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伊直弼与味噌牛肉

井伊直弼与味噌牛肉

井伊直弼と近江牛みそ漬け

人物小传:井伊直弼

幕末的大老、彦根藩主,精通坐禅、和歌与茶道的文化人。哥哥过世后井伊直弼继任彦根藩主,后任幕府大老。他压制拥护德川庆喜的一桥派,将将军继嗣定为纪州藩的德川庆福,还与美国签署通商条约,引发猛烈的反对浪潮。他发起安政大狱镇压反对派,后于樱田门外遇刺身亡。

明治维新后,大量西洋人涌来,日本人被他们的体格吓住了,与洋人相比,自己矮小得像孩子。洋人也带来许多洋玩意,日本人心醉神迷,崇拜得五体投地。如何尽快赶英超美?首先要提高日本人素质,从身体和头脑两方面提高。于是,模仿西方饮食习惯成为当务之急,洋人爱吃牛肉,日本人也要吃,还得多吃。

当时政府元首是年仅15岁的明治天皇,从小长在深宫,被一众女官呵护得无微不至。他按传统束发髻,剃眉,一举一动还是老派头。国家要文明开化,明治天皇得带头,他留了眉毛,也改了做派。大久保利通劝他吃西餐,个人喜好得服从国家需要,他也提起刀叉吃西餐,不久还尝了牛肉。那是明治五年(1872年)1月24日,那一天也被定为“肉食解禁日”。报纸报道后,许多从未尝过红肉的人也开始吃肉了。

纵观历史,日本人并不是一直排斥肉食。在绳文时代,靠狩猎采集为生的人常猎杀野猪和鹿食用。佛教传来后,人们对杀生产生恐惧,食肉也成了罪孽深重的行为。天武天皇于公元675年发布了史上最初的《肉食禁止令》,牛、马、犬、猿和鸡皆属禁物,鹿和野猪倒没禁止。牛马可用于农耕或重物搬运,是重要工具,自然要保护;犬可看家护院,鸡能打鸣报时,也一并留下。鹿嚼食植物嫩芽,野猪会在夜间破坏农作物,吃他们只会有益。由此可见,《肉食禁止令》虽是佛教思想触发的“慈悲”法令,其实有浓烈的实用主义色彩。

之后各类肉食禁止令陆续出台,公卿贵族也许遵守,但千百年来庶民早养成食肉习惯,难以立即改变。况且,猎户渔民靠狩猎捕鱼为生,若严格执行禁令,他们就没了生计。官家把海洋生物全部豁免,山鸡野兔等野味也在许可范围内。有些猎户捕到野猪等大型动物,也想出售或自吃,但这明显违禁,只得折衷一下,给兽肉取个“药食”的名字。言下之意是:吃肉不是满口腹之欲,是为了治病,等同于吃药。

战国时代天下大乱,肉食禁止令也形同虚设,不光野生动物,家养牛马也遭了毒手。饥饿的低级武士从农家偷牛,架火炙烤后大嚼的事件频发。天正十八年(1590年),丰臣秀吉发动小田原征伐,武将高山右近还亲自烤了牛肉,招待好友蒲生氏乡和细川忠兴吃。

进入江户时代,太平日子长久延续。牛是农耕工具,江户幕府实施严格保护,禁止私自养殖屠杀,只有彦根藩(今滋贺县)例外。彦根藩主是井伊直政,他战功累累,深受德川家康信任,名列“德川四天王”之一。家康得了天下,井伊家被封在彦根,年年向将军家进献制太鼓用的牛皮,幕府特许合法杀牛。杀了牛,牛皮硝制后献上,余下大量牛肉,只能想法子吃掉。

17世纪末的元禄年间,彦根藩士花木传右卫门随藩主去江户参勤,凑巧得了本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闲居无事,花木传右卫门仔细研究,发现上面说牛肉可安中益气,养脾胃,补益腰脚,止消渴。文后还附了“返本丸”的方子:黄牛肉去筋膜切片洗净,和酒入坛,再用桑柴文武火煮。可能嫌制法繁难,传右卫门直接改成牛肉切片用白味噌腌渍,名字略改一字,称“反本丸”,说可以滋补亏虚,是滋养药。

彦根藩年年杀牛,大量牛肉做成“反本丸”,送到各大名手中。大名吃了都说好,还写了感谢信送到彦根。11代将军德川家齐酷爱吃肉,反本丸也送到将军的千代田城。为保证肉质鲜嫩,井伊家每年派出两支队伍送“药”,先到千代田城的有奖。

