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长室
钟子威接过盼盼，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儿，说：“不会拒绝，当然不会拒绝。不过……”
露丽盯着钟子威的眼睛：“不过什么？”
钟子威：“军人做义父有个最大的风险，那就是他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
露丽立刻伸手捂住了钟子威的嘴：“不许这样说！”
钟子威笑道：“你还挺迷信。”
露丽：“不是迷信不迷信的事，谁不愿意听吉利话？”
钟子威：“好好好，盼盼的义父我做就是了。”
露丽：“盼盼是不是还应该有个义母？”
钟子威：“你不就是盼盼的义母吗？”
露丽：“什么呀？我是盼盼的妈妈！”
钟子威：“反正盼盼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了，你这个妈妈和义母也没有多大差别，就不要搞得那么复杂了。”
露丽很认真：“妈妈是妈妈，义母是义母，不能搞混的。”
看到露丽如此认真，钟子威笑了：“那你觉得谁来当这个义母？”
露丽：“桐小姐怎么样？”
钟子威：“你们俩儿不是死对头吗？”
露丽：“我可没有和她作对，是她跟我作对。”
钟子威：“她跟你作对还能当盼盼的义母？”
露丽：“你放心，她会的。”
钟子威：“为什么？”
露丽：“桐小姐是医生，医生都是有爱心的。”
钟子威赞许地看着露丽，没再说话。
露丽：“子威，我想请我的叔叔来参加收养仪式。”
钟子威眼睛一亮：“那好啊！如果伯吉尔将军能够出席收养仪式，那么刘司令必会到场，刘司令一到场，青岛各界名流也都会到场，那样一来你的收养仪式可就隆重了！”
露丽：“我不想太张扬，小范围搞一下就行了。”
钟子威：“范围再小，只要伯吉尔将军参加，有些重要人物还是会到场的。”
露丽：“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看看都邀请哪些人参加。”
钟子威思忖片刻说：“露丽小姐，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露丽：“子威，看你，跟我客气啥？有什么话只管说。”
钟子威：“刘淇安按照蒋介石的旨意，已经在青岛的各个重要场所和部门开始部署炸药了，不久将部署完毕。这件事是压在整个青岛市民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一旦蒋介石下令，我们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将在瞬间化为灰烬。眼下，刘淇安虽然在部署这些炸药，但将来执行不执行蒋介石炸青岛的命令，他还在犹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有重量级人物从正面劝阻刘司令，我想，刘司令不会不慎重考虑这件事。”
露丽不解：“子威，我不明白，这跟我举行收养仪式有什么关系呢？”
钟子威：“跟收养仪式本身没有关系，但是跟参加收养仪式的人有关系。”
露丽笑了：“子威，你真会绕弯子。你直接说邀请谁不就行了吗？”
钟子威尴尬地笑道：“露丽小姐的率直令我起敬，以后跟露丽小姐说话，我再也不绕弯子了。”
露丽：“你早应该这样，不知道你邀请的这个人我认识吗？”
钟子威摇摇头：“你不认识。他叫张公制。张老先生是前清举人，一生从教，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有不少学生在国民党军界政界任要职。刘淇安就是他的学生。张老先生对蒋介石打内战的倒行逆施一直深恶痛绝，曾几次上书斥责蒋介石。蒋介石拿他也没有办法，只有摇头的份。你把他请来做说客，刘司令一定会三思而行。”
露丽：“我不认识张老先生怎么请他呀？”
钟子威：“你让桐教授去请他，他一准到。”
露丽高兴地：“干脆连桐教授、赵校长他们一块请了。”
钟子威：“那就再好不过了。”
露丽：“再加上刘司令、黎机要官、桐小姐，我看人就差不多了。人太多了，我家没那么大的地方。”
钟子威：“记者还邀不邀请？像中央通讯社记者欧阳秀竹女士。”
露丽摇摇头：“我不想邀请，他们嘴太碎，什么话都敢讲。万一收养仪式搞得不好，他们会到处宣扬，好事也办不好了。”
钟子威：“可是，如果搞得很成功，你露丽小姐的爱心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了吗？”
露丽：“我做善事不在乎别人知道不知道。不过，记者到场，可以留下许多精彩的瞬间。那你看着办吧。”
钟子威：“东方科长是不是邀请？”
露丽：“好，邀请她吧，我觉得她人不错。”
钟子威：“另外，我想求你一件事。”
露丽装作生气的样子：“看你，又跟我客气了！”
钟子威：“在收养仪式上，除了知识界的一些专家学者外，我希望你也能劝劝刘司令，让他慎重考虑炸青岛的问题。”
露丽颇感惊讶：“我？”
钟子威点点头：“对，你！”
露丽有些纳闷：“据我所知，刘淇安司令对你很赏识，你直接劝说他，不是更好吗？”
