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境剧是对人们自由选择的呼唤
如果人确实在一定的处境下是自由的,并在这种身不由己的处境下自己选择自己,那么在戏剧中就应当表现人类普遍的情境以及在这种情境下自我选择的自由。性格在幕落之后才形成,性格只是选择的凝固,选择的硬化,克尔凯郭尔称之为“反复出现”。戏剧最使人感动的东西,是正在形成的性格,是选择的时刻,即自由决定选择道德和终身的时刻。情境是一种召唤,它包围着我们,给我们提供几种出路,但应当由我们自己抉择。为了表现这种抉择是极其合乎人情的,是和所有的人利益攸关的,每一次必须在舞台上呈现特定的情景,就是说这种情景能展现抉择,而死亡就是其中的一种。因此,自由表现出极端性:为了能确认自由,人们情感失去自由。只有求得各类观众的统一才成其为戏剧,因此必须找到普遍的情境,即所有人的共同处境。迫使人物陷入这种普遍的和极端的处境,只让他们两者择一,别无他法,于是他们在选择出路的同时选择了自己:那么你成功了,这是一出好戏。每个时代的作家都抓住人的处境,通过特定的情境确定为获得自由而面临的难题。在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中,安提戈涅必须在为国和为家之间作出抉择,这种左右为难的问题在今天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但是我们有我们的问题,目的和手段的问题,暴力的合法性问题,行动的后果问题,个人与集体的关系,个人事业与历史规律的关系问题等等。我认为戏剧家的任务是在这些极限的情境中选择最能表达他的忧虑的情境,并把这种情境作为旨在获得某些自由的问题提交给观众。只有这样的戏剧才能重获所失去的共鸣,才能“统一”当今看戏的各类不同的观众。
为了取代性格剧,我们创立情境剧;我们的目的在于探索一切人类经历中最共同的情境,这种情境在大部分人一生中至少发生过一次。我们剧本中的人物各不相同,但并非写懦夫不同于吝啬鬼,或吝啬鬼不同于勇敢的人,而主要是人物行动的差异或冲突,再不然是权力与权力发生了冲突。在这一点上人们完全可以说我们继承了高乃依的传统。
因此人们不难理解为什么我们很少考虑心理学。我们并不着意于“准确”的词,以便突然揭示某种激情的发展,也不着力于“行为”,以便让观众感到最真实和最不可避免。我们认为心理学是最抽象的科学,因为它研究我们的情感结构时,并不考虑产生这些情感的真正的社会背景,不考虑激情背后的宗教和道德的价值,不考虑社会的禁忌和急需,不考虑民族的冲突,阶级的冲突,权力的冲突,意志的冲突,行动的冲突。在我们看来,人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事业,激情属于这个事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