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民族考
一、 导 言
近代西方人士多称中国为支那(China),而亚洲西部及欧洲东部诸国人士则仍称中国为克泰(Cathay),支那之名大抵为秦字之转音;然西方学者之间犹有其他种种拟说,未成定论。若克泰之名,为契丹二字之转音,则东西学者之间殆无异议 (1) 。
契丹原为中国东北地方一小部族之名,南北朝时始起于辽水中游今热河东北之地,为游牧民族,领地不过数百里,历隋至唐,西北臣于突厥、回纥,南臣于中国,不能有大发展。直至唐末五代之世,突厥、回纥相继衰灭,中国复多内乱,契丹民族始得乘时勃兴,时耶律阿保机为八部统主,北伐室韦,遂领东北诸地,西征沙陀、党项,领内蒙古西部诸地,南侵中国,占领河北、山西之北边诸地,东灭勃海,占领松花江流域之地,国势日张。后唐明宗天成二年(西纪927年)契丹太宗复助唐叛将石敬塘灭后唐,得燕云十六州之地。敬塘自尊为帝,复称臣于契丹。晋天福二年(西纪937年)契丹改国号辽。天福八年敬塘不复称臣,出帝开运元年(西纪944年)辽攻晋陷贝州,开运三年辽复大举攻晋,执出帝北去,晋亡而契丹势益盛,置五京六府:州军城百五十六,县二百零九,部族五十二,属国六十。东至于海,南至白沟(今京西琉璃河),北至胪眗河(今外蒙古车臣汗部克鲁伦河),西至金山(今阿尔泰山),暨于流沙,为当时东亚第一大国,于是威名及于西域诸国,自后西域诸国只知有契丹而不知有中国,遂误以契丹为中国之称;其后契丹虽亡于女真,而西方学者之记载东方事情者,沿其误而不改,仍称中国为契丹,如西纪1245年(宋理宗淳和五年)普拉奴加比尼(Plano Carpini)奉教皇命使蒙古,1247年(蒙古定宗二年)返欧,其游记中有一章记中国事情者,即称中国为契丹(Kythay)。西纪1253年(宋理宗宝祐元年)鲁布鲁克(Rubruck)奉法王圣路易命使蒙古,1255年(蒙古宪宗五年)归欧,其纪行书中有一章记中国事情者,即称中国为大契丹国(Great Cathay)。西纪1246年(宋理宗淳和六年)小亚美尼亚亲王珊普德(Sempad)奉命使蒙古,1250年归国,其致西普拉斯岛(Cyprus)王之书中称中国为克泰(Chata)。又西纪1307年(元成宗大德十一年)小亚美尼亚国戈利葛斯亲王海放敦(Haithon, Prince of Gorigvs)流寓法国,为教皇述东方诸国风土记(History and Geography of the Eastern Kingdams)中有一章记中国风土者,即名《契丹国记》(Du Roiaume de Cathay)。而最要者尤推马哥孛罗游记之称中国为契丹,影响最大 (2) 。故元亡后中国与欧洲之交通虽绝,而契丹之名仍未忘于欧人之心目中,十五世纪末哥仑布之发见美洲,亦由于寻访契丹而起,可知契丹之名,于世界史中之重要为何如矣。
契丹原不过中国东北地方一部族之名,西人误以为中国之通称,至今亚洲西部及欧洲东部如俄罗斯、希腊、土耳其、中央亚细亚、波斯诸国虽犹沿其误而不改,然契丹民族之非中华民族,则东西学者之间尽人皆知,不待辩证。惟今日中国北方各部族之间,经人类学者、语言学者、史地学者之研究,大抵括为通古斯、蒙古、土耳其三族。论其起源,古代契丹民族果应属于此三族中之何族,则东西学者之间,意见尚未一致,犹未至完全解决之时也。
1. 中国史乘关于契丹民族问题之记载
欲考契丹民族之种属问题,必先据六朝以来之中国记载。然吾征之历代史籍,关于契丹民族种属问题之意见,约有下列诸说:
(甲) 契丹与库莫奚同为东部宇文别种说:
据《魏书》卷一百《契丹传》云:
契丹国在库莫奚东,异种同类,(为慕容氏所破)俱窜于松漠之间,登国中国军大破之,遂逃迸与库莫奚分背,经数十年,稍滋蔓,有部落于和龙之北数十里,多为寇盗。(同书云,库莫奚国之先东部宇文之别种也,初为慕容元真所破,窜于松漠之间)
《通典》卷二百《契丹传》云:
契丹之先与库莫奚异种而同类,并为慕容氏所破,俱窜于松漠之间(同书云,库莫奚闻于后魏及后周,其先东部鲜卑宇文之别种也,初为慕容晃所破,遗落者窜匿松漠之间——其地在今柳城郡之北)
(乙) 契丹为鲜卑遗种说:
《唐书》卷二一九《契丹传》云:
契丹本东胡种,其为匈奴所破,保鲜卑山,魏青龙中部酋比能桀骜为幽州刺史王雄所杀,众遂微,逃潢水之南,黄龙之北,得鲜卑之故地,故以为鲜卑之遗种。
《五代史》卷七十二《契丹传》云:
契丹自后魏以来名见中国,或曰与库莫奚同类异种,其居曰袅罗个没里,没里者河也,是为潢水之南,黄龙之北,得鲜卑之故地,故又以为鲜卑遗种。
程大昌《北边备对》云:
契丹在潢水之南,黄龙之北,鲜卑故地,或云鲜卑遗种,战国之世名为东胡者也。
《辽史》卷六十三《世表》云:
炎帝之裔曰葛乌菟,世雄朔陲,后为冒顿可汗所袭,保鲜卑山以居,号鲜卑氏,既而慕容燕破之,析其部曰宇文,曰库莫奚,曰契丹,契丹之名昉见于此。
又云:
汉(时)冒顿可汗以兵袭东胡灭之,余众保鲜卑山,因号鲜卑。魏青龙中部长比能桀骜,为幽州刺史王雄所害,散徒潢水之南,黄龙之北。晋(时)鲜卑葛乌菟之后曰普回,有子莫那自阴山南徙,始居辽西,九世为慕容晃所灭,鲜卑众散为宇文氏,或为库莫奚,或为契丹。元魏(时)契丹国在库莫奚东,异族同类,东部鲜卑之别支也,至是始自号契丹。为慕容氏所破,俱窜松漠之间,道武帝登国间大破之,遂与库莫奚分背,经数十年稍滋蔓,有部落于和龙之北,数百里。
据上所举诸例观之,则契丹民族为东胡鲜卑之遗种与宇文部库莫奚部皆为同种别支甚明。
(丙) 然《旧唐书》及《旧五代史·契丹传》所载尚有匈奴种、突厥种等异说:
《旧五代史》卷一三七《契丹传》云:
契丹者匈奴之种也。
《旧唐书》卷一九九《契丹传》云:
臣本突厥,好与奚斗,不利则遁保青山及鲜卑山。
此可见契丹民族之种属问题,东胡、鲜卑种说之外,尚有匈奴种、突厥种等说。
又《辽史》卷七十二《耶律曷鲁传》云:
契丹与奚语言相通,实一国也。
然《契丹国志》第二十二卷四京本末条云:
奚有六节度都省统领,言语风俗与契丹不同。
又《大金国志》卷三十九初兴风土条云:
(女真)与契丹言语不通。
《辽史》谓契丹与奚言语相通,而《契丹国志》又谓其言语风俗不相同,其矛盾若此。女真语言经近世西方语言学者之研究,定为通古斯语系,殆成定论,契丹语言既与女真语不相通,则契丹民族已非纯粹通古斯种甚明。
又《唐书》卷二一九《契丹传》云:
太宗曰契丹、突厥不同类。
《辽史》卷六十四《皇子表》迭剌条云:
回鹘使至,无能通其语者,太祖曰迭剌聪敏可使遣迓之,相从二旬,能习其语言书,因制契丹小字,数少而该贯。
据上所举之例观之,则契丹与回鹘言语原不能相通,其不同族固明甚,然契丹小字乃皇子迭剌通回鹘语后所制,其必有所摹仿,亦无容疑,而后世契丹语中之含有土耳其语成分亦为不足怪之事,而《旧唐书·契丹传》之“臣本突厥”一语,殆因契丹曾臣属于突厥,故如此云云也。
自南北朝以来,关于契丹民族问题之记载,其矛盾既如上述。至清代而契丹民族问题始有较真确之认识。《钦定辽史国语解》每卷之首必曰:
辽以索伦语为本。
可见《辽史·国语解》之编者以契丹语为索伦系甚明。又隋唐之际契丹之君号大贺氏,后析为八部,臣于突厥,大贺氏清代官书亦称达瑚尔,曾载入《满洲姓氏录》,今俄属贝加尔湖以东尚有Dakhur民族,可见清代官书之编者早已视今达瑚尔Dakhur民族为古契丹大贺部之苗裔矣。
2. 西方学者关于契丹民族问题之意见
然中国古来史籍所载异说既多,清代官书所载虽较近真,然其所列举多数之例证犹未足使读者信之不疑也。西方初期汉学家之研究此问题者,亦复如此,例如德国汉学家克拉普罗多氏(Klaproth)所著《亚洲各国方言汇书》(Asia Polyglotta)曾据契丹十数语以为契丹民族属今通古斯种之证,兹引如次:
续表
案克氏列举上述十数语中,孤稳、虎斯、赛咿唲奢三语,可与后世者满洲语相比较,因而推定契丹民族为今通古斯种之祖先。然克氏所举十数语在今存契丹语中为数过少,且此十数语中又仅三语可与今满洲语相比拟,若细考之,则即此三语之可与满洲语相比者,亦非尽当,例如契丹语谓有力曰虎斯,满洲语谓有力曰Chusun,固与契丹之虎斯相近;而蒙古语谓有力曰Knci,土耳其语曰Kuě,亦何尝不与虎斯之语音相酷似;又契丹语谓月好曰赛咿唲奢,亦曰赛离舍,而蒙古语谓月曰Sara,谓好曰Sain,与契丹语之赛离舍亦相类似,故克氏据契丹语十数词,即推定契丹为通古斯族,犹不免于武断之嫌也。
继克氏而介绍契丹语于西方,且根据其言语以推论其民族者,为W.Schott氏,氏尝自Howorth氏处得契丹语三十余语,英译之,且以通古斯语、满洲语、蒙古语及中国语比较之,揭于《契丹及哈喇契丹考》(Kitai und kara kitai)论文中,其所录契民语中约可分为下列五类:
契丹语之可与通古斯语比较者:
续表
契丹语之可与满洲语相较者:
契丹语之可与蒙古语比较者:
契丹语之可与中国语比较者:
契丹语之无比较者:
案Schott氏据上述契丹语三十余语中,有数词Choor(二)tikin(四)Nungkoo(六)三语与通古斯语相类似,故推定契丹民族与女真满洲族有密切关系(见Kitai und Karakitai p.6)。然Schott氏所据之契丹三十余语,自称得自曾著蒙古史之Howorth氏,而Howorth氏又得自俄国Palladins氏,至Palladins氏果由何处而得此三十余语,则全不明。今收此三十余语与《辽史》《辽史拾遗》《契丹国志》《钦定辽史国语解》等书中所见之契丹语比较之,则其相同或相类不过四分之一,其余则概不知其出处,此诚可怪之事也。
3. 契丹属蒙古种说之首倡者
然著蒙古史之Howorth氏曾以契丹之风俗制度与蒙古多有类似之处,故主张契丹民族与蒙古种有密切关系之说,是为契丹民族属蒙古种之始倡者,继之而起者,如《支那地志》 (3) 记契丹云:
辽之先契丹者,达瑚尔氏也,契丹之名,其出处虽不可考,然达瑚尔氏则《满洲姓氏录》亦有之,今黑龙江沿岸至俄领后贝加尔州之间,尚有土著称达瑚尔人者,其为同种无疑也。契丹据满洲之地,久历年所,且太祖兼中国北部,其制度文物取于汉土者虽多,然就古来史籍所见,其犹保存达瑚尔人之风习者,亦往往有之。太祖尝语人曰,吾亦能汉语,道不绝口,以其効汉,遂至怯弱也。《辽史》中所记,鸭子河及混同江结冻之际,辽帝亲往穿水钓鱼以开宴,称之曰头鱼宴。又置彘人、獐人、鹿人等官,以猎兽为岁时常例。此皆达瑚尔人之风俗也,又达瑚尔人信萨满教,疾病出入,必祈于萨满以卜吉凶;辽帝每有攻伐进退,必卜之萨满而后决行。又《唐书》所记挂死尸于树上而不埋葬,此皆本于萨满教者也。
此以契丹风俗信仰习惯与今达瑚尔人有相同之点,因推定契丹民族属今达瑚种,固不失为考证契丹民族问题之一种方法,然人类学家对于人种分类之标准,不但根据风俗信仰习惯之异同,尤须从人种学方面研究其体质之异同,从语言学方面研究其语言之异同,从史地学方面研究其发祥繁荣之地理及时代,然后始为近真也。
日本东洋史家白鸟库吉博士,尝著《东胡民族考》论文,中有契丹一节,搜辑《辽史》《契丹国志》《辽史拾遗》诸书中所存之契丹语之大部分,与今通古斯语、蒙古语、土耳其语比较解释之,始提出契丹民族属今蒙古种与通古斯种之混合种之说 (4) ,其结论虽犹有可商之点,未为定论;然其论据之详密,则较之前此诸学者已大有进步,此亦学术随时代而进化之自然趋势也。
二、 契丹国号考
1. 引言
人种学家对于各民族之分类,必有体质方面、语言方面、历史地理方面、风俗信仰习惯方面等之根据。今欲求契丹民族问题之解决,必先于契丹民族之发祥地及其繁荣地之辽水中游、上游地方,作大规模之发掘,俟得到多数新材料后,再从人类学、语言学、史地学、民俗学、考古学、古物学等方面分别研究之,然后此问题乃有确切解答之日。今国内考古之学,犹未十分发达,新材料之发见,未知何日始有实现之望,则欲据旧有之材料以推究此问题,舍比较语言学之方法外,其道末由矣。
2. 中国史籍所记关于契丹一名之意义
元修《辽史》,以辽之初兴与奚室韦密迩,土俗言语大概近俚,史之所载,官制、宫卫、部族、地理,率以契丹国语为称号,不有注释以辨之,则世无从知,后无从考,因撰次《辽国史解》以附其后,然于契丹国名原取何义,则未采入。故契丹国名迄无正确之解释,惟契丹于后晋天福二年(西纪937年)改国号曰辽,而《辽史拾遗》卷十一引《金太祖实录》云:
太祖先为完颜部人,以辽天庆五年建国,曰,“辽以镔铁为国号,镔铁虽坚,终有销坏;唯金一色,最为珍宝,自今本国可号大金。”
案此以辽之国号乃取镔铁之义,然考金属中虽有名镣者,乃系银类而非铁类。又《三朝北盟会编》云:
上阿骨打尊号为皇帝,国号大金,以水名阿赤阻为国号。阿赤阻,女真语金也,以其产金而名之,故曰大金,犹辽人以辽水名国也。
案此以辽之国号之采辽水之义,与金之国号取义于金水者同例。然金水之金为女真语阿赤阻之意译,(案女真语谓金曰按春,满洲语曰Aisin,蒙古语曰Alta,又曰Altan,土耳其语曰Altun,皆与阿赤阻之语音相近似),而辽水之辽,其义为远,此字与镔铁二字似无何等关系。
3. 东西学者关于契丹一语之解释
据克拉普罗多氏(Klaproth)之《亚洲诸国方言汇书》(Asia polyglotta p.280)载Djungar之Ölot方言谓“钢铁曰Khatin”,与“契丹”一语音相酷似,考
突厥阙特勤碑文称契丹曰Kytai (5) ,
Tonjukuk碑文称契丹曰Kytang (6) ,
加比尼(Plano Carpini)游记称中国曰Kythay,
卢布鲁(Rubruck)纪行书称中国曰Great Cathay,
珊普德(Sempad)致cyprus岛王书称中国曰Chata,
中央及西部亚细亚及土耳其人尚称中国曰Khatai,
今俄国人尚称中国曰Kitai,