钟子威摇摇头：“我要能说我早说了，作为下级，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劝说刘司令。”
露丽问：“难道我就有资格吗？”
钟子威：“那当然。你和我不一样，你同刘淇安是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你们之间完全可以就许多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充分的、没有障碍的探讨和交流。”
露丽：“子威，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高了，我只是个商人啊！”
钟子威：“正是因为你是商人，所以你才有资格说服他。”
露丽：“可我对刘淇安说些什么呢？”
钟子威：“随便，只要想说服他，总会找到理由的。其实，这跟你做生意是一样的，为了成交一笔买卖，你会绞尽脑汁说出很多理由，让别人相信你的产品是世界上最廉价也是最好的。”
这时，黎靖路过钟子威办公室门外，见门虚掩着，刚想步入，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便在门外驻足，侧耳聆听——
露丽有些为难：“可我对政治、对军事一窍不通啊。”
钟子威：“这恰恰是你的优势所在。炸毁青岛这件事，若单纯从军事角度讲，也许可以找出许多该炸的理由；若从军事以外的其他方面讲，我看一条理由也找不出来！”
露丽若有所思：“好吧，那我就试试看。刘司令要是不听我的呢？”
钟子威：“听不听是他的事，你只要把话说到就可以了。”
露丽看着钟子威：“子威，你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人啊！青岛市民要是知道你为了保全城市如此煞费苦心，他们非给你树碑立传不可！”
钟子威：“露丽小姐，你要是能把刘司令说服了，你就是青岛市民最大的救星！”
露丽摇摇头：“我不想做什么救星，我这样做其实只为一个人。”
钟子威：“谁？”
露丽：“你！我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
钟子威：“同整个岛城市民相比，我算什么？”
露丽：“别打岔。你说，我替你做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谢我？”
钟子威：“你说吧，我该怎么谢你？”
露丽：“亲我一下。”
钟子威：“你的美国方式又来了！”
露丽：“不，露丽方式！”
钟子威：“不管是美国方式还是露丽方式，反正你一说话就是商人的口气，就离不开交易。”
露丽：“交易有什么不好？”
钟子威：“好好的一件事，一旦与交易挂上钩，就会变味儿。”
露丽：“那是你的理解。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理解——两相情愿的交易，或者说对双方有利无害的交易，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必要的。”
钟子威：“露丽小姐，你说的这种交易存在吗？”
露丽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存在。”
钟子威：“能举个例子吗？”
露丽：“怎么不能？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件事，就是最现实的例子。我帮你说服刘司令，你亲我一口……”
“这算什么例子！我又没亲你。”钟子威脸红了。
露丽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哇，子威，你脸红了！没想到你也会脸红！”
钟子威：“谁脸红了？！”
露丽：“人家跟你开玩笑，你却当真了？来帮我抱抱孩子。”
钟子威走到露丽跟前，露丽趁其不备，踮起脚尖儿，探过身去，在钟子威的腮上热烈地吻了一下。
钟子威被露丽这突如其来的吻搞了个大红脸，嗔怪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露丽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子威，难道以前就没有姑娘吻过你？”
钟子威：“我要说没有，你信吗？”
露丽也摇摇头：“我不信。”
钟子威：“信不信由你。”
露丽：“桐小姐那么崇拜你、爱恋你，难道她没有吻过你？”
钟子威：“没有。”
露丽：“不可思议！”
钟子威：“这有什么不可思议？哪像你把亲吻不当回事！”
露丽：“瞎说！你是我吻的第一个男人！”
钟子威：“那你为什么不相信，你是吻我的第一个女人呢？”
露丽深情地看着钟子威：“谁说不相信来！”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黎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脸上泛出惬意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