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驿的水井
李 雪
云南驿,一个被称为“云南之源”的村子,2000多年前汉武大帝曾在此设过云南县,留下了“云南”之名沿用至今。它一直傲娇地被叫作“云南”,云南县,云南郡,云南驿,在历史的风口浪尖里认真完成着时代赋予它的责任。直至元朝行省,因省县同名,云南县被叫作了“小云南”。1918年,“小云南”正式更名为“祥云”县,只有云南驿保留了“云南”之名。如今,它安静地卧在滇西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包下,一条古朴的青石板街道从东往西逶迤而去,它是我的故乡云南驿。
《周礼·野庐氏》记载:宿息井树。注:“井,共饮食。”古制八家为一井,后借指人口聚居的地方或乡里,所以就有了“市井”之说,有人聚居,就有井,有市,有了烟火气息。而对故乡的记忆,每个人脑海里都有一眼甘甜的井水。
龙潭井
“小云南,三年两季荒,穷走夷方饿奔厂”,歌谣里的“小云南”说的就是祥云县。
故乡缺水。云南驿位于祥云县下川坝。坝,就是高原上的小平原,属于非常难得的平坦的土地资源。然而,再阔达的土地上依然缺水,水是故乡的致命短板。家乡的水源少,四五千人的村子里可以喝的水井只有两个。一个是龙潭井,一个是四方井。家在古驿道旁边的半个村子的人家几乎都喝“龙潭井”水,住在南面另一半的村里人喝“四方井”水。挑水是每家孩子必须会做的家务,从龙潭井水挑回来的水缸,称为“好水”,供一家人做饭烧水。而近处水井里的水则称为“丑水”,只用来洗洗涮涮、喂猪喂鸡。
龙潭井坐落在村子北面的一个小山包下,叫“金银山”,在通往葫芦园村的路边。葫芦园是一个半山区的村子。老人们说龙潭旁边原来有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庇护着井水,不知何年何月,大树死了,村里人就盖了一个四角亭,护着井,挡住灰尘和雨水。
龙潭井是一眼神圣的井。井水从没有干涸过,即使最干旱的年月,井里总有清澈甘甜的泉水涌出。井沿由六块青石板拼成,井沿内侧有好多条被绳索磨得锃亮的深槽,不知是哪辈人就留下的痕迹。围着井沿外面铺了一大圈青石板,平平整整,又干净又好冲洗。台板外围是一条小沟,可以倒水,随时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井水清冽甘甜,养育着半个村子里大大小小的生命。村子里人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地爱护着这口井,不允许任何人用井水洗衣服、洗脸脚、洗猪菜,不能把井边的石板弄脏,不能用不干净的水桶打水……这眼井,不仅仅干净清甜,更有村里人的生存依赖,喝龙潭井的水,仿佛带有某种神圣的隐喻。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眼井离村子太远了,离得近的人家也要挑几百米,离得远的竟有一二公里。可是,为了能喝到清冽甘甜的龙潭水,没有人抱怨,一说起龙潭井水,每个人都会笑逐颜开,仿佛喉咙就被打开,滋润的井水如救命甘露,叫人多么渴望!