蒙古人称中国曰Kitat,
此皆契丹二字之异译,与Ölot语谓钢铁曰Khatin之语音皆相酷似,故W. Schott氏之契丹及哈喇契丹考(Kitai und Karakitai p.10)一文中,曾谓:
蒙古语谓切断、杀害曰Kitu⁃khu,
谓苅物等 曰Kadu⁃khn,
谓小刀 曰Kitu⁃gu, Kito⁃gha,
此Kitu, Kito, Kadu即契丹二字之对音,原为切断之义云云。而白鸟库吉氏又谓:
通古斯语族中之Managir语谓小刀曰Kato, Koto', Kotto,
Jenissei语谓小刀曰Kotto,
Jakut语谓小刀口曰Koto',
Urulginsk语谓小刀曰Koto,
Udskoje语谓小刀曰Koto (7) ,
又通古斯语族之索伦Solon语谓小刀曰Koto' (8) ,
蒙古语族之达瑚尔Dakhur语谓小刀曰goto⁃go (9) ,
此Koto, Kotto, goto等语皆与契丹二字有语脉相通之故云云,此近代东西学者探索契丹语之语源所得之解释也。
4. 契丹与曷术
然契丹语谓铁曰曷术,《辽史》卷六云:
坑治则自太祖始并室韦,其地产铜铁金银,其人善作铜铁器。又有曷术部者多铁,曷术国语铁也。
又《辽史》卷三十三《营卫志·部族下》圣宗三十四部中有曷术部云:
曷术部,初取诸宫及横帐大族奴隶,置曷术石烈,曷术铁也。
曷术亦作葛术,《辽史》卷三十二营卫志中部族上云:
部落曰部,氏族曰族……有部而不族者,特里特免、稍瓦、葛术之类是也。
案特里特勉部,称瓦部与葛术部皆为圣宗三十四部之一,曷术与葛术之为同一语,甚明;然曷术为契丹语铁之义。而北方语族中之
通古斯语族中之女真语谓铁曰塞勒,
满洲语谓铁曰Sele,
蒙古语族谓铁曰timur,
土耳其语族谓铁曰timur, demur,
可见契丹语之曷术、葛术,与今普通之通古斯语、蒙古语、土耳其语皆纯不相类。惟唐时黠戛斯语谓铁曰“迦沙”声颇相近,《唐书·回鹘传》黠戛斯条云:
有金铁锡,每雨俗必得铁,号“迦沙”,为兵,绝犀利,常以输突厥。
此迦沙一语,与葛术、曷术则颇相类似。又
蒙古语族之Dakhur方言谓铁曰Kaso,
Samoyed语族之Tomsk方言谓铁曰Kose,
Karassen方言谓铁曰Kuése,
Ostjak方言谓铁曰Kues,
Ket, Tym, Narym方言谓铁曰Kuos,
此诸语与葛术、曷术、迦沙亦皆相类似,若更广索其语源,则:
通古斯语中之女真语谓小刀曰哈子哈 (10) ,
满洲语谓小刀曰Khuedzi (11) ,
曰hasha, hashun (12) ,
Gold语谓小刀曰Kuěe,
Olca语谓小刀曰Kuěe,
Oroěen语谓小刀曰Kněi⁃ga, Kuěi⁃ge, Kuěka (13) ,
又朝鲜语谓剪刀曰Kasai,
又蒙古语族中之东蒙古语谓苅物曰Haiěi (14) ,
Seleginsk语谓苅物曰xaiěe,
Khorinsk语谓苅物曰Xaisi,
Tunkinsk语谓苅物曰xaisi,
Nižendiusk语谓苅物曰Kaise (15) ,
通古斯语之Urulginsk语谓苅物曰Kaiti (16) 。
上述诸语中如哈子哈,hasha, hashun, Haiěi, Xaiěe, Xaisi等语与契丹语之曷术皆相酷似;如Kuěe, Kuei, Kue, Kasai, Kaise等语则与契丹语之葛术,黠戛斯语迦沙相类似;又Kaiti一语与契丹二字更为相似。案中世纪以来欧洲人于契丹二字,初译为起泰(Khitai),复译为迦特(Kathai),又译为克瑟(Cathag),各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其音读,以此之例推之,则契丹民族于南北朝之际称铁曰契丹,历隋唐五代至宋,经时颇久,转辗传讹,至宋代之际遂变为葛术、曷术等一类之音,亦事实上所可许也。
5. 与女真蒙古国号之比较
案宋彭大雅《黑鞑事略》云:
黑鞑之国号大蒙古。沙漠之地有蒙古山,鞑语谓银曰蒙古。
女真名其国曰大金,故鞑名其国曰大银。
案女真以金为国号,其事甚明,东西学者之间殆无异议。惟蒙古以银为国号,则西方学者尚有其他种种异说 (17) 。考蒙古二字源出《旧唐书》卷一九九《室韦传》之蒙兀室韦,及《新唐书》卷二一九《室韦传》之蒙瓦部。然据《旧唐书·室韦传》蒙兀室韦与落俎(落坦之误)室韦隔望建河而居,蒙兀室韦居河南,落坦室韦居河北。《新唐书·室韦传》以望建河作室建河,河南有蒙瓦部,河北有落坦部。落坦部亦作骆丹部,又作骆驼室韦,考古来翻译外国语之以母音始者,往往省略之,如Orkhon河之译为鹿根河即其例,故知落坦,骆丹,骆驼等语殆即蒙古语Alta或Altan之音译,即金部落之义也。果然,室建河北岸之落坦部既为金部落之义,则室建河南岸所住之蒙兀部乃取银部落之义,两两对抗,亦属可能之事也。
又
通古斯语族之女真语谓银曰蒙古温 (18) ,
满洲语谓银曰Menggun (19) ,
索伦语谓银曰Monggún, Menggun (20) ,
Capogir语谓银曰Mongon,
Mangazeja语谓银曰Mongun,
Nercinsk语谓银曰Mongun,
Burguzin语谓银曰Mangun,
Jakut语谓银曰mnguni,
Uuter⁃tunguska语谓银曰mongon,
Ober⁃Angara语谓银曰maun,
Ochotsk语谓银曰myngin,
Lamut语谓银曰myngin (21) ,
又
蒙古语族之长城附近蒙古语谓银曰munggu,
Khalka语谓银曰munggu,
Burjot语谓银曰monggú,
Ölot语谓银曰monggun, münggo (22) ,
Dakhur语谓银曰munggú, múuggn, múngo (23) 。
案上述诸语与蒙古、蒙兀、蒙瓦、蒙骨斯、朦骨、蒙古里、蒙古斯、肓骨子、忙豁勒、梅古悉等称皆相酷似。可知蒙古之名原为银部落之义,颇不谬也。
若上所考证,女真以金为国号,蒙古以银为国号之事实为不误,则契丹之以铁为国号,自非偶然之事,何足怪哉。
6. 契丹二字之新释
若上所述为不然,则契丹二字之丹,当如西域地名之:
Hindustan(印度斯坦,1300—1405),
Turkestan(土耳其斯坦),
Afghauistan(阿富汗斯坦),
Baluohistan(俾路芝斯坦),
Luristan(在伊兰境),
Kafiristan(在克什米尔西),
Khuzistan(在波斯湾北),
Kurdistan(在小亚细亚东),
Daghestan(在里海西岸),
等,凡语尾“斯坦(Stan)”皆Stand之略,巴利文凡Stand皆变为Tand,表示所在地之义契丹之丹,或亦类此。
又契丹之契,与相传之契丹始祖曰“奇首可汗”之奇字声音相类,当亦有语脉相通之故也。
三、 契丹宫名考
1. 释斡鲁朵(宫卫)
契丹语谓宫卫曰斡鲁朵,《辽史》卷三十一《营卫志》云:
有辽始大,设制尤密,居有宫卫谓之斡鲁朵,出有行营谓之捺钵,分镇边圉,谓之部族。
辽国之法,天子践位置宫卫,分州县,析部族,设宫府,籍户口,备兵马……太祖曰弘义宫(即算斡鲁朵),应天皇后曰长宁宫(即蒲速盌斡鲁朵),太宗曰永兴宫(即国阿辇斡鲁朵),世宗曰积庆宫(即耶鲁盌斡鲁朵),穆宗曰延昌宫(即夺里本斡鲁朵),景宗曰彰愍宫(即监母斡鲁朵),承天太后曰崇德宫(即孤稳斡鲁朵),圣宗曰兴圣宫(女古斡鲁朵),兴宗曰延庆宫(窝笃盌斡鲁朵),道宗曰太和宫(阿思斡鲁朵),天祚曰永昌宫(阿鲁盌斡鲁朵),孝文皇太弟曰敦睦宫(赤实得本斡鲁朵)。
案斡鲁朵,女真语亦作斡里朵,《金史语解》云:
斡里朵,宫府治事之所,斡里朵即鄂哷多。
蒙古语又作斡耳朵,《元史·舆服志》云:
斡耳朵,华言账房也,《辽史》称斡鲁朵,音之转也。
《草木子》云:
元君立,别设一账房,极金碧之盛,名为斡耳朵,及崩即架阁不用。新君立,更作一斡耳朵。
此可见辽之制与元之制大概相同,此斡鲁朵一语清乾隆时《钦定辽史国语解》作Ordu, W. Schott氏译作Walooto(Camp),与蒙古语Ordu相拟,皆是也。
满洲语谓宫殿,亭楼曰Ordo,
蒙古语谓宫殿,阵营曰Ordu (24) ,
土耳其语族之Baraba语Kirgiz语谓宫殿、城郭曰Orda,
Cgatai语Osman语谓军营曰Orpu,
Uigur语谓阵营曰orpu,
Aderbaigan语Taraněi语谓Sultan之牙帐曰Orpu (25) 。
可知契丹语之斡鲁朵,女真之斡里朵,蒙古之斡耳朵殆皆上述之Ordo、Ordu、Orda等之对音也。
2. 算斡鲁朵(心腹宫)
契丹语谓心腹曰算,太祖即位时所置之弘义宫亦名算斡鲁朵,《辽史》卷三十一《营卫志》条云:
算斡鲁朵,太祖置,国语心腹曰算,宫曰斡鲁朵,是为弘义宫。
以心腹之卫置,益以渤海俘锦州户,其斡鲁朵在临潢府。
又《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
算斡鲁朵,算腹心拽剌也,斡鲁朵宫也。
案余靖《武溪集》契丹官仪条记契丹语呼“巡警曰拽剌”,《续文献通考》职官条谓“走卒曰伊喇”,《唐书·回鹘传》同罗条谓“健儿曰曳落”,故知算乃契丹语心腹巡警,或心腹健儿,心腹走卒之义也。
通古斯语谓思考曰Zon⁃am (26) ,
蒙古文语谓思考曰Sana,
谓思想、记忆、意见曰Sanaghan (27) ,
Khalkha语谓思考曰Sana,
Seleginak语谓思考曰Sana,
Dakbur语谓思想曰San,
谓思考曰Sanbé (28) ,
土耳其族Kirgiz语谓精神、记忆、道理曰Sana,
Taranei语谓精神、记忆、道理曰Sana,
Altai语谓精神、记忆、灵魂曰San,
Schor语谓精神、记忆、灵魂曰San,
Telent语谓精神、记忆、灵魂曰Sanaga,
Cagatai语谓用意周到曰Sanag,
Orman语Krim语谓思考曰San (29) ,
Kirgiz语 谓思考曰San。
契丹语之算与上述诸语中之San殆同语源,又《钦定辽史国语解》谓腹心曰苏斡延(Suwayan),与通古斯语之Zon⁃am亦相类似也。
3. 国阿辇斡鲁朵(收国宫)
契丹语谓收国或牧国曰国阿辇,辽太宗即位时所置之永兴宫亦曰国阿辇斡鲁朵,《辽史·营卫志》云:
国阿辇斡鲁朵太宗置,牧国曰国阿辇,是为永兴宫……其斡鲁朵在游古河侧。
又《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
国阿辇,收国也。
案《钦定辽史国语解》以国阿辇为Ges Uniyen之对音,而W.Schott氏译音为Kwooleen,又译其意为To Take a country.
通古斯之女真语谓国曰国伦尔,
满洲语谓国曰gurun,
Gold语谓国曰gurún (30) 。
契丹语国阿辇之国字,殆即上述诸语之略译也。
又满洲语谓取曰alimbi (31) 。
契丹语国阿辇之阿辇,殆即上述alimbi之略译也。由此亦可见契丹语之文法,名词在前,动词在后,与今北族法语相同也。
4. 耶鲁盌斡鲁朵(兴盛宫)
契丹语谓兴盛曰耶鲁盌,辽世宗即位时所置之积庆宫亦曰耶鲁盌斡鲁朵,《辽史·营卫志》云:
耶鲁盌斡鲁朵世宗置,兴盛曰耶鲁盌,是为积庆宫。……其斡鲁朵在土河东。
又《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耶鲁盌,兴旺也。《钦定辽史国语解》以耶鲁盌Iruwa为之对语。W.schott氏译音为Yasloowan,译意为Prosperous。
蒙古语谓兴起、孳生、蕃殖曰Urgu (32) ,
Tunkinsk语谓兴起、蕃殖曰Urga,
Balagask语谓兴起、蕃殖曰Urga (33) 。
契丹语之耶鲁盌殆与上述二语有语脉相通之缘也。
5. 蒲速盌斡鲁朵(兴隆宫)
契丹语谓兴隆曰蒲速盌,故应天皇太后所置之长宁宫亦曰蒲速盌斡碎朵,《辽史·营卫志》云:
蒲速盌斡鲁朵应天皇太后置,兴隆曰蒲速盌,是为长宁宫……其斡鲁朵在高州。
案《钦定辽史国语解》以蒲速盌为Fussengge之对音。W.Schott氏译音为Pooshuwang(Prosperous),并以之与中国语溥爽(Puschwng)比拟之,似系附会。案
满洲语谓孳生、蕃殖曰Fusembi,
谓凡物孳生之多曰Fusen (34) 。
契丹语之蒲速盌当系Fusen之对音也。
6. 夺里本斡鲁朵(讨平宫)
契丹语谓讨平曰夺里本,故辽穆宗所置之延昌宫亦曰夺里本斡鲁朵,《辽史·营卫志》云:
夺里本斡鲁朵,穆宗置,是为延昌宫,讨平曰夺里本,……其斡鲁朵在乣雅里山南。
又《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夺里本,讨平也。”《钦定辽史国语解》以夺里本为dailha之对音,W. Schott氏译音为Tolepui,译意为To trangquillize(治平之义),Klaprath氏译音为Daoliben,译意为Tasse weinglass Sala者误也。案
满洲语谓讨平曰dailambi,
蒙古语谓讨平曰dailakhu,谓兵曰dain。
契丹语之夺里本之夺里,殆即上述daila之对音,语末之本字则其表示动词之语尾也。
7. 监毋斡鲁朵(遗留宫)
契丹语谓遗留曰监母,故辽景宗所置之彰愍宫亦名监母斡鲁朵,《辽史·营卫志》云:
监母斡鲁朵景宗置,是为彰愍宫,遗留曰监母,……其斡鲁朵在合鲁河。
又《辽史·国语解》宫卫条云“监母,遗留也。”《钦定辽史国语解》以监母为giyamun之对音;Klaproth氏译音为Dsiamu,译意为Lassen nichtnabmen; W. Schott氏译音为Keenmoo译意为To leave.
