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埃尔金称之为“氏族图腾制度”的这种图腾制度形式。澳洲氏族既有可能是母系的和父系的，也有可能是“胎系的”，也就是说，把所有可能同在一处的个体都结合起来。无论哪一种类型的氏族，通常说来都是图腾氏族，换言之，氏族成员必须遵从禁止食用某种或某些图腾的禁忌，他们有权利和义务去举行能够确保图腾物种繁衍生息的各种仪式。能够把氏族成员与图腾统一起来的关系，是从谱系（图腾是氏族的祖先）或地域（当一个群落通过他们的领地与图腾发生关系时，这个地方，既是图腾所处的地点，也是来自神话祖先体内、人们依然认为还活着的神的所在地）的角度依据部落来确定的。人们与图腾之间的关系甚至只是神话上的关系，就像在分区体系中，男人在他的母系胞族内，与他父亲的父亲属于同样的分区，拥有同样的图腾。

澳洲的母系氏族主要分布于东澳洲（昆士兰和新南威尔士）、维多利亚西部，以及西澳洲西南部的一小部分地区。由于人们在胎系上经常忽视（更应该说是否认）父亲的角色，所以才认为孩子从他的母亲那里，得到了能够使这支母系生生不息的一块肉、一滴血。因此，人们通常说，属于同一氏族的成员都是“一块肉”，在南澳洲东部的语言中，“肉”这个词也有图腾的意思。从氏族和图腾之间这种肉体上的同一性中，产生了两种规则，一是社会层面上的氏族外婚制，一是宗教层面上的食物禁忌：无论是饮食，还是交配，同类之间都不能混同。

一般而言，在这些体系中，每个氏族都有一个主图腾，以及为数众多的次级图腾或三级图腾，这些图腾都按照重要程度逐次排列。所有存在、事物和自然现象都统统被纳入到一个名副其实的体系中。宇宙的结构再造了社会的结构。

澳洲的父系氏族主要分布于西澳洲、北部地区和约克角半岛，以及昆士兰和新南威尔士的海岸与边境地区。同母系氏族一样，这些氏族也是图腾氏族，各有不同，每个氏族都与一种地域性的父系群落相融合，人们与图腾的精神联系不再是通过“肉”来确定的，而是从地域的角度通过在其领地中的图腾地点来确定的。这种情形依据图腾究竟是通过父系传递，还是通过“胎系”传递，会带来两种结果。

在第一种情况下，父系图腾制度并不会给地域性的外婚制添加任何内容。宗教与社会结构可以达成和谐的关系：对个体身份来说，甚至可以相互复制。这与我们在母系氏族中所看到的情况刚好相反，因为澳洲的夫妻通常都是从父居的，所以，继嗣规则与居留规则之间的关系是不和谐的，两者的效果共同决定了个体的身份，确切地说，个体的身份既不是父亲一方，也不是母亲一方。[3]而且，图腾制度与土著人的生育理论也没有什么关系。属于同一图腾，只能说是一种地域现象，只能说明群落的团结。

当图腾靠“胎系”的方法来确定时（阿兰达人所依据的是怀孕地，南澳洲西部氏族所依据的是出生地），情况就更复杂了。就此而言，既然居留形式也是从父居，那么在每一种情况下，怀孕地和出生地都应该属于父方群落，因此也会保存一种非直接的父系图腾传递规则。倘若出现了例外情况，当家庭正在迁移时，在这样的社会中，子女的图腾就只能是属于父方群落的图腾。因而，在阿兰达人（至少是北阿兰达人）那里，我们并没有发现图腾外婚制的规则，无论作为结果，还是作为一种彼此共有的特征。所有这些，都意味着外婚制的规则只能与亲属关系或次分区体系有关，这两者完全独立于图腾氏族。[4]值得注意的是，相对说来，父系氏族社会中的食物禁忌应该更灵活些，有时甚至根本就不存在（如雅拉尔德人），而确切意义上的食物禁忌似乎应该常见于母系氏族。

如果我们能够顺带提到埃尔金所描述的最后一种图腾制度形式，即“梦的图腾制度”，就更满意了。这种图腾制度，是在澳洲西北部的卡拉杰里人和分布于南澳洲两个地区中的迪埃里人、马孔巴人和落里查人那里发现的。当未来的母亲第一次发觉自己已经怀有身孕时，有时候吃掉一块肉（因为这块肉特别肥，所以人们认为它具有一种超自然的特征），这时，就会出现“梦图腾”。这种“梦”图腾与“膜拜”图腾不同，它是依据子女的出生地来确定的。

对上述现象的长期分析是在其他著作中重新进行并最终完成的，这里，我们只对这一分析进行一番极其简要的概括和评论。在上述分析之后，埃尔金认为，澳洲的图腾制度具有各种异质的形式。所有这些形式都结合在一起：例如，分布于南澳洲西北部的迪埃里人，就同时拥有胞族图腾、性图腾、母系氏族图腾以及与从父居有关的膜拜图腾。而且，在这些土著人中，除了对父亲的膜拜图腾（这是他本人传递给他儿子的唯一图腾形式）外，对舅舅的膜拜图腾也得到了外甥的遵从。在北金伯利，我们可以发现由胞族、从父系地域性群落和梦决定的图腾制度形式是相互关联的。南阿兰达人拥有父系图腾膜拜（与梦图腾融合在一起）和从舅舅那里继承下来的图腾膜拜；在其他阿兰达人那里，则是一种个体的“胎系”图腾制度，这与对母方氏族的遵从有关。

因此，我们应该对这些不可再化约的“种类”做出区分：个体图腾制度；社会图腾制度，其中我们还可以区分出许多变体，即由性别、胞族、分区、次分区和氏族（包括母系氏族和父系氏族）决定的图腾制度；膜拜图腾制度，这种图腾制度既具有宗教的特性，也包括两种变体，一个是父系图腾制度，另一个是“胎系”图腾制度；最后，是梦的图腾制度，也分为社会的和个体的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