春耕开始,成年人忙于去田地里搞生产,挑水都是赶在出工前的清晨,或者是收工后的傍晚。早晨或傍晚,几十个男女青年陆陆续续赶到井边,嘻嘻哈哈边说笑,边提起一桶井水,先每人喝上一“饱”,提起小水桶直接灌入口里,降温消暑,十分畅快!冬季的清晨,到达井边,井沿好像在冒着热气,腾腾的雾气更增加了龙潭井的神秘和温暖,让冒着严寒早起挑水的人心里也热乎起来。大人们每天都很忙,农业生产任务很重,去这么远的地方挑水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培养孩子学会挑“龙潭水”成为一项很重要的家庭任务。我就是那些学挑水的孩子之一。
我的第一对挑水桶是木匠父亲给我专门留下的小油漆桶,还有一根又滑溜又小巧的小勾担,父亲晚上用砂纸细心打磨的竹扁担,在两端安上铁钩,就可以挑水了。那时村里的学校放学早。每天下午一放学,孩子就会被安排去挑龙潭水。因为挑一次“好水”路太远了,我们就会约伴儿,男孩子毛糙,走得快,路上爱吵闹,女孩子不喜欢约他们。最好就是几个女孩子一道去,小勾担挑着小水桶,嘻嘻哈哈说着话,顺着云南驿的青石板路,从李家大院、毛家大院、魏家巷道走过去,小心翼翼横穿320公路,穿过驻地的部队营房,再走上一条略微宽敞的去葫芦园村的土路,龙潭井就在眼前了!到了井边,放下肩膀上的小水桶,不着急打水上来,却是去旁边的菜地里摘花追蝴蝶,玩一会儿后,才开始打水。因为小小的水桶盛不了多少水,路途那么遥远,在路上晃来晃去的还会泼出去一些,就要先去摘好几片绿油油的菜叶,清洗干净后放在水面上,减少水的晃动,降低泼出去的水量,回到家里总会多了那么一瓢饮的。井边倒是有人种菜的,但是去摘菜叶做水漂的人多,小孩又怕被种菜的孃孃大妈们骂一顿,所以摘那几片菜叶必须要东张西望、紧紧张张,颇有点冒险的意味,可也十分有趣。
那时还没有轻巧漂亮的塑料桶。刚开始,挑水桶是最小号的油漆桶,后来换成稍微大一点的铁皮小桶。上初中以后,我开始尝试挑父母的大铁皮桶,只不过水不能装得很满。而挑水的路依然那么远,李家大院、毛家大院、魏家巷道,云南驿的青石板路古驿道,320国道,部队营房,土路,到达龙潭井,打水,菜叶轻轻放在水面上,挑水回家。有时候,水装多了,半路挑不动,既舍不得倒掉,又实在挑不动,只能反复“歇气”,最后终于还是把水挑回家,倒进水缸,小小的肩膀被压得很疼很疼。慢慢地,终于长到可以完全挑得了父母亲水桶的年纪了。也学会了使用父亲自制的“水漂”,用最轻的松木片刨推出薄薄的约15厘米长的两片,中间钉上一棵小钉子,平时折叠起来,使用时打开成十字形,轻放在水桶里, “水漂”浮在水面上,轻飘飘地随着水一起晃动。尽管走了那么远的路,回到家桶里的水还是满当当的!
龙潭井,就是这样一眼叫人想起就感到甘甜、清澈、充满童趣的井!
钟家井
其实,离老家100米左右的距离也有一眼水井,就在古驿道东头的小河边,古驿道的青石板路头,这个水井叫“钟家井”,那是最近的水井。只要河里有水,井水就不干,井水很满,但井口很特别,非常大还有宽宽的井沿,一个又大又圆的井圈,打水的时候人们都喜欢站在井沿上,从高处潇洒地扔下打水桶,一甩绳子,一歪水桶,就能提上来一桶满满的清水。
钟家井就在青石板路的东头,在大路边,其他村子的人路过时,也会过来讨口水吃,可是当看见云南驿的人们站在那么高的井沿上打水,都很吃惊,生怕打水人不安全会掉进井里。于是打水的人就会更加得意地表演一遍自己潇洒的动作,当然,从来也没有听过有谁掉进井里了。只是,本村人都会不停地解释:这眼井的水不好吃,我们都不吃,好吃的井水太远了,在龙潭呢!路过讨水的人也不计较井水好不好,从打水桶里歪着头喝了几口水就赶着上路了。
奇怪的是, “钟家井”既然姓“钟”,应该有个主人吧?可整个村几千号人里有姓李的、姓钱的、姓袁的、姓刘的、姓毛的、姓赵的,就是没有一家姓“钟”的,也不知道这眼井的来由,是何年何月打的?为什么打的?这家人名字也没有留下一个,而对于缺水的云南驿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大好事?也许,钟姓人家做了好事之后就搬离云南驿走了呢。问了很多老人,都说不出缘由。这真是一个谜!
