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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福克斯来说,没有任何人物有杜米埃那样生动。这个人物伴随着他的整个工作生涯,甚至可以说,由对这个人物的研讨,福克斯成为辩证思想家。至少他在构思这个人物时,顾及了该人物的方方面面以及活生生的矛盾。如果说他把握住了杜米埃艺术中的母性因素并对之作了精彩描述,那么,对于另一极,即他艺术中的男性因素,该人物好斗的一面,他也同样清楚。他正确地指出,杜米埃的作品中缺乏田园风味,不仅风景画、动物画和静物画如此,而且情爱题材的画和自画像均如此。而福克斯对杜米埃真正入魔的地方,是他斗争的那一面。这样仅在一个问题中寻找杜米埃杰出漫画的根源是否太鲁莽了?杜米埃似乎在问:我们这个时代资产阶级是怎样的呢?可以将他们的生存竞争想象成古希腊摔跤场上的搏斗吗?杜米埃将巴黎人的私人和公共生活转译成了角斗的语言,他最热衷的是人整个身体竞技时的张力以及肌肉的兴奋状态。与此绝不相矛盾的是,杜米埃还画了身体极度松弛时的样子,而且在这一点上或许还没有人能与他媲美。正如福克斯所述,杜米埃的绘画表现与雕刻有着深刻的相似性。他诱导时代提供给他的模特,以便将他们像变了形的奥运会运动员那样放在基座上展出。首先是他有关法官和律师的习作可以被看成这样的作品,他展现希腊众神时喜欢用的那种哀歌式的幽默也直接体现了这种灵感。杜米埃的漫画表现出很强的冲击力和感染力,却没有一丝仇恨,波德莱尔曾对此迷惑不解,谜底或许就在这样的灵感中。
一讲到杜米埃,福克斯身上就充满活力,没有一件事物能像杜米埃那样激发起他认知上的专长。那里,再小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有意义的,一张潦草的纸片,哪怕称作未完成都算是委婉的说法,都会让福克斯去深入观察杜米埃的创作方式。纸片上只画出了一个头的上半部,只有鼻子和眼睛有神。草图上只画了这些部位,而且只是以观者为对象画的。对福克斯来说,这体现了画家杜米埃的旨趣要点,因为任何画家作画时都是从他最关注的地方入手的。[90]福克斯在其《画家杜米埃》这本书中写道:“杜米埃的无数形象都带有着最专注的眼神,要么注视远方,要么注视某物,要么聚精会神地反观自己的内心活动。杜米埃笔下的人物……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几乎是用鼻尖在凝望。”[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