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予新意的自由教育

(二)赋予新意的自由教育

从西方教育发展史来看,早在古希腊时期就已有“自由教育”这个概念。那是指自由民,特别是奴隶主阶级才能受到的文雅教育。在19世纪中期的英国社会,教育界就自由教育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其中有许多人主张自由教育,并认为只有通过自由教育才能获得文化,但是,他们所谓的自由教育不仅与文学的教育是同义的,而且与古希腊罗马文学的教育也是同义的。在他们看来,自由教育就等同于古典教育。对此,赫胥黎是抱着蔑视态度的,他认为,“孩子们几乎把八年或十年的时间全花在学习拉丁文法和希腊文法的那些规则上,或许会用英文写一些诗歌,但实际上是些令人讨厌的打油诗——如果说那就是你们所指的自由教育,那我就要说,那不仅是极端贫乏的,而且几乎是一文不值的。”[27]

赫胥黎在他的讲演和论文中也反复强调自由教育,但是,其含义与当时在英国社会所流行的“自由教育”的含义是完全不同的,而是赋予其新意。在《在哪里能找到一种自由教育》一文中,他明确指出:自由教育“就是在自然规律方面的智力训练,这种训练不仅包括了各种事物以及它们的力量,而且也包括了人类以及他们的各个方面,还包括了把感情和意志转化成与那些规律协调一致的真诚热爱的愿望”[28]。在他看来,“首先,从广度来说,这种教育不受限制,它涉及所有领域中必须认识的事物,锻炼人的全部官能,而且对人类全部活动的两大方面——艺术和科学给予同样的重视。其次,这种教育适宜于全体自由公民,他们可以选择任何一种职业,国家要求他们能够胜任各种职务。”[29]可以看出,赫胥黎所强调的自由教育是多方面的,不仅包括了智力训练,而且还包括了身体、道德和审美方面的训练。这种自由教育既是自由的,又是实用的。

赫胥黎之所以强调赋予新意的自由教育,主要是因为他认识到,竞争会变得越来越激烈,而在竞争中获得成功的惟一可能是要使人民既具有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又具有热情、活力和诚实的品质,以及健康人的强壮身体和很好地行动的真诚愿望。这就需要通过包含多方面内容的自由教育来实现。赫胥黎认为,通过这样的自由教育,一个有才华的人“就有可能成为伟大的作家或演说家,成为政治家、律师、科学家、画家、雕塑家、建筑师或音乐家。甚至连人类全部官能的发展,也将受到这种教育的影响……同时,这种教育还为某些有天资的人可能具有的特殊才能的充分发展开辟了道路。”[30]而且,在赫胥黎看来,这样的自由教育既能帮助学生利用他们的天生智力的宝库,不断增长知识,又能使他们养成热爱真理和憎恨谬误的习惯,还能使他们精神振奋,充满活力,对自己将从事的职业具有一种尊严感。还有,这样的自由教育能使得学生有准备地去接受自然的教育,既不会无能,又不会无知,也不会故意渎法,并在整个生活道路上获得所需要的一切智力财富。因此,赫胥黎明确指出:自由教育的职责“首先是为青年提供观察事物的方法,并养成他们观察事物的习惯,其次是分别以科学或艺术的形式,或者以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的形式给青年提供学科知识”[31]。

什么样的人才算受到了一种自由教育呢?对此,赫胥黎强调说,凡是一个“已经与自然界完全和谐一致”的人就表明他已受到了一种自由教育。具体来讲,“他从小受到这样的训练,以便使他的身体服从自己的意志,如同一台机器一样毫不费力地和愉快地从事他所能做的一切工作;他的心智是一台无污垢的、周密设计的和结构合理的发动机,每个部件都发挥着各自的力量,工作程序有条不紊;又如同一台蒸汽机一样准备担负任何工作,既能纺纱又能锻造精神之锚;他的头脑里储存着有关各种重要而又基本的自然界真理的知识,以及有关自然界活动规律的知识;他不是发育迟缓的禁欲主义者,而是充满着活力和激情的,但他的情感已被训练得完全服从强有力的意志,并成为良知的仆人;他已经学会去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无论是自然的还是艺术的),也已经学会去憎恨一切邪恶,并像尊重他自己一样地去尊重别人”[32]。这种人“将会充分地利用自然界,自然界也将会充分地利用他。他们将极好地一同携手并进;自然界永远是他的慈母;他是自然界的喉舌,自然界的有意识的化身,自然界的代理人和解释者”[33]。