8. 女古斡鲁朵(黄金宫)
契丹语谓金曰女古,故辽圣宗所置之兴圣宫亦名女古斡鲁朵,《辽史·宫卫志》云:
女古斡鲁朵圣宗置,是为兴圣宫,金曰女古,……其斡鲁朵在女混活直。
《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女古,金也。”是契丹语谓金曰女古明甚。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金曰按春,
亦曰阿赤阻 (35) ,
满洲语谓金曰Aisin,
蒙古语谓金曰Alta, Altan,
土耳其语谓金曰Altun。
此等语与契丹语之女古皆不相类,惟《契丹国志》初兴本来条云:
袅罗个没里,复名女古没里者……华言所谓黄河也。
据此,则女古一语殆即黄色之义也,(袅罗个,乃蒙古语Sirakha之对音,微黄色之义)。案
通古斯语族之女真语谓黄曰琐江,
满洲语谓黄曰Soho, Sohon, suwayan,
Gold语谓黄曰Sogzo,
Olca语谓黄曰sogzo,
Orocen语谓黄曰Sokco Sogzo, sokde (36) 。
契丹语之女古殆即soho之对音,原为黄色之义,因金之色黄,故由黄色之义转而为金字之义也。例如高丽语谓黄曰“那论”,谓黄金曰“那论义”,今朝鲜语谓黄曰nu⁃ru,谓黄犬则曰nu⁃ron⁃gi,亦皆由黄色之义转而为黄色之物之称之例证也。
9. 窝笃盌斡鲁朵(孳息宫)
契丹语谓孳息曰窝笃盌,故辽兴宗所置之延庆宫亦曰窝笃盌斡鲁朵,《辽史·营卫志》云:
窝笃盌斡鲁朵兴宗置,是为延庆宫,孳息曰窝笃盌。……其斡接朵在高州西。
《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窝笃盌,孳息也。”《钦定辽史语解》以窝笃盌为Adun之对音;Klaproth氏译其音为Ao⁃tu⁃uan,译意为德文Mitleidig Sein;又W.Schott氏译意为Wotowan,而译意为Parental affection者误也。案
蒙古语族之Tunkinsk语谓蕃殖曰ütxe⁃(xu),
Aralsk语谓蕃殖曰ütxu,
Seleginsk语谓蕃殖曰üsxu (37) 。
契丹语之窝笃盌殆与上述诸语同源也。
10. 阿思斡鲁朵(宽大宫)
契丹语谓宽大曰阿思,故辽道宗所置之太和宫亦名阿思斡鲁朵,《辽史·宫卫志》云:
阿思斡鲁朵道宗置,是为太和宫,宽大曰阿思,……其斡鲁朵在好水泺。
《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阿斯,宽大也。”案Klaprath氏译阿斯音为Aszii,而误译意为Trenr Minister。又W.Schott氏译其音为Asre(large),以之与满洲语Aszru viel相比拟。而《钦定辽史语解》以阿思为Aguo之对音。又《钦定辽史语解》卷六云:
阿古齐Akuěi蒙古语宽敞也,卷一作遏古只,阿骨只,阿古只,卷二十七作阿鹘产,卷六十六作罨古只,卷百十三作罨谷只,卷百十四作阿古哲。
案《辽史》卷一《太祖纪》神册二年三月条云,“封后弟阿骨只为统军”,则阿骨只乃契丹人名甚明。余疑此阿骨只与阿思亦系一语。案
通古斯语族Tunguse语谓大曰ügdi (38) ,
Gold语谓大、多曰agdi,
Oroě语谓大曰okdi, okdy,
Bargusin语谓大曰okdi,
Anadyr语谓大曰ögdän,
Lamnt语谓大曰ögzón (39) ,
Ochozk语谓大曰egzn, egdén,
Olca语谓大曰igde,
Ober⁃Angara语谓大曰xogdi (40) 。
契丹语阿思斡鲁朵之阿思,殆即上述诸语(默g音k音不读)之对译,而阿骨只等语则其全译者也。
11. 阿鲁盌斡鲁朵(辅祐宫)
契丹语谓辅祐曰阿鲁盌,故辽天祚皇帝所置之永昌宫,亦名阿鲁盌斡鲁朵,《辽史·营卫志》云:
阿鲁盌斡鲁朵,天祚皇帝置,是为永昌宫,辅祐曰阿鲁盌。
《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阿鲁盌,辅佐也。”Klaproth氏译其音为Cho⁃lu⁃uan,译意为德文Helfen(德文帮助之义,与英文help同字)。W.Schott氏译音为haloowan,译意为To assist。案《金史》四十四《兵志》云“士卒之副从曰阿里喜。”此阿里喜与阿鲁盌同义,殆系一语之转。
满洲语谓次序副位曰ilhi,
谓副管 曰ilhi⁃kadalara,
谓副使 曰ilhi⁃taluraku (41) 。
此与女真语之阿里喜之为一语固不待论,而与契丹语之阿鲁盌当亦有语脉相通之故也。
12. 赤实得本斡鲁朵(孝宫)
契丹语谓孝曰赤实得本,故辽孝文皇太弟所建之敦睦宫亦名赤实得本斡鲁朵,《辽史·营卫志》云:
孝文皇太弟敦睦宫谓之赤实得斡鲁朵,孝曰赤实得本。
《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得实得本,孝也。”此赤实得本与得失得本之为一语之异译固不待言。Klaproth氏译其音为Desideben,又Schott氏译其为Tihtipun,皆据得失得本为音读,实则此语当读如赤实得本,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孝曰塞革更,
谓血曰塞吉,
满洲语谓孝、亲爱曰Senggime,
谓和睦、同族的曰Senggimbi,
谓血缘曰Senggi,
Gold语 谓孝及亲戚曰Sénggisal,
谓血缘曰Séksa。
通古斯语谓有血的、涂血的之义曰Saksa⁃ti曰saksa⁃ěi (42) 。
蒙古语族之Nizneudinsk语谓血曰Šughun,
谓有血的曰Šuhu⁃tê,
Tunkinsk语谓血曰Šnghun
谓有血的曰Šuhu⁃tai
Khorinsk语谓血曰Šughun
谓有血的曰Šuhu⁃tai
Seleginsk语谓血曰oso,曰
usun,
谓有血的曰oso⁃toi (43) 。
契丹语赤实得本、得失得本之“赤实”“得失”,与上述诸语之Saksa,Šughun, oso等语颇类似,又“得失得”,“赤实得”与通古斯语之Sa⁃ksati, Saksaěi,蒙古语之Šuhute, Šuhutai,
osotoi等亦同语源。而赤实得本、得失得本之“本”则表动词之语尾,与前述夺里本之本同例矣。
13. 孤稳斡鲁朵(玉宫)
契丹语谓玉曰弧稳,故辽承天太后所置之崇德宫亦名孤稳,《辽史·营卫志》云:
孤隐斡鲁朵承天太后置,是为崇德宫,玉曰孤稳,……其斡鲁朵在土河东。
《辽史·国语解》营卫志条云“孤稳,玉也。”《钦定辽史语解》以孤稳为gu之对音,Klaproth氏译其音为Kn⁃nen,亦以满洲语gu比拟之,Schott氏译音为Kwawan,又以满洲语之Gugjo, Gugui二语比拟之。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玉曰古温(Ku⁃wen),
满洲语谓玉曰gu,
蒙古语族之Dakhur语谓玉曰gu。 (44)
契丹语之孤稳与女真语之古温尤为酷似,其为一语盖甚明也。
14. 虎思斡鲁朵(有力宫)
契丹语谓有力曰虎思或虎斯,《辽史》卷三十《天祚帝纪四》云:
天祚皇帝改元延庆……得善地,遂建都城,号虎思斡耳朵,改延庆为康国。
又《辽史语解》天祚纪条云:
虎思斡鲁朵,思亦作斯,有力称。斡鲁朵,宫帐名。
又《辽史语解》诸功臣传条云“虎斯,有力称,《纪》言虎思,义同。”Klaproth氏译其音为Chu⁃szui,译意为德文Stark, Stärke,与满洲语之Chusun,蒙古语之Kui,土耳其语之Kuǒ, Jakut语之Küa相比拟者是也。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有力曰忽孙,
满洲语谓有力曰hosun,
Gold语谓有力曰kusún, kūsū,
Oroǒen语谓有力曰kusun (45) 。
蒙古族之东蒙古语谓有力曰khéun,
Nizuendinsk语谓有力曰kušeng,
Tunkinsk语谓有力曰khušen, khuši, khušin,
Seleginsk语谓有力曰khuěi, khuěe,
Balagansk语谓有力曰kbuši, khušin,
Khorinsk语谓有力曰kbuši, khušin (46) 。
土耳其族之Uigur语Cagatai语谓有力曰kuě,
Jakut语Kara⁃kirgiz语谓有力曰küs (47) 。
契丹语之虎思、虎斯与上述诸语同语源,不待论矣。
15. 释捺钵(行宫)
契丹语谓行辕、行营、行在、行宫等义曰捺钵,《辽史》卷三十一《营卫志》上云:
有辽始大,设制尤密,居有宫卫,谓之斡鲁朵;出有行营谓之捺钵。分镇边圉,谓之部族。
又《辽史》卷三十二《营卫志中》行营条云:
辽国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
《辽史·营卫志》行营条载有春夏秋冬四捺钵,春捺钵在鸭子河泺,夏捺钵无定所,多在吐儿山,秋捺钵在伏虎林,冬捺钵在广平淀。据《辽史拾遗》卷四十一引《北昌杂录》曰:
北人谓住坐处曰捺钵,四时皆然,如春捺钵之类是也,不晓其义。近者彼国中书舍人王师儒来修祭奠,余充接伴使,因以问师儒。答曰,是契丹家语,犹言行在也。
又《大金国志》卷十一云:
(皇统三年)秋七月境内大风,自河南北转至山东而止,主谕尚书省,将循契丹故事,四时游猎,春水秋山,冬夏剌钵(注云剌,芦达切,剌钵者,契丹行在之意)。
可见捺钵(nat⁃pat)、剌钵(lat⁃pat)实一语之转,案
蒙古语谓营盘曰嫩秃 (48) ,
谓故乡曰nu⁃túk (49) ,
谓野营,住所曰nutuk (50) ,
Tunkinsk方言谓村落曰nutuk (51) ,
Seleginsk方言谓村落曰nütük (52) 。
契丹语捺钵not⁃pat之捺nat当即上述诸之略译。又
女真语谓地方曰卜阿,
谓地面曰卜阿朶(buana),
满洲语谓处所曰ba,
朝鲜语谓处所曰pa,
日本语谓处所曰ba。
契丹捺钵之钵即上述诸语之音译,表示处所,所在之义之语尾也。
四、 王号官号及其他
1. 释何骨﨟(提认天子)
契丹语谓提认天子曰何骨﨟,《辽史拾遗》卷十五引《燕北录》曰:
清宁四年(辽道宗四年即西纪1058年,宋仁宗嘉祐三年)戊戌岁十月二十三日,戎主一行起离骅甸,往西北舄二百七十余里,地名永兴甸,行柴册之礼。于十月一日,先到小禁围宿泊,于二日先于契丹宫内选择九人与戎主身材一般大小者,各赐戎主所着衣服一套,令结束,九人假作戎主,不许别人觉知。于当夜子时,戎主共十人相离,出小禁围,分投各一帐,每帐只有蜡烛一条,椅子一只,并无一人。于三日辰时,每帐前有契丹官僚一员,各自入账列“何骨﨟”(汉语提认天子也)。若提认得戎主者,宣赐牛羊驼各一千。当日宋国大王(戎主亲弟)于第八帐内提认戎主。番仪须得言道,“我不是的皇帝”?其宋国大王却言道,“你是的皇帝”。如此往来,番语三徧,戎王方始言道“是便是”。
据此,契丹语谓提认天子曰何骨﨟,案北族言语文法组织,名词在前,动词在后,是何骨二字为名词,天子之义,﨟字为动词,提认之义,盖甚明。案《辽史》卷三十《天祚纪四》云:
又西至起而漫,文武百官册立大石为帝,以甲辰岁二月五日即位,年三十八,号“葛儿罕”,复上汉尊号曰天祐皇帝,改元延庆。
《辽史·国语解》天祚纪条云:
葛儿罕,漠北君王称。
案鲜卑柔然突厥称君主曰可汗,女真称君主曰罕安,蒙古称君主曰合罕,皆Kagan, Khaghan等语之对音,契丹语之葛儿罕与上述诸语之同源固不待论,即契丹何骨﨟之何骨亦即Khaghat之对音也。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哨探曰哈喇安,
满洲语谓瞭望曰karun (53) ,
蒙古语谓提认、视察曰khara(khu),
Tunkinsk语谓提认、观察曰xara⁃(xa) (54) ,
Balagansk语谓提认、观察曰xara⁃(xa),
土耳其族之Uigur语谓眼目、望视曰karak,
agatai语谓视、见、求曰kara⁃(mak),
Altai语谓目、见曰kara,
Yakut语谓目、见曰kara,
Cuwas语谓眺望、求索曰kara (55) 。
契丹语何骨﨟之﨟(khat)殆即上述诸语khara之略译也。
2. 释脦俚寋(皇后)
契丹语谓皇后曰脦俚寋,《辽史》卷七十一《后妃传》云:
辽因突厥称皇后曰可敦,国语谓之脦俚寋。尊称曰耨斡,盖以配后土而母之云。
《辽史·国语解》列传条云“忒里蹇,辽皇后之称。”Klaproth氏译其音为Teligian,译意为Konigen(皇后之义)。案
通古斯族之Tunguse语谓老媪曰atirkan,
谓老翁曰ätirkän, atyrkn,
Managir语谓老媪曰atirakan,
谓老翁曰ötörikan,
谓妻室曰atirkan,
Managir⁃solon谓妻室曰atirkn。
谓老翁曰etirkn (56)
契丹语之忒里蹇殆即诸语Atirkan等语之省略首音后Tirkan之对音也。又
通古斯族之Anadir语谓妻、老媪曰atekan,
Ochozk语谓妻、老媪曰atykun,
蒙古文语谓妇人、女巫曰udugan, udagan,
Khorinsk语谓妇人、女巫曰udagan,
Aralsk语谓妇人、女巫曰odogon,
Balagansk语谓妇人、女巫曰odigon (57) ,
土耳其族之Kirgiz语谓妇人、巫女曰utigan, utjugun,
曰uduan, duan (58) ,
Jakut语谓妇人、巫女 曰udagan (59) ,
Tatar语谓主妇 曰yudege。
案契丹语之忒里蹇与上诸语亦有语脉相通之缘,盖通古斯语之Atirkan等语转为Atekan, atykun等语,与蒙古语之udugan, odogon等语相似,已无“r”音,再变为udunan,又去“k,g”音,又变为dugan, duan等语更省去首之“a”音,其转变之痕迹,尚可得而寻也。
3. 释耨斡(地皇后)
契丹语谓后土母或地皇后之义曰耨斡,亦曰耨斡改。《辽史》卷七十一《后妃列传》云:
辽因突厥称皇后曰可敦,国语谓之俚脦寋。尊称曰耨斡,盖以配后土而母之云。
《辽史·国语解》列传云:
耨斡麽,麽亦作改,耨斡,后土称;麽,母称。
又《辽史》卷一《太祖纪》载太祖即帝位时,
群臣上尊号曰天皇帝,后曰地皇后。
据此可知契丹语耨斡即地皇后之义,地皇后与后土母其义相同,中国素以皇天与后土对称,契丹仿之,译为契丹语遂为耨斡
或耨斡改矣。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地土曰纳(nah),
满洲语谓地土曰na,
Gold语、Managir语谓地土曰na,
Olěa语、Oroěen语谓地土曰na (60) 。
契丹语耨斡之耨斡,殆即上述na,或nah之封音。又
通古斯族之Gold语谓母曰mama,
谓老妇曰ma'ma,
Orocen语谓母曰mama。
契丹语耨斡之
,当即上述mama之音译。又
蒙古文语谓母曰eke,
Nizueudinsk语谓母曰eke,
Khalkha语谓母曰ekhe,
长城附近蒙古语谓母曰ege,
Tunkinsk语谓母曰ike,
Wolga⁃olot语谓母曰äkä (61) 。
契丹语耨斡改之改,殆亦上述诸语之对音也。
4. 释耶律(黄)
契丹君主以所居地名为姓曰耶律氏,《新五代史·四夷》附录《契丹传》云:
