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厂院内
仇国章带着还乡团四大队数十人进入厂门,循着鼓乐之声,来到锅炉房外。
在锅炉房外的一块空地上,挨着墙根,摆放着用梨花等鲜花野草编织的九个小型花圈,花圈上方是用纸板做成的牌位,上面工整地写着不久前护厂牺牲的九位烈士的名字,每个花圈前都摆放着一只盛满白酒的大碗。
鼓乐队——火车站广场募捐乐队的原班人马——分别站立在花圈的两旁,正吹奏着丧礼乐曲,吹唢呐的乐师——我地下党负责人之一严道义——一边吹奏,一边用目光扫视着由远而近的仇国章等还乡团人马。
严道义向站在花圈前的发电厂祭奠活动的组织者、工会的赵景业主席递了个眼色,赵景业便拖腔拉调、半说半唱地念叨起来:“九位工友兄弟呀,今儿个,是你们英魂升天的三七之日,咱全厂的老少爷们儿,委托我,给你们再一次送送行,愿你们的天堂之路,走得顺畅一点儿。愿你们在天堂上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这样,咱全厂的老少爷们儿,也就不再挂记你们了——”说完,赵景业搬起地上的酒坛子,在九个牌位前洒了一遍。
仇国章带着还乡团的人马,气势汹汹地看着这个凄凉、深沉、哀痛、庄重的哀悼场面,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赵景业又从酒坛旁边的筐子里,取出几打纸钱,在花圈前烧起来,一边烧着,一边念叨:“九位工友兄弟呀,咱全厂的老少爷们儿给你们送俩钱儿,让你们在天堂里,手头上别这么紧巴,该吃点儿啥,该喝点儿啥,你们就看着办吧……”
刁小毛的鼻子像猫似的灵,他使劲儿地抽搭着鼻子,猛闻着空气中飘散着的白酒的浓香,自言自语道:“这酒,真他妈的香……”
四大队长和他的还乡团队员,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花圈前的酒碗以及那个偌大的酒坛子,一个个舔嘴唇儿、咽唾沫儿、抽鼻子、抓耳挠腮,馋得难以自持,有的甚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扇着酒香……
突然,“啪”的一声枪响,刁小毛举着手枪,对着赵景业大吼:“哎哎哎,你他娘的‘西瓜皮擦腚,没有完’了吗?老子是来清缴武器弹药的,不是来给你们过‘三七’的!”
乐队的鼓乐声戛然而止。
赵景业与严道义对了个眼神,一起来到仇国章和刁小毛跟前。赵景业点头哈腰道:“老总,真对不起,不知道你们今天来,正赶上厂里给九个兄弟过‘三七’,怠慢了!原谅,请原谅!”
严道义:“就是啊,老总!咱青岛的老规矩,这祭奠仪式,不便中断,中断了不吉利!请老总谅解!”
仇国章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是这个理儿啊,我不怪罪你们!”
四大队长道:“我们仇团长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好了,我告诉你们,仇团长是奉刘司令的命令,今天来清缴你们发电厂的武器弹药,你们赶快把所有的家伙,统统交出来吧!”
仇国章捋了捋八字胡儿,瞪着一双牛眼,声色俱厉道:“对!听说你们的‘工人护厂队’手里有不少‘三八大盖儿’,你们老老实实地都给我交出来,我仇某人好向刘司令交差,那咱们就相安无事了;谁要是敢跟我耍心眼儿,和老子过不去,那他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说着,“啪啪”地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
赵景业赶紧点头:“那是,那是!仇团长您放心,有上回儿那九个工人兄弟死去、十几个兄弟受伤的教训,我们绝对不会再和您老人家过不去的……”
严道义连声附和:“对对对,‘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仇国章听了这话,得意地点了点头:“哎!这就对啦!”
四大队长:“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让‘工人护厂队’把枪支弹药统统交出来吧!”
赵景业:“好,我这就去办。仇团长,外边站着太累,您老人家到屋里去,坐下喝口水儿,行吗?”
严道义:“是啊,仇团长,请进屋坐吧。”
仇国章:“那好,我就进屋坐等了。老四,刁队长,你们说呢?”
刁小毛赶紧点头:“我听您老人家的。”
四大队长稍微犹豫了一下道:“好吧。”随即,回头对还乡团队员们说:“你们都在这老老实实地给我候着,随时听我的命令!”
还乡团队员稀稀拉拉地答应道:“是!”
严道义和赵景业交换了一个眼色,赵景业在前边儿引路,把仇国章、刁小毛和四大队长让进了工会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