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斗马鸿逵
1947年5月,拒不投降的高波等人又被绑赴银川,关押进伪警察总局。高波一入牢房,就发现三边军分区警八团的副团长王正川也被关押在这里。
王正川是在定边保卫战中和其他重伤员70多人一起被敌人俘获的。由于关押的人员较多,手铐、脚镣的数量远远不够,因此高波入狱后便被安排和王正川戴一副脚镣。高波知道王正川打起仗来很勇敢,但不知他被捕后有没有变化,于是就试探性地问他准备怎么办。王正川说:“只有死。”高波又问:“敌人问你,你准备怎样回答?”王正川答道:“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死也不说。”高波连声说道:“好!好!”他心里对王正川有了大概的判断。
牢狱中的条件十分恶劣,高波和难友们每天除了15分钟的放风时间外,全都得挤在狭小的土牢内,每人每餐只有一个半生不熟散发着霉味的麸皮窝窝头和一碗漂浮着几片烂菜叶的清汤,一丁点油花儿也看不见。
当时,由于一下子抓来的人太多,牢房不够用,院子里都睡满了人。高波他们不但吃不好、睡不好,每天一早还要被押着去做苦工,盖房子。晚上回来后,他们往往还要遭受敌人的严刑拷问。
为了抗议这非人的待遇,高波不顾自己备受折磨、虚弱不堪的身体,和王正川一起进行了绝食斗争,要求改善伙食,停止无端打骂责罚的行为。
难友们一开始以为高波和王正川真要绝食自杀,十分担心。高波为了让大家放心,方才说出自己的意图,他说:“共产党人是从来不怕牺牲的,可是在共产党的辞典里从来也不会有‘自杀’两个字的。我绝食并不是要自杀,相反正是给自己一个考验,准备活下去和这些野兽搏斗一场。”(3) 难友们听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敌人知道高波是“共军”的团政委,是“共党要犯”,一心想从他身上得到“共军”的机密情报,因此对他的绝食行为不会听之任之。再说,高波如果真的因为绝食而亡,他们也无法向上峰交代,负不起这个责任。于是,狱方在高波和王正川绝食的第三天答应了他们提出的条件。
绝食斗争取得胜利后,难友们问高波今后有什么打算。高波不假思索地回答:“只要我活着,就要和敌人战斗!这里就是我们战斗的场所!”他接着说道:“我现在要准备斗争到底。审问时,我就与他们讲道理,他们要打,我就要与他们作斗争!”高波的眼睛里透出坚定而执着的目光,难友们敬佩不已。
每次面对敌人的提审,高波都是慷慨陈词,痛批国民党发动内战的无耻行径,坚定自己的革命立场毫不动摇,展示出共产党人英勇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
几次审讯高波,敌人都一无所获。马鸿逵决定亲自出马来劝降高波。
马鸿逵长期主政宁夏(4) ,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被人称为宁夏的“土皇帝”,抗战时任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十七集团军总司令,后任西北军政副长官、西北行辕副主任。在宁夏,他实行所谓的“合署办公”,其总司令部和省政府的各部门的负责人,每天早上都要到他的办公室外等候召见,其办公桌旁不另设椅凳,召入者只能站着,僚属们谓这种做法为“上朝”(5) 。马鸿逵的做派由此可见一斑。
这天上午,高波被押送到省政府大院。当他昂首走进审讯室时,平日里骄横跋扈的马鸿逵此时却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亲手递上一支香烟,对他说:“高同志,请抽烟。”
高波手一挥,严肃地说:“不抽!”
马鸿逵指着手中印着英文字样的烟盒,说道:“这是美国货,好烟!”
高波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卑不亢地说:“纸烟我倒是抽的,可我不抽这‘美国造’的臭烟。”
马鸿逵早就知道高波喜欢抽烟,特意让手下准备了美国上好的香烟,想借此拉近与高波的距离,不料高波压根儿不吃这一套。他有点讪讪然,接着问道:“那高同志抽什么香烟?”
高波高声说道:“我只抽边区造的纸烟,不抽美国烟!美国货都是敲骨吸髓、祸害中国人民的毒物!”
马鸿逵一上来就讨了个没趣,听高波这么讲,一下子露出了本来面目,咆哮着说:“你这简直是污蔑友邦,破坏和平!”