阿保机自僭称天皇王,以所居地名为姓,曰世里,译者谓之耶律。
《契丹国志》卷二十三族姓原始条云:
契丹部族本无姓氏,惟以所居地名呼之,婚嫁不拘地里,至阿保机变家为国之后,始以王族号为横帐,仍以所居之地名世里没里著姓。世里者,上京东二百里地名也。今有世里没里,以溪语群之,谓之耶律氏。
《辽史》卷一《太祖纪》云:
太祖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姓耶律氏,讳亿,字阿保机,小字啜里只,契丹迭剌部,霞濑益石烈乡,耶律弥里人。
《辽史》卷百十六《国语解》耶律氏、萧氏条云:
本纪首书太祖姓耶律氏,继书皇后萧氏,则有国之初已分二姓矣。有谓始兴之地曰世里,谓者以世里为耶律,故国族皆以耶律为姓……又有言以汉字书者曰耶律……以史丹字书者曰移剌……则亦不可考矣。
案《辽史》卷三十一《营卫志》载辽之行政区域划为八级,曰州、曰县、曰提辖司、曰石烈、曰瓦里、曰抹里、曰得里、曰闸撒,而阿保机为迭剌部霞濑益石烈乡耶律弥里人,《辽史·国语解》谓“弥里,乡之小者”。故知石烈为乡之大者,而弥里与抹里当是一语之异译。案《金史国语解考证》谓“谋克,百夫长也,谋克即墨由克,索伦语谓乡里为墨由克”。则弥里、抹里与谋克、墨由克二语,亦有语脉相通之故。
据《五代史·契丹传》及《契丹国志》族姓原始条,谓耶律为世里之转音,而世里为上京东二百里之地名。而《契丹国志》又以耶律弥里为世里没里之转音,案《辽史》卷三十七《地理志一》上京道祖州条云:
祖州天成军上节度,本辽右八部世(里)没里地,太祖秋猎多于此,始置西楼,后因建城号祖州,以高祖照烈皇帝,曾祖庄敬皇帝,祖考简献皇帝,皇考宣简皇帝所生之地,故名。
此世没里当亦世里没里之脱误,没里当与弥里抹里为一语,《五代史·四夷》附录《契丹传》云:
契丹自后魏以来名见中国……其居曰袅罗个没里。没里者,河也,是为潢水之南,黄龙之北。
又《契丹国志》初兴本末条云:
袅罗个没里……华言所谓黄河也。
今辽河上游之在热河省境内者,曰西喇穆楞或曰西剌木伦,乃蒙古语Sira Muren之音译,即黄河之义。
蒙古文语及长城附近蒙古语谓黄曰šira,
西喇木伦及老哈木伦流域之蒙古语谓黄曰šara,
Burjat语olöt语谓黄曰šara (62) ,
Dashur语及Butha⁃solon语谓黄曰šra,
Managir⁃solon语谓黄曰šara曰šare (63) 。
西喇木伦之西喇及古来之饶乐水,作乐水,弱洛水,浇洛水等名皆šira等语之对音。又蒙古语表色之微弱,例于语尾加ha, han或kha, kban,故谓黄曰sira曰sara,谓微黄则曰sira⁃kha, sara⁃kha,袅罗个没里之袅罗个,及古来之如洛环水,如洛瓌水,洛孤水等名皆其对音也。
蒙古语谓河曰muren,
Dakhur语谓河曰muru (64) 。
袅罗个没里之没里,即muren, muru之对音也。古来翻译外国语言遇s, š, ž, d等音往往译为y音,例如印度Asoka王之译为阿育王(A⁃yuk),突厥官名žabgu之译为叶护(yap⁃go), Sugdak国之译为粟弋(sok⁃yok),皆将s, ž, d等音译为y音之例。故契丹语世里之译为耶律,固不足怪。又耶律二字之以契丹字书者曰移剌,案移字音yi,其传至安南音dji,可知移之古音亦当读dji, ši, si之类也。
若上之考释为不误,则耶律一语殆因西喇河而得名。盖此河流域为契丹民族之发祥地,故以之名其姓也。
王静安先生《元朝秘史之主因亦儿坚考》附录云:
契丹初起时之人名部名中如耶律氏之始祖,其名为泥礼(《旧唐·契丹传》),或涅里(耶律俨《辽实录》),或雅里(金陈大任《辽史》)其姓为耶律或世里,而其部名则为迭剌。遥辇氏之始祖其姓名为迪辇乣里,其部名则为遥辇。六奚部中姚里部之最初部长其名为哲里,而金元奚人亦多以瑶里、姚里为姓。又辽之道宗字涅邻,小字查剌。耶律仁先字乣邻,小字查剌。萧得里底字剌邻。综合此诸名观之,其间似有一种之关系。此外如部之涅剌,姓之述律,名之女里、沤里孙、欧里思、欧里斯,亦皆与此有关。颇疑此等诸名,本出一源,当时故小异其音读以区别其或为名,或为姓,或为部;又以之区别此部与彼部,此人与彼人;故音读时有不同。
案此问题甚大,姑引于此,以待今后之考证。
5. 释阿保机(大)
契丹开国之祖为阿保机,阿保机亦作阿保谨、阿布机、安巴坚等异译,《说郛》卷四十载欧阳修《归田录》云:
契丹阿保机当唐末五代时最盛,开平中屡遣使聘梁,梁亦遣人报聘。人世传李琪《金门集》有赐契丹诏,乃为阿布机,当时书诏不应有误。而自五代以来见于他书者皆为阿保机,虽今契丹之人自谓之阿保机,亦不应有失。又有赵志忠者,本华人也,自幼陷北,为人明敏,在北中举进士,至显官,既脱身而归国,能述北中君臣世次,山川风物甚详,又云阿保机其人实谓之阿保谨。未知孰是。此圣人所以慎于传疑也。
又《旧五代·外国传》契丹条云:
沁丹政衰,有别部长耶律安巴坚最称雄劲,族众渐盛,遂代沁丹为主。
故乾隆时《钦定辽史国语解》亦改阿保机为安巴坚,以安巴为满洲语谓大曰amba之音译,以坚为满洲语谓理曰giyan之音译。案《清文汇书》卷一满洲语谓大样、壮大曰amlaki,殆即阿保机之对音也。
6. 释阿主沙里
契丹语谓父祖曰阿主,《辽史》卷一《太祖纪》载太祖阿保机少年时事云:
既长,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为挞马狘沙里,时小黄室韦不附,太祖以计降之,伐越兀及乌古六奚比沙狘诸部克之,国人号阿主沙里。
《辽史·国语解》太祖纪条云:
挞马狘沙里,挞马,人从也;沙里,郎君也。管率众人之官,后有止称挞马者。
阿主沙里,阿主,父祖称。
又《语解》世宗穆宗纪条云“挞马,扈从之官”。
据此则沙里乃官名,挞马狘沙里即管率扈从人众之官,阿主沙里则国人推戴阿保机之智勇而上之尊称,甚为明了。Klaproth氏之《亚洲诸国方言志》(Asia polyglotta)所引契丹语中以阿主(eněi)为父(vater)之称,固然,但以沙里(sali)为祖父(Gross vater)之称则误也。
通古斯族之Managir⁃solon语谓父曰eěige, ute, uté,
Butha⁃solon语谓父曰aě,
蒙古族之 Dakhur语谓父曰aě (65) ,
Burjat, seleginsk等语谓父曰etsege,
Tunkinsk等语谓父曰esege,
Balagansk等语谓父曰esege (66) ,
Ölöt语谓父曰ezegé,eěiga,
Khalkha语谓父曰eeige,
长城附近语谓父曰eeige (67) ,
土耳其族之突厥语谓父祖曰aěai,
Altai语谓父、伯叔父、兄曰aěa,谓父亦曰ada,
agatai语sart语谓母,姊曰aěn,谓兄曰aěn, azi,
谓父曰ata,谓伯叔父曰atik,
Osman语谓老翁曰ätsä,谓父曰ata,
Yakut语谓父曰ese (68) 。
契丹语之阿主与上述诸语皆有语脉相通之迹,而与达瑚尔语及索伦语之aěn尤露酷似也。
又元代蒙古语谓镇戍藩地诸部族之兵曰“探马赤”或“探马臣军”,此探马赤之赤与探马臣之臣乃表司某役之人之词,故蒙古语之探马与契丹语挞马狨沙里之挞马为亦系同语。朝鲜语谓伴从曰Tong⁃mo,与挞马、探马亦同语源也。
7. 释押番臣僚
契丹语谓群臣曰押番臣僚,《辽史拾遗》卷十六引《契丹国志》曰:
岁十月五京进纸造小衣甲并枪刀器械各一万副,十五日一时堆垛,国主与“押番臣僚”望木叶山奠酒拜,用番字书状一纸,用焚烧奏木叶山神,云寄库。
案《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岁时杂仪条记此风俗云“十五日天子与‘群臣’望祭木叶山”,可知《契丹国志》所谓押番臣僚,即《辽史·礼志》所谓群臣也。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大、甚之义曰安班(an⁃pan),
满洲语谓臣僚、大臣曰amban,
Gold语谓大、甚之义曰amb,谓鬼、怪物曰Ambn,
Orocen语谓鬼、怪物曰amba (69) ,
蒙古族之Dakhur语谓大物曰ambn (70) 。
契丹语之押番殆与上述诸语有语缘也。
8. 释鲁阿敦(盛名)
契丹语谓盛名曰阿鲁敦,或曰阿底朵里,亦作阿点,《辽史》卷一《太祖纪》云:
神册元年春二月丙戌朔上在龙化州,迭剌部夷离堇耶律葛鲁率百僚请上尊号……建元神册……三月丙辰以迭剌部夷离堇曷鲁为阿庐朵里于越,百僚进秩,颁赍有差。
《辽史》卷七十三《耶律曷鲁传》云:
太祖命曷鲁总领军事,……乃请制朝仪建元,率百官上尊号。太祖既备礼受册,拜曷鲁为阿鲁敦于越。阿鲁敦者,辽言盛名也。
《辽史语解》太祖纪条云:
阿庐朵里,一名阿鲁敦,贵显名,辽于越官兼此者唯曷鲁耳。
又云:
阿点夷离的,阿点,贵称;夷离的,大臣夫人之称。
据此则阿鲁敦,阿庐朵里,阿点皆系一语,甚明也。案
满洲语谓光、光彩圣德曰elden,
谓人有姿色、有光辉曰eldenge,
谓光辉曰eldembi,
谓功德曰erdenu (71) ,
蒙古语谓宝石、宝物、贵重曰erdeni,
谓才能功德、卓绝曰erdem (72) 。
契丹语之阿点,阿鲁敦,阿庐朵里三语与上述诸语当有语脉相通之故也。
9. 释皮室军(金刚军)
契丹语谓金刚石曰皮室,故以皮室名其警卫之军,《辽史》卷三十五《兵卫志中》御帐亲军条云:
辽太祖宗室强盛,分迭刺部为二,宫卫内虚,经营四方,未遑鸠集。皇后述律氏居守之际,摘蕃汉精锐为属珊军。太宗益选天下精甲,置诸爪牙,为皮室军,合骑十五万,国威盛矣。
又《辽史》卷四十六《百官志二》北面军官条有左右北南四皮室详稳司及黄皮室详稳司,注曰:
太宗选天下精甲三十万为皮室军,初太祖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余人置为腹心部,耶律老古以功为右皮室详稳,则皮室军自太祖时已有,即腹心部是也。太宗增多至三十万耳。
又《辽史拾遗》卷十三云:
渤海亦有宿卫者,又有左右等五比室(比音牌,又音栉比之比)契丹谓金刚为比室,取其坚利之名也。
据此则契丹之皮室军即金刚军之意,取其坚利,故以名军,案
蒙古语谓金刚石曰Wašira,谓宝石曰Vasn (73) ,
Khalkha语谓坚固曰böxö, büxü, bexi,
Tunkinsk语谓坚固曰böxö, büxü, bexi。
案北方民族之语言凡S, h, x等音可以互易,上述之böxö, büxü, bexi或系boso, busu, besi等之转讹亦未可知。若然,则契丹语之皮室一语,殆由坚固之义变而为金刚石之义者耶?
10. 释拽剌
契丹语谓走卒,巡警曰拽剌,《辽史》卷四十六《百官志》北面军官条云:
拽剌军详稳司,走卒谓之拽剌。
旗鼓拽剌群稳司,掌旗鼓之事。
《辽史语解》礼乐志条云“旗鼓拽剌,拽剌官名,军制有拽剌司,此则掌旗鼓者也。”《续文献通考·职官考》载契丹职官引此条云“伊喇军祥兖司,走卒谓之伊喇”,已将拽刺改为伊喇。又余靖《武溪集》契丹官仪条云“巡警名拽剌。”又《唐书·回鹘传》同罗条云:
安禄山反,劫其兵用之,号曳落河者也,曳落河者,犹言健儿也。
此曳落与拽剌亦系同语。
蒙古语谓男子,勇健曰ere (74) ,
土耳其语谓勇士、壮夫曰är,
Cagatai等语谓男子之力、勇健曰ärlik。
契丹之拽剌,殆即ere之对音,而回鹘之曳落河,则ärlik之对音也。
11. 释小底
契丹语谓官奴婢曰小底,《辽史》卷四十五《百官志一》有承应小底局一条,下有笔砚小底、寝殿小底、佛殿小底、司藏小底、习马小底、鹰坊小底、汤药小底、尚饮小底、盥漱小底、尚膳小底、尚衣小底、裁造小底诸名。《辽史语解》诸功臣传条云“寝殿小底,官名,辽制多小底官,余不注。”余靖《武溪集》契丹官仪条云:
宫人呼小底,官奴婢之属也。
案
通古斯族之Gold语谓朋友,同辈,伙计,邻人,从者曰že, žasi, žuse,
Oiěa语谓朋辈,介绍人,从者曰že,
Oroěen语谓同朋,介绍人,伙计,从者曰děewi (75) 。
又契丹语谓朋友曰朝廷,《续通鉴》卷二云:
(唐)明宗即位,遣供奉官姚坤告哀于契丹,契丹恸哭曰,我朝廷儿也。朝廷犹华言朋友也。
白鸟氏以为契丹语谓朋友曰朝廷,与上述诸语亦有语脉相通之故,然二语内含非尽相同,未可据为定论也。
12. 释十里鼻(奴婢)
契丹语谓奴婢曰十里鼻,《辽史》卷二十四引《燕北杂记》曰:
北界汉儿,多为契丹凌辱骂作十里鼻。十里鼻者,奴婢也。
据此则契丹语骂人之词十里鼻一语,必含卑贱之意甚明。案
蒙古语族之Khalkha方言谓奴婢曰zaratsa,
Tunkinsk等方言谓奴婢曰zarusa,
谓使唤曰zarulta (76) 。
契丹语之十里鼻,殆与上述诸语有语脉相通之缘也。
13. 释暴里(恶人)
契丹语谓恶人曰暴里,《辽史》卷一《太祖纪》载太祖以弟剌葛数为叛逆,因更剌葛名暴里,《辽史语解·太祖纪》条云“暴里,恶人名”。案
满洲语谓滥、妄、胡乱、放肆曰balai (77) ,
蒙古语谓不正、虚伪、欺诈、颠倒曰burughu (78) 。
契丹之暴里与上述二语可以比拟也。
14. 释贺跋支(执衣人)
契丹谓执衣防閤人曰贺跋支,《陔余丛考》卷二十四引沈存中《笔谈》载刁约使契丹,戏为诗云:
押宴移离毕(如中国执政官),
看房贺跋支(执衣防閤人),
饯行三匹裂(小木罂),
密赐十貔狸(形如鼠而大,辽人以为珍馐)。
案移离毕即夷离毕,《辽史语解·太祖纪》条云“夷离毕,即参知致事,后置夷离毕院,以掌刑政。宋刁约使辽有诗云,押宴夷离毕,知其为执政官。”至贺跋支乃执衣之人而防閤者。
蒙古族之东蒙古语谓衣服曰khubtsasun,
Khalkha语谓衣服曰khubtsusu, kuptsjusu, kupzah,
Seleginsk 语谓衣服曰khubtsu, khupsahan, khupěan,
Tunkinsk 语谓衣服曰khubsahan, khubsagxan, khubsugxun,
Balagansk 语谓衣服曰khupsagxan, khubsa,
Khorinsk 语谓衣服曰khupsahan,
Burjat 语谓衣服曰kubsabn,
Olot 语谓衣服曰kuptzuzù,
长城附近蒙语谓衣服曰gobzazu (79) 。
契丹语之贺跋当即上述诸语之略译,贺跋支之支,乃蒙古语法中表示司某役之人之语尾,其例甚多,不复枚举也。
15. 释石烈,瓦里,抹里,得里,闸撒
《辽史·营卫志》宫卫条云“辽国之法,天子践位,置宫卫,分州县,析部族,设官府,籍户口,备兵马。崩则扈从后妃宫帐,以奉陵寝。有调发则丁壮从戎事,老弱居守。”宫卫官制如下表:
太祖弘义宫有州五,县一,提辖司四,石烈二,瓦里四,抹里四,得里二,
太宗永兴宫有州四,县二,提辖司四,石烈一,瓦里四,抹里十三,闸撒七,
世宗积庆宫有州三,县一,提辖司四,石烈一,瓦里八,抹里十,
应天后长宁宫有州四,县三,提辖司四,石烈一,瓦里六,抹里十三,
穆宗延昌宫有州二,——,提辖司四,石烈一,瓦里四,抹里四,
景宗彰愍宫有州四,县二,提辖司四,石烈二,瓦里七,抹里十一,
承天后崇德宫有州四,县一,提辖司三,石烈三,瓦里七,抹里十一,闸撒五,
圣宗兴圣宫有州五,——,提辖司四,石烈四,瓦里六,抹里九,闸撒五,
兴宗延庆宫有州三,——,提辖司四,石烈二,瓦里六,抹里六,
道宗太和宫有——,——,——,石烈二,瓦里八,抹里七,
天祚永昌宫有——,——,——,石烈二,瓦里八,抹里八,
