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大的运气是出生于教师之家

5.我最大的运气是出生于教师之家

在我看来我的最大的运气是我生于一个教师之家,也就是说,一个对工作、对休假和对日常生活有着某种观念的知识分子家庭,这可以给我的写作一个良好的开端。很明显,从我开始能考察自己时起,我就不把我家庭的条件,因此也就不是把我自己的条件看成若干人中的一个的一种社会状况,而是看成社会状况本身。生活意味着在社会中生活,而在社会中生活意味着像我的外祖父母或母亲那样生活。我在《词语》中已经说了,我是同外祖父一起开始了我的生活的,他的主要工作是写书和教学生,这一点很重要。同样重要的是,我没有父亲。如果我有一个父亲,他会从事一种明确得多、有直接要求的职业。我出生时外祖父已退休了,或就要退休。他有一所自己的学校。他在高等社会学院给德国人讲课。这样他有一个职业,但这个职业是很模糊的。我是在学院的聚会上和外祖父在默顿的家中看到他的学生的。我对于他的工作生活的全部认识都是在他退休的时候,而我对于他同学生的工作关系的全部认识仅仅是在他招待他们吃饭的时候。

我不明白这种聚会、我外祖父同他的学生的关系——这看来是伙伴和友谊关系——所体现的生活和他在月底得到的金钱之间有什么联系。而以后我也从没有搞清楚我做的事和我得到的东西之间的关系,甚至在我已是一个教师时。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搞清楚我写的书和我的出版者在每年年底给我的钱之间的关系。

我的外祖父认为我当一个教师是很自然的事。他的大儿子没有当教师——他是一个工程师——但他的小儿子当了教师。这样,我的外祖父认为我自然应该是教师,他认为我是那样有天才,会成为一名像他那样的好教师。但如果我对另一种职业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倾向——例如,想当一名巴黎工科综合学校的工程师或海军工程师——我想他是会同意的。但我倾向于教书,因为我把这个脑力劳动者阶级看作是我想归属于其中的小说家和作家的动力和来源。我想,教师的职业可以给我关于人类生活的大量知识,而有了大量的知识就可以去写一本书。我觉得文学教师可以通过当一名教师和修正他的学生的风格而形成他自己的风格,这样,他就可以运用这种已形成的风格去写一本保证他不朽的书。

在当一个教师和进行写作之间并没有很重要的关系。但我的选择仍然是特别一致的。我是通过我外祖父的职业和我自己对写作的欲望来看待世界的。这两者是相关联的,因为我外祖父对我说,“你将会成为一名作家。”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因为他根本看不起写作,他只是希望我当一个教师。但我把他的话当了真,因此我的外祖父教师,超出其他所有的授课教师,好像他本人就是一个作家那样对我说了这番话。

正像我在《词语》中说的,我八岁时,写作大概不完全是个人的,我主要是模仿和重写那些别人已写过的东西。于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这儿产生。我希望成为写这些书的人。五年级时我同母亲、继父去拉罗舍尔,在那儿没有什么能够保证我对写作的选择。在巴黎,我有一些同学,他们跟我有同样的选择,而在拉罗舍尔,没有一个人是想当作家的。我在四年级时继续写作;在三年级和二年级写得很少或者完全没有写。我想到,作家是一个不幸的人,他的东西没有人读,得不到伙伴的承认。在他死后荣誉会来到他身上。正像我写过的,我意识到我的同学的现实的或潜在的敌意。那时,我认为作家是一个可怜的家伙,运气不好,倒霉透顶。我进入一种浪漫主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