高波义正辞严地反驳道:“我倒要问你,是谁在盘剥压榨中国人民?是谁破坏了和平?”高波连声发问,气势逼人,直问得马鸿逵哑口无言。见马鸿逵不吭声,高波又滔滔不绝地历数了美帝国主义一贯压榨国人的丑陋行径,对蒋介石祸国殃民的卖国行径更是大加鞭挞。他又对马鸿逵说:“我劝你别跟在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后面跑。将来可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马鸿逵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话锋一转,劝诱高波道:“高同志,你有文化,有才能,又会带兵,要我说啊,你还是跟着我干吧。你在边区不过是个小小的团级,在这里,我管保你官还可以更大点,老婆孩子也都可以接到银川一起享福……”
不等他说完,高波就厉声呵斥道:“谁和你是‘同志’?你不要在共产党人身上打主意!我们共产党人干革命不是为当官发财,我们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你马鸿逵瞎了狗眼,叫真正的共产党人投降,那是白日做梦!你要杀就杀,老子不听你的鬼话!我高波的妻儿家小也用不着你马鸿逵操心,自有共产党和毛主席教养!”
马鸿逵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又岂肯善罢甘休?他讪笑着说:“那么,别的不说了,你就告诉我,你们的武器弹药放在什么地方就行。”
高波冷冷地回答:“可笑!有人自愿投降你们,何必来问我?实话告诉你,你什么也别想从我这儿得到。我还告诉你,从长远看,倒是你马鸿逵应该悬崖勒马,赶快回到人民这边来才是出路。我们共产党一定会胜利的!”
高波就像马鸿逵省政府大院里的枣树一样,针刺遍身,傲然挺立在敌人面前,任凭敌人威胁利诱,他自岿然不动。整个审讯过程中,高波唇枪舌剑,大义凛然,始终占着上风。马鸿逵好几次都被高波的正义言辞噎得说不出话来。
马鸿逵讯问了半天,反倒被高波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气得他连连狂叫:“把他带下去!快给我带下去!”
高波被带出去后,马鸿逵对部下说:“共产党的一个团政委,对共产主义竟如此坚决!他不仅不怕死、有胆量,而且有学问,有口才。要是我们的军官在这种情况下会怎样?像这样有骨气的人能有几个?还不都是些怂包!”在场的人个个面红耳赤,诺诺连声,低着头跟在马鸿逵身后走出了审讯室。
恼羞成怒的敌人随后对高波施以重刑,妄图通过肉体上的折磨让他屈服,但高波始终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折磨,高波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昏死过去。敌人把高波扔回牢房,悻悻然离去。过了好长时间,一直昏迷不醒的高波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难友们心痛的眼神,他坚定地说:“同志们,不要难过,斗争才刚刚开始。”
马鸿逵虽然出师不利,但他对这位“共军”的团政委仍然不死心,派人给高波送吃送喝,还专门送去好烟,进行劝降。当初在延安时,高波可以说是个“大烟鬼”,要是哪天断了“烟炊”,他就是卷树叶抽几口,也要过过“烟瘾”的。(6) 现在,关押他的敌人知道他的烟瘾大,成天送他上等的美国烟、英国烟、日本烟,高波看都不看一眼,丝毫不为所动。在狱中,高波硬是把烟给戒了。敌人的软化手法彻底失败了。
马鸿逵感觉对高波的劝降工作一时半会难以奏效,只好将高波等一批“共党要犯”约120人押送兰州国民党西北行辕俘虏收容所邀功。所有被押解的人排成四路纵队徒步行进,纵横都用绳子连着,晚上睡觉还照样被绳子绑着。就这样,高波他们一连走了半个月,才走到兰州。
(1) 因战事紧张故,三边后方医院后来转移到志丹县的张高庙。
(2) 钟灵:《奋斗与机缘》,第80页,辽宁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
(3) 中共榆林地委党史办公室编:《革命烈士和党史人物传略》(第四集),第108页,1989。
(4) 1933年3月1日,马鸿逵宣誓就职宁夏省主席,从此统治宁夏长达17年。
(5) 王成斌等主编:《民国高级将领列传》(3),第9—10页,解放军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