孝文太弟敦睦宫有州三,——,提辖司一,石烈二,瓦里六,抹里二,闸撒二,
文忠王府有州一,——,提辖司六,——,——,——。
据此则辽时宫内行政乃有州,县,提辖司,石烈,瓦里,抹里,得里,闸撒八种,除其中州、县、提辖司为中国名称外,其余石烈,瓦里,抹里,得里,闸撒,皆系契丹语甚明。《辽史》卷四十六《百官志》北面宫官十二宫职名总目谓某宫有某宫使,副使,太师,太保,侍中。某宫都部署部司,有都部署,副部署,判官。某宫提辖司,官制未详(《语解》百官条云提辖司,诸宫掌兵官)马群司,侍中,敞史,其下文云:
某石烈,石烈县也(《语解》太祖条云霞濑益石烈,乡名,诸宫下皆有石烈,设官治之)夷离堇,本名弥里马特本,改辛衮(《语解》百官条云,弥里马特本,官名,后升辛衮)麻普本名达剌干,会同元年改(《语解》太宗条云,达刺干,县官也,后升副使);麻都不县官之佐也,后升为令;百官志条云,麻普即麻都不,县官之犯罪没入瓦里,(《语解》营卫志条云,瓦里,官府名,宫帐部皆副也,初名达剌干牙书,会同元年置。某瓦里,内族外戚世官设之,凡宫室外戚大臣犯罪没入于此),抹鹘(《语解》百官条云,抹鹘,瓦里司之官)。某抹里(《语解·营卫志》条云,抹里,官府名)。闸撒狘(《语解》世宗穆宗纪条云,闸撒狘,抹里司官,亦掌宫卫之禁者。《语解》营卫志条云,闸撒狘,亦抹里官之一)。某得里,官名,未详。
又《辽史》四十六《百官志》北面部族官条大部族有某部大王,左宰相,右宰相,太师,太保,太尉,司徒,某部节度使司,节度使,节度副使,节度判官,某部族详稳司,详稳,都监,将军,小将军其下文云:
某石烈,某石烈夷离堇,某石烈麻普亦曰马步,本名石烈达剌干(《语解》太宗条云马步未详何官,以达剌干升为之)。某石烈牙书某弥里,弥乡也(《语解》太祖条曰弥里,乡之小者)。辛衮本曰马特本(《语解》百官条云石烈辛衮,石烈官之长,又云,弥里马特本官名,后升辛衮)。
据上例观之,则所谓石烈,瓦里,抹里,得里,闸撒诸官之等第,大抵不过县邑,乡镇,村落之长之义,不难推知也。《金史语解考证》云“谋克百夫长也,谋克即墨由克,索伦语谓乡里为墨由克”。可见墨由克一语由乡里之义转而为百夫长(即乡里之长)之义,石烈,瓦里,抹里,得里,闸撒诸语之义,亦犹是矣。兹述其可知者如次:
瓦里
蒙古文语谓邻里村落曰ail,
Balagask语谓邻里村落曰jl (80) ,
Dakhur语谓邻里村落曰aile (81) ,
通古斯之Solor语谓邻里村落曰ail (82) ,
土耳其之Altai语谓穹庐曰ail,
Telent语谓村落曰ajil,
Kirgiz语谓村落曰ail,谓一群村落曰aul,
Osman语谓栏栅曰agil,
Schor等方言谓村落曰l,
Jakut语谓村落曰ial,
éuwaš语谓村落曰jal (83) 。
契丹语之瓦里,殆与上述诸语有语脉相通之迹也。
弥里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百夫长曰谋克。
索伦语谓乡里曰墨由克 (84) 。
满洲语谓乡里曰muhun。
朝鲜语谓村邑曰maal。
契丹语之抹里,或弥里与上述诸语当有语脉相通之缘可知也。
得里
又
蒙古文语谓城市曰tura (85) 。
Khorinsk语谓村落曰tura。
Tunkinsk语谓村落曰tirgen (86) 。
Nižuendinsk语谓村落曰tirgen。
土耳其族之Altai语Telent语谓城市曰tura (87) 。
契丹语之得里与上述诸语相近似,殆即其对音也。
闸撒
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村曰哈沙,
满洲语谓村曰gašan,
Gold语谓村曰gasan, gasen,
Oiěa语谓村曰gasa,
Oroěen语谓村曰kasan (88) 。
契丹语之闸撒当系上述诸语之对音矣。
五、 地名及其他
1. 释胡都(山)
契丹语谓山曰胡都或胡底,《契丹国志》四京本末条云:
有讷都鸟河,番语山为胡都,水为鸟。
《辽史拾遗》卷十三云:
蕃语谓山为讷都,水为鸟。
金王寂著《辽东行部志》云:
(明昌)丁巳次胡底千户寨,宿温迪罕司狱家,胡底,汉语山也,以其寨山下,故以为名。
据此可知胡底与胡都实系一语之转,而讷都则其误写也。
通古斯之女真语谓山之上锐者曰哈丹,
满洲语谓山峰曰hada谓山曰gukda,
Gold语谓山曰gugda,
Oroěen语谓山曰gugda,
Managir语谓山曰gugd,
Nerěinsk语谓山曰gógda,
Udskoje语谓山曰gôgdâ,
Ochozk语谓山曰gudn, gutgai,
Lamut语谓山曰gúndan (89) ,
蒙古语谓山曰xada,
达瑚尔语谓山曰xda (90) 。
契丹语之胡都、胡底当即上述诸语之对译也。
2. 释鸟(水)
契丹语谓水曰鸟,例见上节。
蒙古语谓水曰usu,
Burjat语谓水曰ugxan, ugxun (91) ,
Dakhur语谓水曰óso, ózo,
通古斯之Solon语谓水曰osó, ozó (92) 。
契丹语之鸟即上述诸语之略译也。
3. 释没里(河)
契丹语谓江河曰没里,《五代史·契丹国传》云:
其居曰袅罗个没里,没里者河也。
今蒙古语谓河曰muren,
达珊尔语谓河曰muru (93) 。
没里盖即上述二语之对音也。
4. 释袅罗个没里(黄水)
《五代史·四夷》附录第一《契丹传》云:
契丹自后魏以来,名见中国,或曰与库莫奚同类异种,其居曰袅罗个没里,没里者,河也,是名潢水之南,黄龙之北。
《契丹国志》初兴本末条云:
本其风物地有二水……曰袅罗个没里,复名女古没里者,又其一也,源出饶州西南平地松林,直东流。华言所谓黄河也。
据此则袅罗个与女古二语,皆为黄色之义,甚明也。
蒙古族之文语谓黄色曰šira,
辽水上游蒙古语谓黄色曰šara (94) ,
Dakhur语谓黄色曰šra (95) ,
Burjat, Olot语谓黄色曰šara (96) ,
通古斯之Butha⁃solon语谓黄色曰šra,
Managir⁃solon语谓黄色曰šra, šare (97) ,
土耳其族之 Altai, Kirgiz,
Tatar, Baškir语谓黄曰sari,
Teleut语谓黄曰saru,
Taraněi等方言谓黄曰serol, sari,
Uigur语谓黄曰sarik,
Karagass语谓黄曰sareg,
Koibal语谓黄曰sârak, sâréx, sâryg (98) 。
契丹语之袅罗个与上述诸语语脉相通,不待言矣。
5. 释女古没里(黄水)
契丹语谓黄色曰袅罗个,亦曰女古,例见上节。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黄曰琐江,
满洲语谓黄曰soho, sohon, suwayan,
Gold语谓黄曰sogžo,
Olěa语谓黄曰Sogžo,
Oroěon语谓黄曰sogžo, sokěo, sokde (99) 。
契丹语之女古疑即上述诸语之转讹也。
6. 释北乜里没里(土河)
《契丹国志》初兴本末条云:
本其风物地,有二水曰北也里没里,复名陶猥思没里者,是其一也。其源出自中京西马孟山,东北流。华言所谓土河是也。
可见契丹语之北乜里,陶猥思二语皆土字之义。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泥土曰卜勒其,
满洲语谓泥土曰buraki (100) ,
Tuunguse语谓泥土曰bolangir, bulä,
Lamut语谓尘土曰bul,
Ochozk语谓尘土曰bula,
Barguzin语谓尘土曰buló (101) ,
蒙古语谓泥曰balěik谓尘曰bulangir,
Burjat语谓尘曰bulangir, bulangur, bulunger (102) ,
土耳其语族谓尘曰bulsrak, bulzrak, balzarak, bylěirak, bolzak, balěok, pylěek borri, bor。
案契丹语之“北乜里”疑系“北也里”之误写,即通古斯语bula, bulo等之音译。盖契丹语月为赛离,亦作赛伊儿(即蒙古sara之音译),谓日为捏离,亦作捏伊儿(即蒙古语Nara之音译)延长母音a插入y音,乃常见之例,可以类推也。
7. 释陶猥思没里
契丹语谓土河曰北也里没里,亦曰陶猥思没里,已见上节。
蒙古语谓尘土曰toghosun, toghosu,
Burjat语谓尘土曰tôhong, tôs (103) ,
土耳其语谓尘土曰tuz,
Uigur语谓尘土曰tus,
Tatar语谓尘土曰tuzan (104) 。
此诸语与契丹语之陶猥思颇不相类,然通古斯语、蒙古语中凡母音之间挟有gh, g, h音者,往往可转为w音或y音,例如
通古语 谓火曰toggo, tógo, tog, toho, tohó,
亦作tawó, taw, tawa。
以此推之,则蒙古语之toghosu亦可转为to⁃wo⁃su,则与陶猥思(tao⁃wei⁃sz)之音读近似矣。
8. 释赛离 赛咿唲(月)
契丹语谓月为赛离,或赛咿唲。《契丹国志》卷二十七岁时杂记中元条云:
此节为赛离舍,汉人译云,赛离是月,舍是好,谓月好也。
《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云:
五月重五日午时采艾叶和绵着衣七事以奉天子,北南臣僚各赐三事,君臣宴乐,渤海膳夫,进艾糕,以五彩丝为缠臂,谓之合欢结,又以彩丝宛转为人形簪之,谓之长命缕。国语谓是日为讨赛咿唲。讨,五;赛咿唲,月也。
又云:
七月十三日夜天子于宫西三十里卓帐宿焉,前期备酒馔,翼日诸军部落从者皆动蕃乐,饮宴,至暮乃归行宫,谓之迎节。十五日中元,动汉乐大宴。十六日昧爽复往西方随行诸军部落大噪三,谓之送节。国语谓之赛咿唲奢。奢,好也。
《辽史·国语解》礼乐志条云“赛咿唲奢,日辰之好也”,故Klaproth氏音译为sai⁃i⁃elze,并误译其意为Gutar Tag, GHicklicher(德文好日之义)以与满洲语好日之义之sain inenggi比拟也。案
蒙古语谓月为sara, saran,
Tunkinsk语
Balagansk 语
Aralsk 语 谓月为Gxara(khara), (105)
Dakhur语谓月为sra, saroro (106) 。
契丹语之赛离,赛咿唲殆即上述诸语之对译或其转讹者也。
9. 释捏离 捏咿唲(日)
契丹语谓日为捏离或捏咿唲。《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岁时杂仪条云:
正旦,国俗以糯米和白羊髓为饼丸之若拳,每帐赐四十九枚,戊夜各于帐内窗中掷丸于外,数偶,动乐饮宴,数奇,令巫十有二人呜铃执箭绕帐歌呼,帐内爆盐垆中,烧地拍鼠,谓之惊鬼,居七日乃出。国语谓正旦为乃捏咿唲。乃,正也;捏咿唲,旦也。
《辽史语解》礼乐志条云“乃捏咿唲,正月朔旦也。”(案W.schott氏Kitai und Karakitai文中所举契丹语有shikwan译意为日[sun],并以通古斯语谓日为schigin, sygun二语拟之,此语与捏咿唲之音读全异,但寻之《辽史》《辽史拾遗》《契丹国志》等书中皆不见,不知有何根据。)
通古斯语之Ochozk语谓日为Nultan,
Lamut语谓日为Njultan,
Oroěen⁃solon语谓日为nari (107) ,
蒙古语谓日为nara,
Dakhur语谓日为nra (108) 。
契丹语之赛离或赛咿唲,殆即上述诸语之对译或其转讹者耶?
10. 释尀(时)
契丹语谓时日之时为尀,《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岁时杂仪条云:
二月一日为中和节,国舅族萧氏设宴以延国族耶律氏,岁以为常。国语是日为里尀。
里,请也;尀,时也。
读若狎,尀读若颇。
《辽史拾遗》卷二十四引《燕北杂记》曰:
腊月戎装饮酒,呼粆离尀,粆离是战,尀是时。
案通古斯族之
女真语谓时曰伏湾朵,
满洲语谓时曰fon,
Gold语谓时计曰bo (109) 。
契丹语之尀似即上述fon, bo之对译也。
11. 释笪郤(日蚀)
契丹语谓日蚀曰笪郤,《辽史拾遗》卷二十四《南部新书》曰:
卢文进,幽州人也,至江南李氏封范阳王,尝云陷入契丹中,屡入绝塞,正旦方猎,忽天色晦黑,众星灿,问蕃人云,所谓笪郤日也,以此为常,顷之乃明,方午也。
案满洲语谓日蚀为sun ěyembi,蒙古语谓日蚀为nara burikhu与契丹语之笪郤皆不相类。惟
通古斯族女真语谓云曰秃吉(túh⁃kih)谓雾曰塔马吉(thmakih),
满洲语谓云曰tugi谓雾曰talman,
Gold语谓云曰tywaks, tuaxsa,谓雾曰tmnaxsa,
Oroěen语谓云曰tokso谓雾曰tamna,
Managir语谓云曰tukšn, tuksé,谓雾曰tamnakn,
Udskoje语谓云曰tuksu,又谓雾曰tamnaxn,
Kondogir语谓云曰tuksu,又谓雾曰tarnnkša,
Witui⁃tunguse语谓云曰tuksu,又谓雾曰tamnakšan,
Amur⁃tunguse语谓云曰tuhu,又谓雾曰tamnaxsa,
Jakut语谓云曰túhu,
Ochozk语谓云曰togosen,
Lamut语谓云曰tohaen,
Nerěinsk语谓云曰tokše (110) 。
契丹语之笪郤与上述诸语中之tukšu等殆同语源也。
12. 释阿古轸(雷)
契丹语有阿古轸,阿姑轸,阿古真等语与满洲语谓雷曰akžan相似。《钦定辽史语解》卷八,七丁云:
阿克展akžan,满洲语雷也,卷十七作阿古轸,卷十八作阿姑轸,卷十九作阿古真。
案《辽史》卷十七《圣宗纪八》有萧阿古轸其人,此人之为契丹人,固不待言。
通古斯族之Nerèinsk语Manazeja语谓雷曰kdi,
Jenissei语谓雷曰akdi,
Barguzin语谓雷曰agdú,
Lamut语谓雷曰gdu。
契丹语之阿古轸,阿古真,阿姑轸等语与上述诸语非同语源耶?
13. 释坤不剌 坤不克(旋风,魂风)
契丹语谓风曰不剌,或曰不克,《契丹国志》曰:
契丹人见旋风,合眼用鞭望空打四十九下,口道坤不剌七声。
又《辽史拾遗》卷二十四引《燕北录》曰:
戎主及契丹臣庶每闻霹雳声,各相钩中指,口作吃雀声,以为禳厌。戎主及契丹臣庶等,如见旋风时,便合眼用鞭子空中打四十九下,口道坤不克七声,汉语魂风也。
据此则契丹语谓魂风曰坤不剌亦曰坤不克。案
朝鲜语谓风曰param,
蒙古族之Seleginsk语谓吹雪曰burgang,
Nižuendinsk语谓吹雪曰barodohang,
Khorinsk语
Tunkinsk语 谓吹雪曰borodohon,
Aralsk语谓吹雪曰barodogon (111) ,
土耳其族之agatai语谓旋风,暴风曰buragan, buraxan, buran,
Jakut语谓吹雪,暴风曰buraxan,
Osman语谓吹雪,暴风曰buragen, buran,
Koibal语
Karagass语 谓吹雪,暴风曰buran,
uwaš语谓吹雪,暴风曰purn (112) 。
契丹语之不剌,当即上述boran, buran等之对译,不克则buragan之略译者也。又
通古斯族之满洲语谓怪异曰ganio (113) ,
蒙古族之 Tunkinsk语
Khorinsk语等 谓灵魂,精灵曰gxunegxen (114)
契丹语之坤或即上述语谓之略译者耶?
