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裁心理学

独裁心理学

我们从历史中得知，时间并不会改变独裁者的心理。权力对掌权者心理的影响在任何时代及任何国家当中都非常相似，对那些依靠侵略而获得权力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拿破仑侵俄战争的过程值得我们回顾——不是为了探究作战的细节，而是将它作为一个了解独裁者心理活动的客观案例。研究科兰古的回忆录（the memoirs of Caulaincourt）对此尤其有帮助，他不仅参与了远征莫斯科的行动，而且在拿破仑丢弃他的军队让其听天由命时，还陪同拿破仑抽身返回法国。

这次冒险削弱了拿破仑对欧洲的统治，并粉碎了他的“新秩序”。拿破仑远征俄国的直接原因是，俄国对他征服英国计划的态度使他感到不满和不安，而英国是拿破仑通往统治世界之路最后的障碍。在拿破仑看来，俄国沙皇试图减轻大陆经济封锁政策给英国造成的负担，这就像一个楔子，将使他借此削弱英国拒绝谈判的顽强决心的努力功亏一篑。

尽管当经济封锁政策偶尔伤害到法国时，拿破仑也允许自己做出调整，但他却希望盟友及被占领国为了法国的利益而忍饥挨饿，不能稍作缓解。为了严格贯彻这一根本不合理的政策，他决定通过武力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俄国。他不顾最亲密、最明智的顾问们的反对，一意孤行。

1812年6月中旬，他已经在波罗的海和普里佩特沼泽之间的俄罗斯边境集结了一支四十五万人的部队——这在当时是相当庞大的兵力。6月23日晚上十点，浮桥部队开始在涅曼河（the Niemen）上架桥，法军随后开始渡河。拿破仑对科兰古说道：“两个月之内，俄国就会求和。”志在必得之心显露无遗。

到了维尔纽斯[1]，拿破仑发现俄国人已经弃城而走。“这对他来说真是非常伤心，因为他要在维尔纽斯城下进行一次伟大战役的期待落空了。他只好痛骂敌人是懦夫，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经过五个星期的作战，尽管他已深入敌境，却对敌人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而他自己的军队却至少减员了三分之一，战斗力的下降则还要更为严重。

正如科兰古告诉我们的那样：“拿破仑相信，只要他想要一场会战，就会有一场会战；并且相信他将会取胜，因为他非赢不可。”他就这样被引向斯摩棱斯克（Smolensk）。在进入这个被烧焦和废弃的城市后，拿破仑重获信心，他宣称：“不用一个月，我们就会进入莫斯科；在六个星期之内，我们就将获得和平。”

9月14日，拿破仑抵达了莫斯科，却发现俄国人已经撤离。当天夜里城内多处起火，很快地，大半个莫斯科城都陷入火海。

俄国人烧毁莫斯科，终于让拿破仑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急于寻求任何可以实现和平的机会。但是他仍然无法了解他已经激起了多么大的怨恨。他在大火过后的莫斯科逗留不去，寄希望于俄国人会迅速响应他的和平提议。恰恰相反，这却被俄国人认定是他的处境日益困难的证据。10月25日，他无奈地下令撤回斯摩棱斯克。

11月9日抵达斯摩棱斯克时，拿破仑的军队只剩下五万人。行至别列津纳河（the Beresina）时，法军几乎全军覆没。到了斯莫尔冈[2]，拿破仑决定丢下他的军队赶回巴黎以便重新召集兵马，并且希望当征俄惨败的消息传到法国以及那些被征服后一直保持观望的欧洲各国的首都时，他的出现能够重建人们的信心。

拿破仑曾经遍述各位助手的缺点和不足，其中一人是塔列朗，他的评论是：“一旦你已经表现得像个无赖，你就绝不能再像个傻瓜。”这颇有点灯下黑的意味。

对于讲求实际的历史学家来说，拿破仑更像个无赖而不是英雄；而在哲学家看来，他甚至更像个傻瓜而不是无赖。他的野心和目标暴露了他的愚蠢，而他的自我欺骗必然导致他的失败。然而值得反思的是，这样的一个蠢货以及他所干的可怕的蠢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那些较小的——或者不那么蠢的——傻瓜们所创造出来的。这种不切实际的蠢人蠢事真是太有魔力了！

我们得知，拿破仑在丢下饥寒交迫的官兵之前曾经来到他们的营地，他“走过这些不幸的人群，没有听到一声怨言。他们只怪天气不好，却绝不责备拿破仑对荣耀的追求”。最后，他相当放心地回到国内，接受臣民们对他平安归来的庆祝，并从他们当中搜刮了新的炮灰，使他得以再度踏上荣耀的征途。

1941年6月22日，就在拿破仑入侵俄国整整一百二十九年之后，希特勒也发动了对俄罗斯的进攻。尽管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革命性的变化，但他还是打算再次提供一个可悲的示范，以证明如下真理：人类并不向历史学习，而“伟人们”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