井边每天都有人围着洗衣服、洗菜,靠近小河的那边后来打了一块平滑的水泥地,孩子们都喜欢在上面打赤脚玩。夏季晴朗的早晨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在井边玩,挑一挑水回家洗涮,很快乐。从远处田地里干活回来的人们在井边打一桶水冲洗一下脚上的泥巴,被清凉的水一冲再往家走,似乎减少了很多的疲惫。
离家这么近的井,出水多,挑水方便,挨近小河,人们却不喝里面的水,都说这个井里的水不好喝,称之为“丑水”,家家户户只用来洗衣服、喂鸡喂猪、打扫院子,可以喝的水只有龙潭井的“好水”!再远也要到龙潭井挑“好水”喝! “好水”一词,听起来平平淡淡,却负载着整个村庄无尽的深情。
上世纪九十年代,村东头有一户李姓人家做起了盐渍野生菌的生意。每年夏季野生菌大量上市的时候,要请很多人去各个村子里蹲守,把成色好的野生菌买回来,统一清洗。每天收购几百上千公斤菌子,用大塑料筐装放。大量的野生菌围着“钟家井”放好,傍晚时分,开始清洗,盐渍,装桶。因为清洗野生菌需要使用大量的水,为了用水方便,他们家干脆在井里放了一台抽水机,每天几乎都抽干井里的水。“钟家井”的出水不够附近人家使用了。生意人家觉得很愧疚,自己出资,又在路的另一边重新打了一眼井,供大家挑水,还建了一个亭子遮住灰尘。不过,那眼新井没有起啥名字。过了不久,“钟家井”的井梁被重新圈了,围成一个小井圈,探头一看,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出水有多深,重要的是,再也不能有人站在井沿上潇洒地打水了。那个宽大的井沿成为了历史,随风而逝。
可是,每当路过村东头的牌坊,看见那个小井沿的“钟家井”,还是会忍不住会想,那位打井的钟家人到底是哪里的呢?
四方井
“四方井”其实并不是四方形的。而是由六块青石围住井沿的“六方井”,没有遮盖,是一口露天井,在去往前所街的路边。
这眼井旁边居住的几乎全部是李姓的人家。云南驿村的李氏祖祠里,有如下记载:始祖李公讳武系江南人氏,从戎滇西,秉性忠诚,矢志坚贞,授皇明之恩赐寿官,扫鹅鹤于金碧车驰马聚,斩鲸鲵于苍洱坤夷乾清。开明太祖百年之骏业,立我子孙万世鸿基,见云驿之匾;山明水秀,俗美风清,遂建宅在云南驿。至今已有二十余代子孙,分别在云南驿和花红园(现葫芦园)居住谋生,从事农业、商业、纺织业、养殖业、农副产品加工业、手工业等。
估计,路边的这眼“四方井”就是为李姓人家自己挖的。 “四方井”几乎供养着村子里另一半的人喝水。
四方井的旁边有一个小水塘,叫作“袁家海子”。云南缺水,看见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水塘就称为“海子”。 “四方井”和“袁家海子”紧紧相连,井却比水塘高出很多。从地质学的角度来看,它们应该是同一条地下水系。小时候我和父亲去“袁家海子”里打过一次鱼,当时应该是生产队“放公鸡”,水塘里的鱼归全村的群众所有,谁捉到就归谁,可以随意带回家。霎时间,一个水塘里都是年轻男人的身影,女人和孩子们在水塘边上大声叫唤着自己的亲人,捉到鱼的欢呼声、没有捉到鱼的懊恼声、摔倒了的惊叫声,叫叫嚷嚷,场面十分热闹欢乐,一派丰收的景象,也不知最后从里面抓出多少鱼来。我仿佛记得年轻力壮的父亲竟然捉到一条好大好大的鱼,放在一只小篾篮里叫我背回家,回家的路上背上的大鱼不停地跳跃,吓得我几乎要扔掉篮子。而实际上我们家是从来不吃鱼的。