14. 释合不剌(春)
契丹语中有合不剌一语,与蒙古语谓春曰habur相近似,《钦定辽史语解》卷四,十三丁云:
哈布尔(habur)蒙古语春也,六十八作合不剌,山名。
案《辽史》卷六十八游幸表云“会同六年障鹰于合不剌山”。则合不剌乃契丹之山名甚明。
蒙古文语谓春曰khabur,
Nižuendinsk语谓春曰kabar,
Khalkha语谓春曰khabur,
Tunkinsk语谓春曰khabar (115) 。
契丹语之合不剌,与上述诸语为同一语亦未可知也。
15. 释勃鲁里(秋)
契丹语中有勃鲁里一语,与满洲语谓秋曰bolori相近似,《辽史语解》卷八,四丁云:
博罗哩(bolori),满洲语秋也,卷十亦作勃鲁里。
案《辽史》卷十六《兴宗纪七》云“品打鲁瑰部节度使勃鲁里”,则勃鲁里亦契丹人名,甚明也。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秋曰卜罗厄林(pul⁃lo⁃oh⁃lin),
满洲语谓秋曰bolori,
Gold语谓秋曰bōlō,
Olěa语谓秋曰bōlō,
Oroěen语谓秋曰bolo,
Managir语谓秋曰boloni,
Wilui⁃tungnse语谓秋曰bolóno (116) 。
契丹语之勃鲁里,或与上述诸语为同一语源亦未可知也。
六、 物名及其他
1. 释堕块(门)
契丹语谓门为堕块,《辽史》卷三十三《营卫志》部族条云:
奚王府六部五帐分……初为五部,曰遥里,曰伯德,曰奥里,曰梅只,曰楚里,太祖尽降之,号五部奚。天赞八年有东扒里厮胡损者恃险,坚壁于箭,箭山以拒命,揶揄曰,大军何能为,我当饮堕块门下矣。太祖灭之,以奚府给役户并括诸部稳丁,收合流散置堕块部,因堕块门之语为名。遂号六部奚。
《辽史拾遗》卷二十引诸史夷语曰:
奚酋胡损门名堕块,太祖灭奚,因其门名置为堕块部。
《辽史语解·地理志》条云“堕块,门名,辽有堕块部。”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门曰都哈,
满洲语谓门曰duka (117) 。
契丹语之堕块当即上述二语之对音也。
2. 释匹裂(小木罂)
契丹语谓小木罂曰匹裂,《辽史拾遗》卷二十四云:
匹裂小木罂,以色绫木为之,加黄漆。
又《陔余丛考》卷二十四引沈存中《笔谈》载宋子约使契丹戏为一诗,第三句云:
践行三匹裂(注云小木罂)。
据此则匹裂即小木罂之名甚明。
通古斯族之Gold语谓器皿曰pelé,
Oroěen语谓器皿曰pèle, pile (118) ,
蒙古族之Khalkha语谓器皿曰pile (119) 。
契丹族之匹裂,当即pele, pile之同语矣。
3. 释郭离(沙袋)
契丹语谓沙袋曰郭离,《辽史拾遗》卷十五引《燕北录》曰:
沙袋(番呼郭离)以牛皮爽焚如鞋,底内盛沙半升,柄以木作,胎亦用牛皮裹,约长二尺。
据此则契丹语之郭离,即沙袋之义可知。案
通古斯语谓沙土曰kair (120) ,
蒙古语谓沙土曰khair,
Balagansk方言谓沙土曰xor (121) ,
土耳其族之Cuwaš语谓沙土曰khyer (122) 。
契丹语郭离之郭当即上述诸语之略译也。
4. 释撒剌(酒罇)
契丹语酒罇曰撒剌,《辽史》卷七十三《耶律斜捏赤传》云:
耶律斜捏赤,字撒剌……始字铎益,早隶太祖幕下,尝有疾,赐罇酒,饮而愈,辽言酒尊曰撒剌,故诏易字焉。
《辽史语解》诸功臣传条云“撒剌,酒樽名”,又《元史语解》卷一云“察喇,注酒器也。”可知察喇与撒剌,实为一语。案
满洲语谓酒海曰cara (123) ,
蒙古语谓鼎镬曰tsara (124) 。
契丹语之撒剌即上述二语之对译也。
5. 释曜辣(圭,石)
契丹语谓圭曰曜辣,《辽史拾遗》卷二十四引《嘉祐杂志》曰:
契丹谓圭为曜辣。
案通古斯之女真语谓玉曰古温,满洲语谓玉曰gu,蒙古语谓宝石曰Vasu,谓宝物曰erdeni,此与曜辣皆不相类。
通古斯族之Gold语谓石žolo,
Olca语谓石曰žolo,
Oroěen语谓石曰žolo, zolo, colo, dolo,
Nerěinsk语谓石曰žöllò,
Jenissei语谓石曰dišollo (125) ,
Managir⁃Solon语谓石曰tsolo (126) ,
蒙古族之Khalkha语谓石曰ěoru,
Khorink等方言谓石曰šulu, sulun,
Olot语谓石曰ěulu (127) ,
Dakhur语谓石曰ěolo (128) 。
契丹语之曜辣疑即上述诸语之对音,原仅石字之义,以意推之,契丹语称圭之语应为erdenizolo(宝石),或因汉人为简便计单取其后一语亦未可知也。
6. 释查拉、瓜拉(帽)
契丹语谓帽曰瓜拉曰查拉,《辽史拾遗补》卷五引《通雅》曰:
中人帽曰瓜拉,徐文长曰辽主名查拉,或服是帽转为瓜拉,近者高丽王帽,京师呼为瓜拉。
《辽史语解》太祖纪条云“契丹豪民要裹头巾者纳牛驼十头马百匹,乃给官,名曰舍利。后遂为诸帐官,以郎君系之。”案此舍利之名亦要裹头巾者而起,则此舍利与瓜拉、查拉当亦有语脉相通之故。
通古斯族之Gold语谓袋子曰sómala,
Oroěen语谓袋子曰sumala,
Unter⁃tunguse语谓袋子曰sumna (129) ,
蒙古族之Balagansk语谓袋曰simek,
谓包曰šuragha (130) ,
又朝鲜语谓橐袋之类曰ǒaro, ěaru (131) 。
契丹语之爪拉等语,与上述诸语皆有语脉相通之迹也。
7. 释睹发(爪)
《辽史拾遗》卷十五引《燕北录》曰“铁爪(番呼发睹)以热铁打作,八片虚合,或用柳木作柄,约长三尺。”案
通古斯之Gold语谓爪曰tukpé,
Olěa语谓爪曰tukpa,
Oroěen语谓爪曰typpo,
Managir语谓爪曰tipkasú,
Butha⁃solon语谓爪曰tebkosún (132) 。
契丹语之睹发(原颠倒为发睹)与上述诸语有语脉相通之迹也。
8. 释徐吕、斜喝里(黑皮)
《辽史拾遗》卷十五引《演繁露》曰:
今使北者,其礼例中所得,有韦而红光滑可鉴,问其名则“徐吕皮”也。问何以名之,则徐氏吕氏工为之也。此说信否殊未可知。予案《燕北杂记》曰,契丹兴宗尝禁国人服金玉犀带,及“黑斜喝里皮”并红虎皮靴,及道宗即位,以为靴带也者,用之可以华国,遂弛其禁,再许服用。此为靴带之制矣及“徐吕皮”所自出,则曰“黑斜喝里皮”谓回鹘野马皮也,用以为靴,骑而越水,水不透里,故可贵也。红虎皮者回鹘獐皮也,揉以磠砂,其软熟用以为靴也。本此而言,则知“徐吕皮”,则“斜喝里”声之转也。然斜喝里之色黑,而徐吕皮之色红,恐是野马难得,而磠砂熟韦可以常致,故染而红之,以为獐皮,为欲高其品名,遂借“斜喝里”以为名呼也。
此以徐吕皮与斜喝里皮为一物之音转,然斜喝里皮为黑色野皮,徐吕皮为红色獐皮(红虎皮),其非一物也明矣。案
蒙古语谓皮革曰siri,曰sirin (133) ,
谓黄色曰sira,曰sara。
徐吕皮之徐吕,谓即sira或sira之对音也。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黑色曰撒哈良,曰撒合辇,
满洲语谓黑色曰sabaliyan,
Gold语谓黑色曰saxarin, saxr,
Oiěa语谓黑色曰saxar,
Oroěen语谓黑色曰sakai, sykger,
Ochozk语谓黑色曰skarin, èakarin,
Lamut语谓黑色曰sakhrin (134) 。
契丹语黑斜喝里皮之斜喝里,与上述诸语酷似,当即其对译也。
9. 释掠胡(赤娘子)
契丹语谓赤娘子曰掠胡。《辽史拾遗》卷十五引《燕北录》曰:
赤娘子者,番语谓之掠胡,奥偌传是阴山七骑所得潢河中一妇人,因生其族类,其形木雕彩装,常时于木叶山庙内安置。一新戎主行柴册礼时,取来作仪注,第三日送归本庙。
案木叶山为契丹民族所崇拜之神庙所在地,《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嘉仪下》岁时新仪条载每岁十月十五日,天子与群臣望祭木叶山,焚烧纸造甲兵,即此可见赤娘子则木叶山所奉之神名,契丹语之掠胡,案蒙古语族之长城附近语及Khalkha方言谓娘子曰Kuk,掠胡之胡,或即Kuk之对译,亦未可知,然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赤色曰弗剌江曰活腊胡 (135) ,
满洲语谓赤色曰fulgiyan,
Gold语谓赤色曰folgen,
Jakut语谓赤色xorarin,
ěapogir语谓赤色曰xorin,
Butha⁃solon语谓赤色曰xul,
Kondogir语谓赤色曰xulma,
Ochozk语谓赤色曰xulanja,
Noril语谓赤色曰huloma,
Managir语谓赤色曰ularin, olarén,
Barguzin语谓赤色曰ularin (136) ,
蒙古文语谓赤色曰ulaghan,
Tunkinsk语谓赤色曰ulan,
Seleginsk语谓赤色曰ulân (137) ,
Dakhur语谓赤色曰xul (138) 。
契丹语之掠胡或系胡掠之倒文,即上述诸语之对译亦未可知。
10. 释喎呵(猪)
《契丹国志》中契丹初兴本末条云:
复有一主号曰喎呵(一作喝呵),戴野猪头,披猪皮,居穹庐中,有事则出,退复隐入穹庐如故,后因其妻窃其猪皮,遂失其夫,莫知所如。
据此则喎呵,喝呵戴猪头,披猪皮,殆即因猪而取义者,案
蒙古语族之长城附近语谓猪曰khakai,
Djungar⁃olot语谓猪曰gagai,
Wolgo⁃olot语谓猪曰gakhai (139) ,
Nižaeudinsk语谓猪曰gakai,
Tunkinsk语谓猪曰gakhai (140) ,
Dakhur等语谓猪曰gakai, gakha (141) 。
契丹语之喎呵殆即上述诸语之对音也。
11. 释捏褐(犬)
《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嘉仪下》岁时杂仪条云:
八月八日国俗屠白犬于寝帐前七步瘗之,露其喙后七日中秋,移寝帐旋其上。国语谓之捏褐耐。捏褐,犬(误为大);耐,首也。
据此则契丹语谓犬曰捏褐甚明。案
蒙古族之长城附近语谓犬曰nogai,
Khalkha语谓犬曰nokhoi,
Olot语谓犬曰nokhoi (142) ,
Burjat语谓犬曰nokhoi (143) 。
契丹语之捏褐谓即上述诸语之同语也。
12. 释蒌珍思(熊虎)
契丹语谓熊虎曰蒌珍思,《辽史》卷二十四引《燕北录》曰:
汉兵多以得胜及必胜二字为号,诸番兵以蒌珍思为号,汉语熊虎二字也。
据此则蒌珍思乃熊与虎二语所合成,非一语也。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熊曰勒付(leh⁃fu),
满洲语谓熊曰lefu。
契丹语蒌珍思之蒌,谓即lefu之略译。又
通古斯族之满洲语谓虎曰tasha,
Gold语谓虎曰tasha,
Olěa语谓虎曰duše,
Oroěen语谓虎曰duša, duse (144) 。
契丹语蒌珍思之珍思,当系duše之对音也。
13. 释陶里(兔)
契丹语谓兔曰陶里,《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岁时杂仪条云:
三月三日为上己,国俗刻木为兔,分朋走马,射之,先中者胜,负朋下马列跪进酒,胜朋马上饮之。国语谓是日为陶里桦,陶里,兔也;桦,射也。
据此则契丹语之陶里,即兔之义甚明。案
蒙古文语谓兔曰tulaj (145) ,
长城附近语谓兔曰taolai,
Oiöt语谓兔曰tooli, tunlai (146) 。
契丹语之陶里当即上述诸语之对译也。
14. 释兀古邻(牛)
《钦定辽史语解》卷六云:
蒙古语乌库哩ukuri,牛也,卷七十三作兀古邻,卷八十作乌古邻,卷十作乌骨里,女名。
案《辽史》卷七十三《耶律颇德传》云“颇德,字兀古邻,弱冠事太祖”。
则兀古邻乃契丹人名可知也。
蒙古文语谓兽畜,有角兽畜曰üker,
Khorinsk语谓兽畜,有角兽畜曰ükhür,
Seleginsk等语谓兽畜曰ükher (147) 。
契丹语之兀古邻,乌女邻,乌骨里诸语,疑即上述诸语之对音也。
15. 释拖古烈(牛犊)
《钦定辽史语解》云:
图古勒tugûl,蒙古语牛犊也,卷二十二作拖古烈,地名。
案《辽史》卷二十二《道宗纪》云“八年六月丙子朔,驻驿拖古烈”,是拖古烈乃契丹地名也。
蒙古族之Nižuendinsk等方言谓牛犊曰tugul,
Balagansk等方言谓牛犊曰togol (148) 。
契丹语之拖古烈疑即上述诸语之对音也。
16. 释控骨里(黄马)
契丹语有控骨离,控骨里等名,《钦定辽史语解》卷七云:
满洲语崆郭啰konggoro,黄马也,卷十二作控骨离,卷十六作控骨里。
案《辽史》卷十二《圣宗纪三》云“以遥辇副使控骨离为舍利拽剌群稳。”则控骨离为契丹人名可知也。案
朝鲜语谓黄马曰kora (149) ,
满洲语谓黄马曰konggoro (150) ,
蒙古文语谓黄马曰khongor, kongguro (151) 。
契丹语之控骨里,控骨离等语,即上述诸语之对译也。
17. 释特马哥(骆驼)
契丹语之特马哥,《钦定辽史语解》卷八云:
特默格temege蒙古语骆驼也,卷二十九作特母哥。
案《辽史》卷二十九《天祚纪》谓特母哥为辽之太保,则此为契丹人名可知。
通古斯族之满洲语谓骆驼曰temen,
Butha⁃solon语谓骆驼曰temughe (152) ,
蒙古文语谓骆驼曰temeghe, temeghen (153) ,
Khalkha, Tunkinsk等方言谓骆驼曰temèn (154) 。
契丹语之特母哥疑即上述诸语之对译也。
18. 释杓窊(鸷鸟)
契丹谓鸷鸟曰杓窊,《辽史》卷五十七《仪卫志三》符印条云:
杓窊印,杓窊,鸷鸟之总名,以为印纽,取疾速之义。行军诏赐将帅用之,道宗赐耶律仁先鹰纽印即此。
《辽史语解》景宗圣宗纪条云:
杓窊印,杓窊,鸷鸟总称,以为印纽,取疾速之义,凡调发军马
则用之,与金鱼符银牌略同。
《辽史》卷三十三营卫志下,部族下圣宗三十四部条云:
稍瓦部,初取诸宫及横帐大族奴丝置稍瓦石烈,稍瓦鹰坊
也,居辽水东,掌罗捕飞鸟。
据此则杓窊与稍瓦乃系一语之异译。而《武备志》载北虏语鸟曰“失保”,与此语亦颇近似,案
蒙古文语谓鸟曰sibagon, siwagon,
Burjat语谓鸟曰sobun, subun, subung (155) ,
Olot语谓鸟曰subôn, šnbún (156) ,
Khalkha语谓鸟曰šobo。
契丹语之杓窊、稍瓦谓与上述诸语有语脉相通之迹也。
七、 动词及其他
1. 释里 瞎里(邀请)
契丹语谓请客之请曰里,亦作瞎里,《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岁时新仪条云:
二月一日为中和节,国舅族萧氏,设宴以延国族耶律氏,岁以为常。国语是日里尀。
里,请也;尀,时也。
读若狎,尀读若颇。
又云:
六月十八日国俗耶律氏设宴以延国舅族萧氏,亦谓之里尀。
《辽史拾遗》卷二十三引《燕北杂记》曰:
二月一日番中萧姓请耶律姓者著本家筵席,番中呼此节为瞎里尀。六月十八耶律姓请萧姓者,亦名瞎里尀。
据此则契丹谓请宴之请谓里,亦作瞎里,甚明。案
通古斯族Gold语谓请,愿,乞,求曰galigu, galinda, galindi,
谓要曰gali, goli,
Oroěen语谓请,愿,乞,求曰kalekha, galaktyi,
谓要曰gali, kala,
Olěa语谓要曰gali,
Ochozk语谓要 曰galeren,
Wiliu⁃tunguse语谓要曰galadam,
Kondogir⁃tunguse语谓要曰galakterin,
Unter⁃tunguse语谓要曰galaktažam (157) ,
Tunguse语谓要曰galaktažam (158) ,
谓请曰galam (159) 。
契丹语之里或瞎里,即上述诸语中gali之对译也。
2. 释粆离 炒伍侕(战争)
契丹语谓战争曰粆离,亦作炒伍侕,《辽史拾遗》卷二十四引《燕北杂记》曰:
腊月戎装饮酒,呼粆离尀,粆离是战,尀是时。
《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岁时杂仪条云:
腊辰日,天子牵北南臣僚并戎服戌夜坐朝,作乐饮酒等第赐甲仗羊马。国语是日为炒伍侕尀。炒伍侕战也。
据此则契丹语谓战曰粆离亦作粆伍侕甚明。案
通古斯族之Manikowsk语谓战曰Cärik (160) ,
蒙古语之Khalkha语Khorinsk语
Seleginsk语谓战争,兵力曰tserik
Tunkinsk语
Balagansk语谓战争,兵力曰serek (161)
