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淇安办公室

刘淇安办公室

刘淇安与警察局丁永昌局长对坐在沙发上。他们中间的茶几上,堆着高高的档案袋。

刘淇安惬意地吐了一口雪茄烟。“丁局长,干得不错嘛!”说着,伸手拍了拍茶几上的档案,“提前一周完成了任务!”

丁永昌扶扶金丝眼镜,受宠若惊:“谢司令褒奖。”

刘淇安:“一共是多少人来?”

丁永昌:“报告司令,共一百六十一人。”

刘淇安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嗯,一百六十一人!好哇,精英中的精英啊!丁局长,你撒下的网扣是不是大了点儿,把那些未来的栋梁之材给落下了?”

丁永昌:“报告司令,如果网眼儿再小一点儿,那拉上来的可就要翻番儿了!”

刘淇安笑道:“丁局长,再给我拉一网!”

丁永昌:“是!”

刘淇安试图去抱档案,丁永昌眼疾手快,赶忙上前将档案抱起,随刘淇安走进密室,将档案锁进大保险柜里。

放档案时,刘淇安特意提了提那个沉甸甸的檀木箱子,惹得丁永昌眼睛一亮。

刘淇安:“丁局长,在搜集这些档案的过程中,没有泄密吧?”

丁局长:“报告司令,没有泄密。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目前,这一百六十一人情绪相当稳定。其中有不少人很愿意随司令去台湾共图发展大业。用桐教授的话说,‘台湾乃中国的夏威夷,余生能到台湾一游,梦寐以求啊’!”

刘淇安一听哈哈笑了。

这时,门外传来“报告”声。

丁永昌告辞,茅林夹着公文包走进办公室。

刘淇安:“茅处长,有什么情况吗?”

茅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刘淇安:“茅处长,你一向说话干脆,今天这是怎么了?”

茅林:“司令,有一句话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淇安:“有什么不当讲的?讲!”

茅林:“卑职听说,司令打算把‘黄山’舰副舰长钟子威调到身边当副官长?”

刘淇安:“你这个情报处长看来没有白当,这八字刚有一撇的事情你都知道!”

茅林:“看来真有此事了?”

刘淇安点点头:“我是有这个打算。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茅林:“报告司令,卑职以为,调钟子威副舰长当副官长一事,司令应三思而行!”

刘淇安:“哦?说说你的看法。”

茅林:“卑职以为,钟子威有通共嫌疑!”

刘淇安不以为然:“你说什么?钟子威通共?你有什么证据吗?”

茅林:“卑职有重要情报向司令报告!”

刘淇安:“说!”

茅林:“一周之前,共军阵地前沿及十数公里的纵深地带,很少有军车来往。可是,最近几天,不,仿佛一夜之间,共军的坦克、装甲车、运兵车、炮车等趴窝已久的车辆,突然全部转了起来!”

刘淇安一怔:“情况准确吗?”

茅林:“卑职将大批便衣特务撒到外面,他们化装侦查,从即墨城一直到黄岛,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情况绝对准确!”

刘淇安起身踱步:“这么说围城共军的油料供给又跟上了?”

茅林:“是的!”

刘淇安:“可是,这跟你说的钟子威通共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茅林:“司令,据我调查分析,这些油料十之八九是从青岛城内流到城外的。”

刘淇安:“何以见得?”

茅林:“‘亚细亚’‘德士古’两个火油公司已经撤离,目前岛城只有‘美孚’还在营业。比较可疑的是,最近一段时间,钟子威跟露丽小姐接触频繁,打得火热。这里面难道不会有什么猫腻儿?”

刘淇安:“你的意思是,钟子威利用露丽小姐在给共军供油?”

茅林:“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刘淇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茅处长,嗅觉敏锐一些、警惕性高一些都是好的。但是,不能毫无根据地乱怀疑。露丽小姐这段时间跟钟副舰长接触频繁不假,我也有所耳闻。不过,那是因为钟子威救了露丽小姐的命,露丽小姐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跟钟子威打得火热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将来成就一桩跨国婚姻也未可知。这些也都不去说它了。关键是,钟子威是我党国的忠臣,是我海军最有发展前途的未来之星,他怎么可能去为共产党搞油?再说,露丽小姐怎么可能跟钟子威合伙给共产党提供油料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茅处长,你是不是跟钟子威有什么私人恩怨?否则,怎么会产生出如此离谱的想象力?莫非你还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茅林:“有!”说着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照片摊到写字台上。

刘淇安随手翻看了一下:“这是些什么照片?”

茅林:“这些是我们掌握的钟子威有可能通共的证据材料。司令请看。”他指着一张车篷上留有两个弹孔的照片:“这是露丽小姐送给钟副舰长的美式吉普车的照片,上面有两个弹着点很可疑。在露丽小姐送车给钟副舰长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我宪兵队追击共匪地工人员时,正是一辆军用美式吉普突然出现,把他们中途救走了。我们的追兵当时向那辆吉普开枪射击……”

刘淇安半信半疑:“岛城的军用美式吉普多了,你一口咬定就是钟子威开的这辆吉普,未免有些牵强吧?”