井旁边的这个“袁家海子”也是一个有传奇色彩的水塘。整个云南驿古镇上只有唯一一个袁姓的人家,而且后代人丁一直并不兴旺。可这个水塘竟然以“袁”姓命名,不知在历史长河里这个水塘经历了一些怎样传奇、不为人所知的故事。明末清初时,袁家出了一个大官,级别很高,回乡省亲时很威风,并且定下规矩,如果有人路过袁家大门时, “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袁家人也颇受到一些荣耀的庇护。后来,官员没落了,规矩没人再遵守,只是留下一些断断续续的传说片段。估计这个名为“袁家”的海塘应该就是家里出了高官时期的历史记忆了吧。
袁家海子东面是一大块很平坦的土地,很有点中原大平原的味道,洋洋洒洒十分开阔,没有任何建筑,二战时期这块平地上就是非常有名的云南驿军用机场,闻名遐迩的“驼峰航线”飞虎队战机就停在那块平地上。战争结束后,一切归于平静,血腥、厮杀、机枪、炮弹、战机、中国远征军、高鼻子蓝眼睛飞行员……都过去了,生活又回到各自的轨道,世界慢慢归于平静。那些飞机跑道上留下的还有“美国棘刺” “机窝” “月亮花”……“四方井”和井里的水,应该映射过那些年在天空中发生过的俯冲与追杀,机枪扫射、炮弹硝烟、枪林弹雨。
袁家海子原来养鱼,后来被逐渐填平,变成一块平整的秧田。夏秋季,绿油油黄灿灿的稻田很美。春冬季,田里似乎不种粮食,只有一片薄薄的水。冬腊月,水面开始结冰,稻田里剩下的那层薄水恰好冻成一层薄冰。早起的孩子们偷偷约几个伴儿,跑到田埂上,在田埂上够起几块冰来,举在手里,对着明亮的太阳,撮起嘴唇对着冰块的一个点使劲吹气。那一小块的冰很快化了,露出一个小洞,揪几根韧性很好的秧草穿进小洞里,既能拎着冰块走,也不会冻着手指头。多吹几块冰,拿到村里的石板路上,一群小伙伴蹲在古驿道的青石板上,围在一起玩这一片片透明的冰,对于南方的孩子们来说真是冬季里最有趣的玩具!
“四方井”就在田地的路边,水很清澈,长年不断,也特别清凉好喝。去前所街赶集的大姑娘小媳妇背着大包小包路过走到井边,正是很累的时候,如果刚好有人在那打水,赶紧过去说几句好听话,讨几口水解渴。四方井的水,没有龙潭井那么讲究,既可以供人喝水,也可以用来洗衣洗菜。在井边的人们自由自在地洗洗涮涮,然后再挑一挑水回家洗衣做饭。
在我心里,四方井就像一个宽容的老人,淳朴厚道,懒得挑剔,谁走过来都可以搭个话唠几句,特别接地气。
也许,来自江南的李武将军就是这样一个随和包容的性格吧。
美国井
离云南驿驻地的解放军某部营房不远处的菜地里,有一口“美国井”。老人们都说那是抗战时期,美国飞虎队在这儿打的深井,因为旁边曾经建了一所“红房子”医院。
“美国井”,顾名思义就是美国人打的井。在二战中,美军飞行员在云南驿这块土地上战斗、生活过,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硝烟弥漫的故事,和祥云人一起面对了残酷的战争,也留下了很多生活过的痕迹。
不得不说的战争。1929年,国民政府在云南驿南面征地260亩,修建了大型飞机场,开展商务活动,后经过五次扩建,占地达1222.5亩。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国民政府接管了航空队,将云南驿机场变成国民党中央航空委员会的空军基地。1938年初,国民党中央空军军官学校初技班从洛阳迁到云南驿机场,在这里培训了第十三和十四两期,三百多名航空初级技术学员。1940年至1941年底, 日本侵略军多次对云南内地的航空基地和主要城镇进行空袭,云南驿机场就经常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和扫射。国民党航空学校损伤严重,老百姓的伤亡就更不用说。1941年12月,日本航空队偷袭了太平洋珍珠港美国的海军重要基地,使美军舰队遭到惨重损失,美国政府对日宣战,陈纳德将军率领美国陆军第十四航空飞行大队进驻云南。1942年初,国民党空军军官学校迁离了云南驿机场,美军第二十三战斗机队和第二十五运输机队接管了云南驿机场,畅通了世界闻名的“驼峰航线”,飞虎队员迎战。