土耳其族之Osman语谓战争,兵卒,军队曰ěäri,
Altai, Teleut语谓战争,兵卒,军队曰eärü,
Uigur, Taranei,ěagatai语谓战争,兵卒,军队曰ěärik,
Jenissei语谓兵卒曰ěirü,
Kuzuezk语谓兵卒曰erü,
Jakut语谓兵卒曰erri,
Saga, Koibal语谓兵卒,军队,战争曰serig (162) 。
契丹语之粆离当即上述erik等之对译也,又北族语中往往一语之间可以延元音插入喉音g, h者,如谓湖水曰nōr或marr亦可作nagor即其例,以此例类,eärik若延音元音插入g音,则当为eagorik与契丹语之炒伍侕相近似矣。
3. 释鹘里(偷窃)
契丹语谓偷曰鹘里,《辽史拾遗》卷二十五引《燕北录》曰:
正月十三日放国人作贼三日,如盗十贯以上,依法行遣,北呼鹘里尀。汉人译言,鹘里是偷,尀是时。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贼曰虎剌孩,
满洲语谓盗贼曰hulha谓盗窃曰hulhambi,
Gold语谓盗人曰holhai, kholkha,
Managir语谓盗人曰kolak (163) ,
蒙古族之文语谓盗窃、掠夺曰khulaghai, khulaghu,
Khalkha, Khorinsk语,
Balagansk, Seleginsk语谓盗窃,掠夺曰khulagaila, khulu,
Nižuendinsk语谓盗窃、掠夺曰kulu (164) ,
Dakhur语谓强盗曰khnalga (165) ,
土耳其族之Uigur语谓贼人曰kharak⁃ěi,
Tatar语谓贼人曰karak⁃ěi,
agatai语谓盗窃曰karak谓强盗曰karak⁃ěi,
Kazan语谓盗贼曰kork,
azi, Baraba语谓盗贼曰karak,
Teleut, Kazan语谓盗贼曰karak⁃ǒi,
Kirgiz语谓盗贼曰kerak, karak⁃i (166) 。
契丹语之鹘里,殆即上述诸语之对译也。
4. 释戴辣(烧甲)
契丹语谓燃烧,焚烧曰戴,谓焚烧兵甲曰戴辣,《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岁时杂仪条云:
岁十月,五京进纸造小衣甲枪刀器械万副,十五日天子与群臣望祭木叶山,用国字书状并焚之,国语谓之戴辣。戴,烧也;辣,甲也。
《辽史国语解·礼乐志》条云“戴辣,烧甲也”。案
通古斯族女真语谓火曰toh⁃wei,
满洲语谓火曰tawa,
Gold语谓火曰taw, taua谓燃,光曰twa,
Olěa语谓火曰taua,
Managir语谓火曰tawó, taó,
Oroěen⁃solon语谓火曰tóo, tua,
Oroěen语谓火曰to,
又朝鲜语谓燃烧曰ti, töi, t (167) 。
契丹语戴辣之戴岂非上述诸语之对译耶。
5. 释桦(射)
契丹语谓射曰桦,《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嘉仪下》几时杂仪条云:
三日三日为上巳,国俗刻木为兔,分朋走马,射之……国语谓是日为陶里桦。陶里,兔也;桦,射也。
据此则契丹语之桦即射字之义甚明。
通古斯之Gold语谓射曰harpé, harpandé, harpax,
Olěa语谓射曰harpé, hurpax,
Noril语谓射曰karpodp, garmadm (168) ,
蒙古文语谓射曰xarbo,
Aralsk方言谓射曰xarbo,
Balagansk等方言谓射曰xarba (169) 。
契丹语之桦殆即上述诸语之略译也。
6. 释捏骨地(跪)
契丹语谓跪曰捏骨地,《契丹国志》云:
男女拜皆通,其一足跪,一足着地,以手动为节,数止于三,彼言捏骨地者,即跪也。
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跪曰灭苦鲁,
满洲语谓跪曰niyakorombi (170) ,
蒙古族之Balagansk语谓屈曲曰boxojlgo,
Tunkinsk语谓屈曲曰buxujlgo (171) 。
契丹语之捏骨地殆即满洲语niyakoro之对译,而与蒙古语之boxojlgo亦有语脉相通之缘也。
7. 释匣列(复来)
契丹语谓复来曰匣利,《辽史》卷七十四《韩延徽传》云:
延徽来聘……太祖召与语,合上意。命参军事……居久之,慨然怀其乡里,赋诗见意,遂亡归唐,已而与他将王缄有隙,惧及难,乃省亲幽州;匿故人王德明舍,德明问所适,延徽曰吾将复走契丹……既至,太祖问故,延徽曰,忘亲非孝,弃君非忠,臣虽挺身逃,臣心在陛下,臣是以复来。上大悦,赐名曰匣列,匣列,辽言复来也。
案
蒙古文语谓复归故乡,还故乡等义曰kharikhu (172) ,
Balagansk语
Tunkiusk语谓还乡等义曰xarkhu (173)
契丹语之匣列与上述二语似有语脉相通之迹也。
8. 释提烈(种田)
契丹语谓种田曰提烈,《辽史》卷二十四引《燕北杂记》曰“契丹呼种为提烈。”又《钦定辽史语解》卷四云“蒙古语塔喇喝taragha,田也,卷十五作挞利割,泺名。”案《辽史》卷十五《圣宗纪》开泰四年冬十月驻跸挞剌割泺,则此名亦契丹语可知。案
通古斯族之索伦语谓耕种者曰达胡哩 (174) ,
满洲语谓莳种子曰tari,
Gold语谓莳种子曰tari, tarriare, tariaxa,
Olěa语谓莳种子曰tattare,
Managir语谓莳种子曰taran (175) ,
蒙古语谓植,莳种子曰turi,
Khalkha等方言谓莳种子曰tari (176) ,
土耳其族之Uigur、Osman语谓莳种子曰tara,
agatai语谓莳种子曰tari,谓种子曰tarik,
Taraněi语谓莳种子曰teri,
Karagass语谓莳种子曰trir,
Jakut语谓莳种子曰targat (177) 。
契丹语之提烈与上述诸语皆有语脉相同之迹可见也。
9. 释拜洗(受赐)
据《中山诗话》《琅琊代醉篇》《陔余丛考》三书载余靖使契丹,作胡语诗,即于中国诗中插入契丹语。三书所载稍有异同,《辽史拾遗》卷二十四引《中山诗话》云:
余靖两使契丹,虏情益亲,能胡语,作胡语诗,虏主曰卿能道,我为卿饮,靖举曰:
夜筵设罢(侈盛)臣拜洗(受赐)
两朝厥荷(通好)情感勤(厚重)
微臣雅鲁(拜舞)祝若统(福佑)
圣寿铁摆(嵩高)俱可忒(无极)
虏主大笑,遂为称觞云。
又《琅琊代醉篇》卷三十五载此诗云:
夜筵设逻(侈盛)臣拜洗(受赐)
两朝厥荷(通好)情干勒(厚重)
微臣雅鲁(拜舞)祝若统(福佑)
圣寿铁摆(嵩高)俱可忒(无极)
又《陔余丛考》卷二十四载此诗云:
夜筵没罗(言侈盛)臣拜洗(言受赐)
两朝厥荷(言通好)情干勒(言厚也)
微臣雅鲁(言钝)祝君统(……)
圣寿铁摆(言嵩高)俱可忒(言无疆)
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谢恩曰伯亦沙埋恩,
满洲语谓谢礼曰bailtsawga (178) ,
蒙古语之Bdagansk语谓感谢曰bažiba。
女真语之伯亦沙埋即满洲语bailtsawga之对译,感谢之义动词,恩字则汉语,名词也。据此则契丹语之拜洗,殆与上述诸语中之伯亦沙,Bailsaw, Bazi有语脉相通之故也。
10. 释感勒(厚重)
又
蒙古语谓重要、尊重之义曰kundu (179) ,
Balagansk语、Tunkinsk语谓厚重曰xündc (180) ,
Dakhur语谓厚重曰xuadu (181) ,
土耳其族之yakut语谓贵重曰küudü (182) 。
契丹语之感勒乃上述诸语之转讹,盖l,d音互换,乃北族语言中常见之例也。
11. 释若统(福佑)
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幸福曰忽秃儿 (183) ,
满洲语谓幸福曰kutori (184) ,
Tunguee语谓幸福曰kutu, kotu (185) ,
蒙古语谓幸福曰khutuk,
土耳其语谓幸福曰kut (186) 。
契丹语之若统与上述诸语当同语源也,《钦定辽史语解》云“呼图克Khutuk,蒙古语福也,卷十五作胡都古。”案《辽史》卷十五《圣宗纪》有皇侄名胡都古,此胡都古与若统一,语声音上虽有歧异之处,然古代译名不统一,因时因地而有不同,亦势所难免也。
12. 释铁摆(嵩高)
案
通古斯族之满洲语谓高峰突出曰oh,
蒙古族之seleginsk语谓冈,丘陵曰dobo,
tunkinsk语谓冈,丘陵曰dobun (187) ,
土耳其族之agatai语谓冈,丘陵曰daban,
Kazan语谓冈,丘陵曰tiba,
Bakir、baraba语谓冈,丘陵曰tuba,
Nogai语谓冈,丘陵曰toba, tepe,
Toholsk、Kuzuezk语谓冈,丘陵曰tübe,
Qasach语谓冈,丘陵曰tupa,
Osman语谓冈,丘陵曰tepē, depé (188) 。
契丹语之铁摆当系上述诸语之对音也。
13. 释奢舍(好)
契丹语谓美好曰奢,亦曰舍,《契丹国志》卷二十七《岁时杂记》条云:
(中元)此节为赛离舍,汉人译云,赛离是月,舍是好,谓月好也。
《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岁时杂仪》条云:
七月……十五日中元,动汉乐大宴……国语是日谓之赛咿晲奢,奢,好也。
案《元史》谓“太宗称其弟拖雷曰赛因。赛因者,华言大好也”。又云“杨汉英,字熙载……世祖赐赛因不花,丘文庄正史纲云,君赐臣名,将以为荣也,译以华言,赛因好也,不花牛也,称曰杨好牛,荣耶辱耶。”可见元时蒙古语谓好曰赛因,与契丹语之奢,颇为近似。
通古斯之女真语谓好曰塞因,
满洲语谓好曰sain (189) ,
蒙古族之古代语谓好曰赛因,
Khalkha等方言谓好曰saiu,
Seleginsk等方言谓好曰sain, saing (190) ,
Dakhur语谓好曰sain, sen (191) 。
契丹语之奢或舍殆即上述诸之略译,若不然则朝鲜语谓好曰ěo,与舍之语形更为近似也。
14. 释操刺(雄猛)
契丹语谓雄猛曰操刺,《辽史拾遗》卷五引《十七史商榷》曰:
《五代史·汉高祖纪》耶律德光指知远曰,此都军甚操刺。今人以雄猛为插刺,操刺当即此意。
此以操刺与插刺同语,甚是。
蒙古文语谓雄大,威严、勇猛曰siir (192) ,
Khalkha语谓英气、勇猛曰zorik (193) 。
契丹语之操刺当即上述二语之对音也。
八、 数词考释
1. 释耐,逎(第一)
契丹语谓元旦之元日逎,谓头首之首曰耐,《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岁时杂仪》条曰:
正旦国俗以糯饭和白羊髓为饼,丸之若拳,每帐赐四十九枚……国语谓正旦为逎捏咿唲。逎,正也。捏咿唲,旦也。
同书同条又云:
八月八日国俗屠白犬于寝帐前七步瘗之,露其喙,后七日中秋移寝帐于其上,国语谓是日为捏褐耐,捏褐犬。耐,首也。
案头首之首,与元始之元,意义原可相通,故逎与耐二语声音相近,或系一语之异译亦未可知。
通古斯语族谓始初之初曰Nogn, xogut,
蒙古语谓一曰Nige, Nigen, Negé, Nēgen
谓首领曰Noyan, Noin, Nojan,
Dakhur语谓一曰Nege, Neke,
Tunkinsk语谓始曰Noilxo,
谓首领曰Nojin,
Balagansk语谓始曰Nojalxo。
契丹语之逎或耐与上述诸语颇有语脉相通之迹可寻也。
2. 释讨(五)
契丹语谓五曰讨,《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岁时杂仪》条曰:
五月重五日午时采艾叶和绵着衣七事,以奉天子。北南臣僚,各赐三事,君臣宴乐。……国语谓是日为讨赛咿唲。讨,五;赛咿唲,月也。
据此则五之数词契丹语谓之讨,甚明,兹试探其语源:
通古斯之女真语谓五曰顺札(šun⁃ah),
满洲语谓五曰sunža,
Orěcen语谓五曰tungo,
索伦语谓五曰tungh, tung, tungn, tuangan。
此诸语与契丹语之讨颇不相类。
蒙古族之长城附近语谓五曰tabun,
Khalkha语谓五曰tabu,
Olot语谓五曰tabù, tabun,
Barjat语谓五曰taban, tabun,
Dakhur语谓五曰tbu, twan。
此诸语则与契丹语之讨相类似,而尤以达瑚尔语之twan为酷似也(又朝鲜语谓五曰taset、tasyot, tat,与契丹语之讨亦甚相似也)。
3. 释爪(百)
《辽史》卷六十四《皇子表》肃祖四子条云“洽慎,字牙新,行第一,有德行,分五石烈为七,六爪为十一。”《辽史国语解·皇子表》条云:
五石烈,即五院,非是分院为五,以五石烈为一院也。
六爪,爪百数也。辽有六百家奚,后为院,义与五院同,二院即迭刺部析之为二者是也。
据此则爪者契丹语数词百字之义也。Klaproth氏之《亚洲方言志》(Asia Polyglottn)译其音为Guo者误也,至W.schott氏译其音为chaou固然,但以之与通古斯语谓百曰dschan, dschaghu, dschaghnn相比拟,则有疑问。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百曰汤古(tang⁃ku),
满洲语谓百曰tanggn,
Orěcen语谓百曰tanku曰njami,
索伦语谓百曰tiangé, uamzi, nimzi。
此与契丹语之爪皆不相类。惟
蒙古族之长城附近语谓百曰žüü, axun, zakhun,
Khalkha语谓百曰žo, žon, žun,
Olot语谓百曰žo, suhu,
Burjat语谓百曰zun,
Dakhur语谓百曰zo, tao。
此与契丹语之爪则相近似,而尤以达瑚尔语之zao为酷似也。
4. 释必里迟离(九月九日)
契丹语谓九月九日重阳节日必里迟离,《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岁时杂仪》条云:
九月九日天子率群臣部族射虎,少者为负,罚重九宴,射毕,择高地卓帐赐蕃汉臣僚饮菊花酒,兔肝为臡,鹿舌为酱,又研茱萸酒洒门户以襘禳。国语谓是日为必里迟离,九月九日也。
《辽史国语解·礼乐志》条云“必里迟离,重九日也”。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九日兀也温,
满洲语谓九曰ujun,
Olěa, Orěcen语谓九曰xuju, xogó,
索伦语谓九曰jaghin, jeohén, jein, uin,
蒙古语谓九曰jeús, jesun, jisu, jisun, žisun, jibún,
达瑚尔语谓九曰jisu, jisú。
案此诸语与契丹语之必里迟离皆不相类。姑记之于此以待考。
5. 释choor(二)Tikin(四)Nungkoo(六)
W.schott氏著《契丹及哈喇契丹考》(Kitai and kara kitai)论文中曾介绍契丹语数词三语,即choor(二),tikin(四),nuugkoo(六)是也。此三语不见于汉籍,不知出自何处。然此三语与通古斯语族之数皆极近似。而与蒙古语族之数词则不相类,兹分释之如次:案
通古斯语族之女真语谓数词二曰拙(oh),
满洲语谓数词二曰žuwe,
Gold语谓数词二曰žúr,
索伦语谓数词二曰šo, žúo, žur, žúru, dur。
此诸语与choor一语声音上极相酷似,甚为明白。
蒙古长城附近语谓数词二曰gojer,
Khalkha语谓数词二曰khoir,
Olot语谓数词二曰khojur,
Burjat语谓数词二曰koir, xojir,
Balagansk语谓数词二曰xagar, xojor,
Tunkinsk语谓数词二曰xojar, xoir,
Dakhur语谓数词二曰Xojúr, xoir, xoira, Koiro。
此诸语与Choor一语虽不甚相似,而语脉则仍相通也。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数词四曰都因(tu⁃in),
满洲语谓数词四曰dain,
索伦语谓数词四曰duin, digen, dighin, deghin, degin。
此诸语中尤以索伦语中之dighin, deghin与Tikin一语相近似。
蒙古语谓数词四曰durban, durba, dorbo, dorbon,
达瑚尔语谓数词四曰durba, durbe, burbo。
此诸语与Tikin一语则全不相类矣。又
通古斯族之女真语谓数词六曰宁住(Ning⁃ǒu),
满洲语谓数词六曰Ninggun,
Oiǒa语谓数词六曰Nunggu,