彦根博物馆有件名叫《御城使寄合留帐》的重要藏品,里面有宽政后彦根藩给将军和诸大名送牛肉的详细记录。除了做反本丸,彦根藩也研制出保存牛肉的新方法:牛肉去筋膜,清水浸泡去味,蒸熟后用绳悬挂阴干。为了不影响滋味,要尽量少放盐,最好寒天制作,暖日多加盐亦可,恐对药效有影响。这称为“寒干肉”,也送给将军家齐品尝,家齐十分满意,还特地询问制法。

彦根井伊家按时给大名送味噌牛肉,一送就是100多年。嘉永元年(1848年)12月,前水户藩主德川齐昭特地给井伊直亮写感谢信,称对方数次送牛肉,感激不尽。德川齐昭是美食家,更是牛肉爱好者,彦根牛鲜嫩柔软,又用白味噌腌过,烤起来香气四溢,吃起来有甜香。可惜井伊直亮数年后殁了,新藩主井伊直弼断了牛肉供应。德川齐昭忍耐不了,特写信去讨,却碰了钉子。井伊直弼直言藩内禁止杀牛,不但今年没了,以后再没有彦根牛肉吃。

井伊直弼不仅是藩主,更是做了幕府大老的人物。当时已是幕末,日本乃四面环海的岛国,列强环伺,幕府风雨飘摇。以美国为首的诸国倚仗坚船利炮要求日本开国,井伊直弼是仅次于将军的大老,自然要早早决策,决定到底和平开国还是武力攘夷。井伊直弼自幼爱读书,对西洋事物有些了解,知道日本与列强实力相差甚远,攘夷于事无补,先开国后强国才是正路。可惜攘夷派势力不小,不光孝明天皇反对,德川齐昭也是其中一人。井伊直弼与德川齐昭冲突数次,最终签了开国通商条约。数年后,井伊直弼在樱田门外遇刺身亡,十余名刺客大都是水户出身。

“因食物而起的怨恨持久深刻”是日本人爱说的俗语。不少人以讹传讹,说刺客乃德川齐昭指使,只为报吃不到味噌牛肉的一箭之仇,这听来耸人听闻,其实是该一笑置之的逸话。井伊直弼主张开国,德川齐昭是攘夷重镇,两人观点针锋相对,是不折不扣的政敌,若刺客当真是齐昭派遣,也不是因吃食起的杀心。

100多年间,彦根的味噌牛肉从不对外出售,只作为高级礼品在大名间流通,寻常武士也不得入口,更别说町人百姓。不过,江户町人百姓并非与红肉无缘。享保三年(1718年),江户半藏门边的麹町开了家药食店,把野猪肉叫做“山鲸”、鹿肉叫做“红叶”,烧烤或做涮火锅吃。幕末横滨成为通商港口,一家名叫“伊势熊”的居酒屋推出牛肉锅,顿时食客盈门。井伊直弼一死,禁杀令废止,专用彦根牛肉的饭店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彦根牛肉质鲜嫩,人们吃了都说好,名声也越来越响亮。在江户及后来的东京,它都是抢手产品。如今彦根早改了滋贺县的名字,彦根牛也改叫“近江牛”,是日本数一数二的牛肉名牌。细数知名牛肉产地,松阪、神户、米泽等高档牛都是明治维新后发展起来的,只有近江牛有悠久的历史。

井伊直弼因坚持开国惨遭杀害,短短8年后幕府成为历史,明治政府发足。原先的攘夷派摇身一变,成了政府大员,观点立场也发生180度转变。在他们的指挥下,日本走上了全面开国、迅速西化的道路。他们成了开国元勋、赫赫功臣,井伊直弼却一直被骂做“赤鬼”,被当做旧政权势力的代表。其实,若论开国,井伊还走在他们前面。

店铺推介

冈喜:“冈喜”是近江牛专门店,在滋贺县拥有自家直营牧场,每头牛都是百分百近江牛。提供味噌渍等牛肉菜肴,色香味俱全。也可在该店购买新鲜牛肉,霜降牛肉堪称绝品。

总店地址:滋贺县蒲生郡龙王町山之上5294番地。

千成亭:“千成亭”也是得到认证的近江牛专门店,保存了日餐的传统元素,又利用一级食材近江牛,制出价格合理又口感一流的菜肴。

地址:滋贺县彦根市户贺町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