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错觉

我们从历史中得知，彻底的胜利从来不曾给胜利者带来其所期待的结果——美好而持久的和平。胜利总是为新的战争播撒下种子，因为它让战败者滋生出一种伸张冤屈和报仇雪耻的愿望，也因为胜利培育了新的竞争者，当获胜方是一个同盟时——最常见也是这样——随之而来的发展就再正常不过了。这是排除了第三方制约的必然结果。

当情绪冷静之后，人们通常能够认清第一个教训。第二个教训则不那么明显，值得详细论述。一个过于彻底的胜利，必然会使缔结公正而明智的和约问题变得复杂起来。如果不再有反对力量对胜利者的贪欲加以制衡，同盟各方之间的观点和利益冲突就无法克制。于是分歧变得日益尖锐，使应对共同危险的同志之谊转变为彼此的敌视，最终盟友反目成仇——所以，一场战争中的盟友常常会成为下一场战争中的敌人。

真正意义上的胜利，意味着和平的局面以及国民的生存状态比战前要好。只有速胜或者长期作战与国家资源的耗费在经济上达到平衡，才有可能取得此种意义上的胜利。目标必须与手段相适应。为了维护和平而甘冒战争的风险，比为了胜利而耗尽国力要更为明智——这个结论虽然与惯例相反，但却得到过往经验的支持。的确，对历史经验的深入研究让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各国能够利用战争当中的间歇期讨论出一个和平解决方案，而不是为了“胜利”而进行战斗，往往会更接近目标。

当双方势均力敌，任何一方都没有可能快速取得胜利时，明智的政治家能够从战略心理学当中学到一些教训。一个基本的战略原则是，如果你发现敌人处于易守难攻的位置，那么就应该给他留出一条退路，这是瓦解其坚守意志最快捷的方法。同样地，这也应该是一条政策原则——尤其是在战时——为你的对手提供一架梯子，好让他从高处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