索伦语谓数词六曰Ningho, Ningin, Ningun, Núngún。
此诸语与Nungkoo一语极为类似。
蒙古语谓数词六曰zurg, žurgan, žergón, ziroha, zirkhokban,
达瑚尔语谓数词六曰zargho, zirgho。
此诸语与Nungkoo一语虽非近似,然其语脉亦有相通之迹也。
九、 结 论
上述契丹诸语。兹为总括之以成一表如次:
续表
续表
续表
案上述数十语中之可以与今蒙古语比拟之者为数最多,凡得七十语,其可以与今通古斯语比拟之者次之,得六十语,而可以与今土耳其语比较之者,则不过二十余语而已。故白鸟库吉氏于《东胡民族考》中遂据此推定契丹民族之种属当以今蒙古种为骨子,而渗合通古斯种之成分于其中之混合种也。
今东三省及俄属西比利亚地方所住之民族中,有被西人认为蒙古种及通古斯种之混合种者,即索伦(Solon)民族及达瑚尔(Dakhur)民族是也。此二民族原游牧于黑龙江上游额尔古纳河(Argun)流域,清初俄国渐由西比利亚南侵,清廷恐此二民族为俄国所掠虏,遂令其南迁黑龙江省之嫩江流域,其后并将索伦民族编入满洲八旗之内,将达瑚尔民族编入蒙古八旗之内,然此二民族之体质风俗语言等皆亲蒙古种及通古斯种之成分,互相近似,不易辨别,故东西学者之间皆视为蒙古种及通古斯种之混合种也。据Leapald von Sehrenck氏从人种学上研究之结果,谓此二民族皆当属于通古斯种,但含有多量之蒙古种之成分于其中。据Sehmidt氏从语言学上研究之结果,则谓达瑚尔民族之语言,非通古斯系而当属于蒙古语系,与贝加尔湖附近之Burjat方言尤为近似云。异说纷纷,莫衷一是,至1890年Iwanowski氏始亲赴嫩江流域之齐齐哈尔、摩尔根、瑷珲等地从事调查,乃搜集此二民族之语言而研究之,于1894著着Mandjuriea一小字典,始考定达瑚尔民族之语言,以蒙古语为骨子,而渗合多量之通古斯语之成分于其中;而索伦民族之语言,以通古斯语为骨子,而渗合多量之蒙古语成分于其中。其语言之特征,尤于其数词中见之,兹为一略表,示例如次:
续表
案上表所述达瑚尔语之数词,皆与蒙古语之数词相近似;而索伦语之数词,则皆与通古斯语之数词相近似;故达瑚尔语之属蒙古语系,而索伦语之属通古斯语系,遂成定论矣。案《黑龙江外纪》云,“索伦语多类满洲,达呼尔语多类蒙古,听之熟觉其中皆亲汉语”云云,其说与Iwanowski氏实地调查研究所得之结论相合,可知清代分索伦民族隶于满洲八旗中,置达瑚尔民族于蒙古八旗之中,当必有所根据,而非漫无准绳之举矣。
案《钦定辽史语解》于每卷之首必注曰:“辽以索伦语为本”,是编《辽史语解》者以契丹民族与今索伦民族相比拟也明矣,然索伦民族之语言属于通古斯语,而上述之契丹语数十语中以属于蒙古语系者其数为最多,而属于通古斯语系者次之。今若将索伦语与达瑚尔语之数词与上所述之契丹语数词比较之,则契丹语之应属何种类,亦可得而明矣。兹亦为一略表如次:
据上表所述,则契丹语之数词三语,与蒙古语、达瑚尔语相酷似,而与通古斯语、索伦语则绝不相类,此可见契丹之应属何种系统矣。
但W.schott氏所著之《契丹语与哈喇契丹》(Ktai und Kara⁃kitai)一篇中,亦举契丹语数词三(即Choor(二),tikin(四),nungkoo(六))则皆与通古斯语及索伦语颇相近似,兹亦略表如次:
观上表所述,则似契丹语之数词,亦有当属于通古斯语索伦语系统者,然此等三语,索之《契丹国志》《辽史》《辽史语解》《辽史拾遗》《辽史拾遗补》等诸书中,皆不得见,据W.Schott氏自称得自着蒙古史之Howorth氏,而Howorth氏,又得自俄国Palladius氏,至Palladius氏果自何处而得此等语言,则不得而知。故此问题仍有待于将来新材料之发见,始得而证明之,迄于今日,犹未可据以为定论也。
(正误)
本文第二章《契丹国号考》第六节《契丹二字之新解释》谓“凡语尾斯坦‘Stan’皆Stand之略,巴利文凡Stand皆变为Tand表示所在地之义”云云,排印有误,应改正为“凡语尾斯坦‘Stan’皆与英语‘Stand’同语源,表示所在地之义。”
(原文分两期刊载于1930年6月及9月《女师大学术季刊》第一卷第二期、第三期)
(1) 参看张星烺著:《中西交通史料汇篇》第二册,第579页,《支那名号考》。
(2) 参看《中西交通史料》第二册,第53页至55页,及第三册,第7页。
(3) 《支那地志》卷二十五。
(4) 《史学杂志》卷二十三、四。
(5) 参看俄国拉特禄夫(Radloff)氏的Die AIt Turkischen Inschriften des Mongolei(p.110).
(6) Die Inschrift des Tonjukuk (p.94).
(7) 德国Grube氏之Goldisches worterverzei chniss(p.36).
(8) Iwanowski氏之Mandjunca(p.66).
(9) 同上(p.76).
(10) Grube (p.92).
(11) Klaproth《亚洲方言汇书》。
(12) 《清文汇书》卷二。
(13) Grube(p.30).
(14) Castrén (p.221).
(15) Rasid⁃eddin氏谓蒙古一语为鲁钝孱弱之义;Schmidt氏谓蒙古一语为勇敢无畏之义,而非鲁钝孱弱之义;Schott氏则折衷二说,谓蒙古一语原由愚钝之义转为狂悍无谋之义,再转而为勇敢无畏之义云云。
(16) Grube(p.30).
(17) Rasid⁃eddi氏谓蒙古一语为鲁钝孱弱之义;Schmidt氏谓蒙古一语为勇敢无畏之义,而非鲁钝孱弱之义;Schott氏则折衷二说,谓蒙古一语原由愚钝之义转为狂悍无谋之义,再转而为勇敢无畏之义云云。
(18) Grube (p.30).
(19) Klaproth《亚洲方言汇书》(p.46).
(20) Iwanowski(p.70).
(21) Grube (p.30).
(22) 《亚洲方言汇书》(p.282).
(23) Iwanowski(p.70).
(24) Kowalewski氏之《蒙古字典》(p.446).
(25) Radloff(p.1071).
(26) Castrén (p.101).
(27) Kowalewski (p.1281).
(28) Iwanowski(p.63,66).
(29) Radloff(p.295).
(30) Grube (p.37).
(31) 《清文汇书》。
(32) Kowalewski (p.464).
(33) Podgorbunski(p.266).
(34) 《清文汇书》卷十二。
(35) 《三朝北盟会编》。
(36) Grube(p.28,94).
(37) Podgorbunski (p.311).
(38) Castrén.
(39) Klaproth.
(40) Spassky及Gessfeld.
(41) 《三合便览》百二十,《清文汇书》卷一。
(42) Grube (p.30).
(43) Grube (p.30).
(44) Iwanowkei (p.52).
(45) Grube (p.30).
(46) Castrén, Podgorbuuski (p.277).
(47) Vambery (p.104).
(48) 《元秘史》。
(49) 《蒙语类解》。
(50) Kowalewski(p.683).
(51) Podgorbunski(p.75,275).
(52) Podgorbunski(p.75,275).
(53) Grube(p.92,又p.129).
(54) Kowalewski(p.831); Podgorbunski(p.61).
(55) Vambery之Etymologischen worterbuch der Turko⁃Tatarischen sprache (p.78).
(56) Iwanowski (p.16,20,28).
(57) Kowalewski (p.386) Podgorbunski (p.40).
(58) Troscenski氏之Samans⁃stwo.(p.118).
(59) Botl.(p.42).
(60) Grube(p.3,67).
(61) Klaproth (A.P.第280页); Castrén (p.91); Podgorbunshi(p.152).
(62) Castrén (p.138).
(63) Iwanowski (p.63).
(64) 同上(p.60).
(65) Iwanowski(p.76).
(66) Podgorbunski氏之《蒙古语字典》(p.195).
(67) Klaproth氏之《亚洲方言志》(p.283).
(68) Radloff氏之Versuch einers worterbuch der Turk⁃Dialect(p.866).
(69) Grube(p.q).
(70) Iwanowski(p.36).
(71) 《清文汇书》卷一。
(72) Kowalewski(p.259,260).
(73) Schmidt(p.378); Kowalewski(p.1085); Podgorbunski.
(74) Kowalewski(p.246).
(75) Grube(p.62).
(76) Podgorbunski(p.281).
(77) 《清文汇书》卷三。
(78) Kowalewski(p.1215).
(79) Klaproth, A.P.(p.279); Castrén(p.200); Podgorbunski(p.187).
(80) Kowalewski(p.3); Podgorbunski(p.275).
(81) Iwanowski(p.62).
(82) Iwanowski(p.62).
(83) Radloff(p.34,74,163,222,350).
(84) 《金史国语解考证》。
(85) Kowalewski(p.1876).
(86) Podgorbunski(p.78).
(87) Radloff (p.1446).
(88) Grube(p.33).
(89) Grube(p.36).
(90) lwanowski(p.62).
(91) Podgorbunski(p.35).
(92) Iwanowski.
(93) Iwanowski(p.60).
(94) Castrén(p.188).
(95) Iwanowski(p.63).
(96) Castrén(p.188).
(97) Iwanowski(p.63).
(98) Castrén(p.148); Radloff(p.70-80).
(99) Grube(p.33).
(100) Grube(p.497).
(101) Klaproth, A.P.(p.44).
(102) Castrén(p.170).
(103) Kowalewaski(p.1803); Castrén(p.215).
(104) Klaproth, Uigur(p.11).
(105) Podgorbunski(p.148).
(106) Iwanowski(p.65).
(107) Iwanowski(p.70).
(108) Podgorbunski(p.287).
(109) Grube, Gold(p.115).
(110) Grabe(p.81); Castrén(p.151).
(111) Castrén(p.212); Podgorbunski(p.16).
(112) Bernhard Munkaczi, Peitrage zu der Turkisehen.
(113) 《清文汇书》卷三。
(114) Podgorbunski(p.81).
(115) Kowalewski(p.757); Podgorbunski(p.27).
(116) Grube(p.112).
(117) Grube(p.11).
(118) Grube(p.108).
(119) Podgorbunski(p.302).
(120) Castrén(p.78).
(121) Kowalewski(p.711); Podgorbunski(p.209).
(122) Klaproth, A.P.(p.25).
(123) 《清文汇书》卷八;《四体合璧文鉴》卷二十五。
(124) Kowalewski(p.2112).
(125) Grube(p.95).
(126) Iwanowski(p.64).
(127) Klaproth, A.P(p.280); Podgorbunski(p.119).
(128) Iwanowski(p.64).
(129) Grube(p.95).
(130) Podgorbunski(p.162).
(131) Gale《高丽字典》(p.720).
(132) Grube(p.76); Castrén(p.128).
(133) Kowalewski(p.1523).
(134) Grube(p.89).
(135) 《华夷译语》;《金史国语解》。
(136) Grube(p.116).
(137) Castrén(p.102).
(138) Iwanowski(p.64).
(139) Klaproth, A.P.(p.282).
(140) Castrén(p.213).
(141) Iwanowski(p.70).
(142) Klaproth, A.P.(p.279).
(143) Podgorbunski(p.285).
(144) Grube.
(145) Podgorbunski(p.100).
(146) Klaproth, A.P.(p.178).
(147) Kowalewski(p.562); Podgorbunski(p.270).
(148) Podgorbunski(p.303).
(149) 《蒙文类解》下。
(150) 《清文汇书》。
(151) 《蒙文汇书》卷二,Kowalewski(p.873).
(152) Iwanowski(p.58).
(153) Kowalewski(p.1726).
(154) Podgorbunski(p.25).
(155) Podgorbunski(p.253); Castrén(p.220).
(156) Klaproth, A.P.A(p.283).
(157) Grube(p.32).
(158) Middendorff.
(159) Castrén.
(160) Castrén(p.92).
(161) Podgorbunski(p.39).
(162) Redloff(p.461, p.967); Klaproth, A.P(p.87).
(163) Grube(p.18,44);《清文汇书》卷三。
(164) Kowalewski(p.923); Podgorbunski(p.41).
(165) Iwanowski(p.60).
(166) Radloff(p.150); Vambery(p.80); Klaproth, A.P.(p.87).
(167) Grube(p.74).
(168) Grube(p.58).
(169) Podgorbunski(p.297).
(170) Grube.
(171) Podgorbunski(p.240).
(172) Kowalewski(p.837).
(173) Podgorbunski(p.36).
(174) 《金史国语解》。
(175) Grube(p.74).
(176) Podgorbunski(p.301).
(177) Rodloff(p.846,849); Vambery(p.162).
(178) Grube(p.97,19).
(179) Selanidt(p.179).
(180) Podgorbunski(p.309).
(181) lwsnowski(p.72).
(182) Bothl(p.73).
(183) Grube(p.97,19).
(184) 《清文汇书》卷三。
(185) Castrén(p.104,28).
(186) Ralloff(p.970).
(187) Castrén(p.104,28).
(188) klaproth, A, P.(p.31).
(189) Grube(p.28).
(190) Podgorbunski(p.323); Castrén(p.196).
(191) Iwanowski(p.72).
(192) Kowalewski(p.131);《蒙文汇书》卷九。
(193) Podgorbunski(p.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