茅林:“我调查了我战区所有美式吉普,其他吉普的车篷上都没有弹痕。”

刘淇安没再言语,他的视线又落在一张拍有“‘黄山’舰航海日志”字样的照片上。他喃喃念道:“中华民国三十八年三月十日上午九时许,我舰在胶州湾执行巡航任务时,发现一艘海盗艇正在追逐为盟军运送油料、食品等物资的‘即墨’号商船,我舰遂开炮将其海盗艇击沉!代舰长:钟子威。”

茅林:“司令,钟子威这里所说的‘海盗艇’,正是我执行特殊任务的海上行动小组啊!”

刘淇安:“那钟子威知道那艘艇是你的特别行动小组吗?”

茅林犹豫了一下,支吾道:“应该知道的。”

刘淇安:“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应该知道’?”

茅林:“他钟副舰长整天在海上执行巡逻任务,是不是海盗船他还看不出来?”

刘淇安:“这很难说。海盗船又没有公开打着旗号‘我是海盗’!谁能一眼看出来?再说了,你那艘艇闲得没事儿去追人家‘即墨’号干吗?我要是钟子威,也会把你的艇打掉!”

茅林被刘淇安反驳得哑口无言。

刘淇安很不满意地瞥了茅林一眼:“茅处长,你提供的这些所谓证据材料,连我这一关都通不过,要是面对钟子威,他不把你驳得体无完肤才怪!”

茅林不服:“司令,打掉我特别行动小组舰艇的事情,可能是个意外。但是,这吉普上的弹着点,钟副舰长无法抵赖,我敢当着司令的面跟钟副舰长对质!”

刘淇安看了看茅林,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说:“茅处长,跟钟子威对质暂且往后放放,你先过了她这一关再说。”

茅林纳闷儿:“谁?”

刘淇安没有回答,他按了一下写字台上的红色按钮。少顷,黎靖来到办公室。

茅林没想到刘司令说的那个人竟是黎靖,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即刻笼罩在茅林的脸上,他很不服气地白了黎靖一眼。

黎靖:“司令,有何吩咐?”

刘淇安指了指写字台上的那张有吉普车弹着点的照片:“你看看这个。”

黎靖看看刘淇安,又扫了一眼深藏不露的茅林,然后从写字台上拿起照片。

刘淇安:“这是钟子威副舰长的吉普车,茅处长说,那车上的弹着点是钟子威掩护共军地工人员时留下的。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这个事儿?”

黎靖:“报告司令,没错,我是跟您说过。那天晚上,我坐钟副舰长的吉普车兜风,途经炸药堆放场时,正好目睹了茅森手下枪杀误闯禁区的流浪儿的事件,我们的吉普车被好几发流弹击中,我和钟副舰长还差儿受伤呢!”

刘淇安抬眼看了一下茅林:“茅处长,这个解释你满意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茅林理直气壮:“有!”

刘淇安:“那你说!今天你就把你所知道的钟子威通共嫌疑的证据都拿出来,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这个情报处长到底有多大能耐!”

茅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印刷粗糙的小册子,放到刘淇安面前。

“这是什么?”刘淇安拿过小册子,封面上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论持久战”。

刘淇安抬头询问茅林:“这是哪来的?”

茅林得意地说:“这是仇耀祖副舰长从钟子威的书箱里查获的!”

刘淇安继续询问:“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茅林:“司令,这可是共匪头子毛泽东写的书呀!据仇耀祖报告,钟子威对此书爱不释手,时常挑灯夜读,孜孜不倦,这还不足以说明钟子威被共党赤化了吗?”

刘淇安“哼”了一声,然后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也拿出一本印刷精美的《论持久战》,往办公桌上一扔:“这是我读的书,难道我也被共党赤化了吗?”

茅林上前一步,拿起《论持久战》,疑惑不解地:“司令,您也在读这本书?”

刘淇安:“怎么,不能读吗?”

茅林:“不是不是,只是卑职不明白,司令为什么要读这本书?”

刘淇安:“毛泽东在这本小册子里预言了抗日战争的三个阶段。后来的战争进程,完全印证了毛泽东的预言。可以说,毛泽东是一位了不起的大预言家!这本书,毛泽东看起来是讲怎么对付小日本的,实际上它揭示了战争的某些规律。钟子威喜欢读这本书,说明他志在高远,是个将才,他在关注和研究战争的规律,从中学习和领悟能够指导未来战争的方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茅林不读书、不看报,你怎么能理解钟子威的胸怀?”

茅林被刘淇安驳斥得汗流满面,无地自容。但他强打精神:“据我的内线密报,钟子威在官兵中,还有鼓吹毛泽东、贬低蒋委员长的言行。”

刘淇安:“哦?说来听听。”

茅林:“钟子威居然污蔑我们伟大的蒋委员长曾经呼喊过‘毛主席万岁’!真是胆大妄为!我们伟大的蒋委员长,怎么可能呼喊共匪首领万岁呢?怎么可能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

刘淇安并不感到意外:“你茅林知道什么?这是重庆谈判时发生的事。据我所知,蒋委员长不仅喊过‘毛主席万岁’,而且喊过六次!以我的理解,蒋委员长这样做,一是国共两党合作的政治需要,二是基本礼节的需要,再就是,说明蒋委员长在心里还是尊敬和钦佩毛泽东的。”

茅林无言以对,尴尬地低下了头。

刘淇安看了看茅林,语气稍微缓和道:“茅处长,我再说一遍,警惕性高不等于胡乱猜疑。我不要道听途说,也不要凭空想象!我要的是稳拿稳抓的证据!懂吗?”

茅林低头:“是!我一定会拿出证据的!”然后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