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愿寺显如与松风
本願寺顕如と松風
人物小传:本愿寺显如
一向宗僧人,本愿寺第11代,拥有众多教徒,势力极大。织田信长率兵攻打西国,途中与他发生冲突,之后打了10年硬仗。正亲町天皇出面调停,显如离开本愿寺,去别处隐居,信长死后回归大阪。他与继任者丰臣秀吉关系融洽,秀吉赐他京都一块地,让他重建了本愿寺。
2016年,山下智久和石原里美两大人气偶像共演了一部电视剧。剧中山下智久是身披法衣的和尚,却和石原小姐正儿八经谈恋爱,让中国观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其实人物设定没毛病,日本和尚也是上班族,念经超度只是工作。到了下班时间,未婚的谈情说爱,已婚的陪老婆孩子吃饭,和普通人没有不同。
1000多年前的日本和尚和今天大不一样,当时佛寺修得像城池,住持手下还有僧兵组成的武装集团。平安晚期,东大寺、延历寺和兴福寺等佛寺时常持械闹事,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狡猾多智,有“大天狗”之称的白河法皇也哀声长叹:“世上三大不尽如人意,一是贺茂川的水,二是骰子的点数,三是山法师。”前两个好理解:京都边的贺茂川不时泛滥,骰子老掷不出想要的点数,的确教人烦恼。山法师指比叡山延历寺的僧兵们,时时以武力要挟朝廷,实在可恨。
进入战国时代,一向宗(净土真宗)成为最强有力的宗教势力。石山本愿寺是一向宗的本山,财雄势大,不输于强势大名。永禄十一年(1569年),尾张大名织田信长将足利义昭送上室町幕府15代将军宝座,从此成为“影子将军”,对各大名颐指气使。石山本愿寺也未能幸免,织田信长以将军名义下令:本愿寺要缴纳5000贯钱,还要从石山搬到别处。
石山本愿寺的法主显如上人答应交钱,但不愿搬走。本愿寺规模宏大,显如上人怎愿放弃?他几次托人说情,织田信长就是不应。信长样子粗豪,心思却细,要钱是幌子,要地才是真心。石山就是今天大阪的上町台地,在淀川的河口位置,离京都很近,也在去贸易港堺的必经之路上;进一步说,此处也是讨伐毛利、岛津等西国大名的最前线基地。石山的位置如此重要,信长心心念念要成为天下第一人,怎能让它留在别人手上?
双方均不让步,最终冲突爆发。织田军挥师来到石山本愿寺附近,显如上人也在元龟元年(1570年)9月12日夜敲响本愿寺大钟,向天下一向宗门徒宣布:与织田信长的死战从此开始!旷日持久的“石山合战”拉开序幕。
法主一声号令,长岛、近江、越前和加贺等地的一向宗门徒蜂起。织田军久经沙场,一向宗门徒只是男女老弱混杂的民团,可他们高唱“进则往生极乐,退则无间地狱”,与织田军殊死搏斗。6年后,织田军终于扫平了门徒势力,直接进军石山本愿寺。
织田军来势汹汹,显如上人决定做笼城战。信长在本愿寺四方建了10多个城寨,断了陆路交通。本愿寺盟友、西国大名毛利辉元改走海路,从大阪湾运物资入本愿寺。织田信长灵机一动,造了长约22米、宽约13米的巨型船只,甲板全部罩上铁板,毛利水军也在铁怪物前败下阵来。
石山本愿寺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完全切断,很快陷入粮草不足的困境。信仰再坚定,僧人们也得吃饭。眼看本愿寺坚持不住了,京都有名的果子店“龟屋陆奥”伸出了温暖的手。
供佛需要各类供品,本愿寺供品向来由龟屋陆奥独家制作,两家交情极厚。见显如上人愁眉不展,店主大塚治右卫门春近开始研制替代军粮的吃食。当时织田军控制京阪一带,白米难寻,大塚春近打起了小麦粉的主意。
日本人以米为主食,织田信长百密一疏,没想到小麦粉能充军粮。大塚春近把小麦粉与麦芽糖、白味噌混合,静置发酵,再倒入大铁锅烧制,制出极具饱腹感的果子。龟屋陆奥把成车果子送进本愿寺,面黄肌瘦的和尚像看到了救星。有源源不断的果子吃,本愿寺与织田军的战争又持续了一年。直到正亲町天皇出面调停,双方终于握手言和,显如上人承诺离开,织田信长保证不伤寺中一人。长达10年的石山合战终于落下帷幕。
停战后,显如上人离开大阪,暂留京都闲居。从腥风血雨一路走过的他在庭园挖泉种树,过上了安闲的隐居生活。一日晚,显如回忆往昔,久久不能入睡。听着窗外夜风拂过赤松的飒飒声响,他挥笔写下“长风掠松,宛若波涛”的短歌。他的旧居石山本愿寺在大阪湾边上,夜里安静,在枕上常听见海浪的声响。这首短歌也是有感而发吧,10年的战斗坏了多少性命,又换来了什么?不过是一场虚空罢了。
显如上人是一向宗法主,却是重人情的人。他特意联络大塚春近,提出把他做的军粮果子命名为“松风”。那军粮果子外观朴素,也有嚼劲,不像一般果子甜腻,颇有些男儿的英武气,和这名字相得益彰。
400余年转眼过,大名武将早成历史,只有松风一直存在,如今也是“京果子”的一员。京果子多纤巧精美,只有松风样子刚健,食感淳朴,连制法也粗犷:小麦粉与麦芽糖混合,均匀搅拌成糊,加白味噌发酵。之后把糊糊倒进圆形铁锅烤制,表面撒上芥子粒。出锅时是一张黄褐色厚圆饼,用刀切成块状,就是本愿寺僧众曾赖以为生的松风了。
松风起源于石山合战的观点流传许久,近些年来有学者提出新说法,认为松风早就存在,只是被人忘了而已。室町时代的人们以为芥子粒有镇咳、镇痛和止痢等药效;味噌不易腐坏,也有辟邪的功效。松风既有芥子粒,也含味噌,饱腹感强,样子质朴,很像灾荒时发放的救灾粮。龟屋陆奥创业于应永二十八年(1421年),应永二十七年天候不顺,全国陷入饥馑,幕府与寺庙竭力救助,依然于事无补,夏天又爆发疫病,死者无数。也许于荒年开业的龟屋陆奥最初做过与松风类似的救灾果子,灾荒缓解后不再制作。石山合战时,店主大塚春近又以它做军粮,引起世人瞩目,加上显如上人赐名,它才为后世所知。
京果子和禅、茶道有密切关联,自古是风雅的象征,松风却是例外。它可能生于哀鸿遍野的饥荒岁月,也可能生于血肉横飞的石山合战,和雅致两字没什么关系。它质朴无华的外表,寻常朴素的滋味,似乎都在讲述一段悲伤的历史。
店铺推介
龟屋陆奥:直到今天,有500多年历史的老铺“龟屋陆奥”还在营业,历史悠久的松风果子是他家的招牌果子。回忆战国武将的英姿,朴素的松风似乎也多了特别滋味。松风虽是秋日应季果子,龟屋陆奥全年有售。
地址:京都市下京区西中筋通七条,西本愿寺堀川通南300米。
松屋藤兵卫:京都大德寺边上的“松屋藤兵卫”也是有名的松风铺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此处的松风不仅加有白味噌,也加了大德寺纳豆和芝麻,香气扑鼻。与抹茶搭配别有风味。
地址:京都市北区紫野门前町,大德寺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