予。受之至今有年矣，不敢负神交之言，必欲梓而行之，以永其名，此我之责也。君其复为我订之，傥有以记其崖略则大善矣。耀月忆者，有吴郡徐原者爰居会稽，与同郡人陆瑁素无相识。在远，闻瑁贵介好学笃义，一时贤士多与游处，能割少分甘与同豊约，原客死异郡，妻、子流离，身后无计，临死遗书，令资以诣瑁以孤弱见托。瑁发书即为原里归丧，起立坟墓，收导其子，至于自成。古者吴诸公子札返自上国，路吊徐君之墓而亦履其心。诺凡此诸等，皆昔人美谈异世可喜之事，岂谓于今值之亦复何代无贤哉？ 季札子璋力信于微矣，是乃予所愿为备纪首尾者已。予观韩先生诗美，览胜佳遨游足传之什非一，亦复终赖陈侯获表露于世上勿令湮没，可谓藏之名山传之其人者与，岂非数幸哉！

昔耀月同邑有李腾蛟先生者，清名宦纪文达公门下士，以进士官直隶，子指南以贤书官湖南，父子文藻并美亦著有集。又同郡有平陆先辈仝卜年者，以翰林官台湾。清人既降郑克塽，初开台郡，此时台人不识农耕，亦复无有读书识字者。仝初规大岛政教，兼施训以农桑易渔猎之化，开学校举考试牖其文明，循循掖晋草昧蛙黾之都。旋致与诸闽合闱竞于文秀。治台多年甚有惠化，亦有诗文遗集。予小时从乡塾仅得传写其试帖诗二三首，排乔奡回荡径蹊，比吴锡麒而精贴转胜。曩闻衔师本邑孙渭渔先生，称李氏诗多三湘胜及纪俗之言，仝诗多述台郡开辟之迹治化之由与。夫岛屿风物之胜，民夷情事之实，凡是皆一代有关文苑之作者。而其佳篇遗著除仝氏试帖数章外，洎今尚所流称者翅都一二断语，盖已零落鲜传什矣。（孙先生为我说李氏有"水天一色空冥襄，夜半扬帆过洞庭"之句，又说仝氏治台广延塾师，立书院，民化俗成。其与僚属夜行登城上，有满城灯火读书声句以纪。文介公及门高足弟子亦著有诗文集）予每欲觅其遗藁梓以行世，而广通声气驰书疏徵求二十余年卒无所获，盖自古遗文出世有如此其靳耶。先老凋谢，后生何知，世变日深，小雅尽废，数先生之高文巨著恐当无复出壁之会，或则以之覆瓿已矣。文章寿世，岂此之云乎！今李氏子孙颇凋落，不能传其业，而仝氏世复夷远，子姓沦没殆尽。曩其几世孙媳有寡，而转嫁为予琐远亲串存者已。老妪矣，予往询及仝氏遗书，此妇云，仝氏历世陵夷，家无寸纸之藏，其子孙亦复不如其先人曾有所谓遗文著述者。予乃叹，区区此事其传兴灭，亦复莫非有数。士君子呕血立言以期永世，岂知文章之遇实有不幸哉！辛酉八月芮城景耀月。

挑檐砖雕二十四孝图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