赫胥黎认为,这种自由教育应该包括以下几方面的内容:第一,体育锻炼和操练,使学生具有强壮的体格。第二,家政教育,使学生具有家政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养成勤俭和合理安排生活的习惯。第三,智力训练,使学生学会运用知识的方法(阅读、书写和算术),激起要求理解事物的欲望,获得一定数量的真实知识(特别是自然科学的那些基础知识),受到一定的工艺训练(包括绘画),而且,使学生懂得拉丁文和希腊文,以获得任何科学知识范围内的全面知识。第四,伦理学和神学教育,使学生熟悉基本的行为准则,培养他们的道德感情,适应社会生活和忍受住它的压力,并对他们进行以《圣经》本身内容为限的宗教教育。其中,赫胥黎更强调智力训练的重要性。他曾这样说过:“假如我能够完全消除一切并重新开始的话,我首先应当保证青年在阅读和书写方面的训练,并培养他们注意和观察所得知的与所看到的事物的习惯。”[34]

在如何进行学习的方法上,赫胥黎强调指出,要求学生不要从文字中,而要从事实中去探究真理;对事物的彻底了解比粗知更为重要;不要斥责和阻止儿童提出的一些“愚蠢的”问题,使他们慢慢地而又稳固地积累知识,并采用提问的方式来发展思考能力;家长教师不要压制儿童的求知欲望;要求学生不仅掌握知识,而且能付诸行动;青年人比老年人更需要智力的休整;要经常重视学生的奋发精神、坚忍不拔的意志和动手能力的培养,等等。他认为,一些学生的愚笨“十之八九是‘灌输出来的,而不是天生的”[35]。在一篇论文中,他幽默而又深刻地写道:“在教育中,奶瓶实在太多了;年轻人应当用好的智力食物来补给,然后就自己动手。”[36]

对于考试,赫胥黎则认为,全面而彻底的考试是教学工作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适当地组织考试在改进教学工作中将起一种积极的作用。他也认为,笔试和口试都是必需的。但是,他又指出:“即使在最好的情况下,考试仍将是对于知识的一种不完善的检验,以及对于能力的一种更不完善的考查,但它对于一个人的研究能力几乎无可奉告。”[37]因此,赫胥黎强调说,考试是一门艺术,而且是一门困难的艺术;教师不要使学生成为“驯养的鹦鹉”,不要把为了通过考试作为学习的惟一目的。在他看来,学生的负担被引导到能够顺利通过考试,教师通过烦琐的竞争性考试的高压来刺激学生学习,那是教育上令人厌恶的颓败现象。

由于“愚昧无知被看成故意渎法而要受到严厉的惩罚——无能被看成犯罪也要受到同样的惩罚”[38],赫胥黎竭力主张,每一个地方教育委员会应当尽力使得在它管辖之下的每一个儿童都受到教育,教他阅读和书写,并把打开知识宝库的钥匙放在他的手上。在他看来,贫穷的和地位卑贱的人如果有受教育的机会的话,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而一些达官贵人如果不是由于门第之类的社会势力把他们抬高了,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干着车夫、看门人或服务员之类的工作而已。因此,在担任第一届伦敦教育委员会委员时,他曾多次强调说:“我们的职责是应当准备一把梯子,架在贫民区和大学之间,使三个王国的每一个儿童都有机会沿着它向上爬,直到适合他去的地方为止。”[39]这充分地表达了赫胥黎对通过普及教育去消除愚昧无知现象的信念。此外,他还提到要重视女子教育。在他看来,尽管女子的弱点是存在的,但是,“假如有理由认为某种教育对所有的男孩都是有益的,那么,它同样也适用于女孩子。不要再对妇女寻求知识加以人为的限制,而应当给于各种方便。”[40]所以,他积极支持一些女子学院的建立;他在南肯辛顿开设的课程也对女子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