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象征的含义
人的终极关切只能象征地表达,因为唯有象征的语言能够表达终极者。这一陈述要从多个方面来解释。尽管在当代哲学中,对于象征的含义和功能已经有了各种研究,但每一位使用“象征”(symbol)一语的作者都必须对他的理解做出说明。
象征与记号(sign)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指向了超出它们之外的某物。在街角处的红色记号指向了要求汽车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止移动的命令。红灯与汽车的停止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关联,但它们是约定俗成地联结在一起的,只要这种约定(convention)不变,联结也就不变。对于字母、数字甚至部分语词来说,这一点也同样真实。它们都指向超出它们自身之外的声音和意义。它们如同数学记号那样,是通过单个国家内部或多个国家之间的约定而获得这一特殊功能的。这样的记号有时也被称之为象征;但这是不幸的,因为这使得记号与象征之间的区分变得困难。关键的是如下事实:记号并不会参与到它们所指向的实在之中,但象征则会。因此,记号可以出于权宜或约定的理由而予以替换,但象征则不可能。
这就引向了象征的第二个特征:它参与它所指向的事物。国旗参与到它所代表国家的力量与尊严之中。因此,它是不可能被取代的,除非发生历史性的灾难改变了它所象征的国家的实在。对国旗的攻击会被认为是对认可它的那个团体的威严所做出的攻击。这种攻击会被视作一种侮慢之举。
象征的第三个特征是它开启了原本会向我们关闭的实在的诸层面。一切艺术皆创造出象征以表征实在的某个层面,这一层面是用其他方式所无法企及的。一幅画作、一首诗歌均揭显出以科学方式所不可能通达的实在因素。在创造性的艺术作品中,我们在某个维度中与实在相遇,要是没有这些作品,这个维度对我们而言就是关闭的。
象征的第四个特征是,它不仅打开了原本无法通达的实在的诸般维度和因素,而且开启了与这些实在维度和因素相对应的我们灵魂的诸般维度和因素。一部伟大的戏剧不仅给了我们理解人类场景的新洞见,而且开启了我们自身存在所隐匿着的种种深度。于是,我们方能接受该戏剧向我们所揭显的隐含在实在之中的事物。我们内在有这样一些维度,它们就如同音乐中的旋律与节奏那样,除非通过象征符号,否则无法为我们所意识到。
象征是不可能有意识地制造出来的——这是它的第五个特征。它们自个体或集体的无意识中生发而成;如果没有得到我们存在中的无意识维度的接受,它们就无法发挥作用。那些拥有特定社会功能的象征,如政治象征和宗教象征,是由它们所在的那个团体的集体无意识所创造的,或至少为其所接受。
象征的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特征,是象征无法被发明出来这一事实的一个结果。正如同各种生命存在一样,它们有生长有消亡。环境合宜,它们就生长;环境转变,它们就消亡。“国王”这一象征曾在历史的特殊时期生长,而在我们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地区却已消亡。象征并不因人们渴求而生长,也不因科学或实践的批评而消亡。它们之所以死亡,是因为在最初它们获得表达的那个团体之中,它们不再能够予以回应。
这是每一种象征都会具有的主要特征。在人的文化创造性的多个领域中,人们都创造出真实的象征。我们已经提到政治和艺术。我们还可以加上历史,以及最重要的,宗教——它的象征将是我们尤为关注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