日军沿着滇缅公路不断向内地攻入,数次派出轰炸机队,对西南地区的航空基地和重要村镇狂轰滥炸,云南驿机场及周边村镇常常遭到严重的军事袭击。在1941年至1944年之间,日本侵略军对云南驿机场进行了残酷的轰炸,军民死伤不计其数,其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为给予受伤的飞行员及时医治,美军在云南驿村边修建了军用医院,医院围墙使用了不远处“大红山”的红土,和成红泥巴抹墙,外围墙被刷成抢眼的红色灰浆,当地老百姓就把它称为“红房子医院”,而“美国井”就打在医院围墙边。据说美国人采用先进的打井技术,井很深。2004年3月,美国老兵丹从印度抵达中国云南,想要重走史迪威公路。当丹到达云南驿时,曾探访过还留在老百姓菜地里的“美国井”。丹自述刚刚在昆明遇见从香港来滇的93岁黄欢笑女士,黄女士曾经在云南驿机场医院工作过,当时是红房子医院的护士,至今还保留了一张在云南驿医院工作时拍的照片,青春靓丽光彩照人。岁月流逝,沧桑故事已经变成了历史,故事里的主角也渐渐离去。
据村里的老人们说, “美国井”一共有三口,后来因为搞建设,有两口美国井被填埋了,剩下菜地里的那口深井对农业生产继续发挥作用,特别是生产队时期。再后来,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 “美国井”被分到四五个人家的菜地旁边,不便于更多的人家使用,慢慢地其他人家也在菜地里打了小水井。当年用红泥巴抹墙的红医院已经不见了,用“洋灰” “洋砖”建起来的“美国井”渐渐失去了曾经的神秘面纱,如今在菜地里和蔬菜荒置着,基本丧失了实用的功能。
“美国井”的水我从来没有喝过,井太深了,父母不让去打水,怕一不小心掉进井里,所以也不知道井水是否甘甜。但我估计肯定味道不错,否则当年的美国大兵也不会从万里之遥带来咖啡之类的饮品,甚至他们还曾邀请村里的孩子们去品尝苦咖啡。在战争中受伤的飞行员在“红房子”医院里经过治疗、休养,重回机场,翱翔天空,对抗日本军国侵略者。而“美国井”,也成了那段战争历史的见证。
任何一个时代都离不开对水的需求。小小的云南驿村演绎过无数的悲欢,滇缅公路和320国道穿村而过,抗战时期的飞机场留下“机窝”,万里之遥的美国“飞虎队”官兵在青石板街上开过的华美餐厅和纽约酒吧,曾经的繁华和热闹早已过眼云烟。井水,就是生命之源。
村子里应该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井,每一眼井都与很多人的生命、生活息息相关,生生不息、生老病死。每个人心里的水井都有不同的故事,也会因为一眼井,就遇见一些难忘记的人。 “龙潭井” “四方井” “钟家井” “美国井”却是我无法绕开的乡土情怀,它们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生命记忆。一口井,仿佛是一个陪伴自己长大的故人,虽然没有朝夕相处,却是彼此熟识,喜怒哀乐了然于胸,既可以当面放肆,又拘于太过了解。如今自来水接通了,家家户户喝的都是机井抽来管道输送的水,孩子们没有了挑水的机会,拧开水龙头,喝着自来水,方便快捷。
然而,但凡是挑过水的人,只要想起故乡,总会想起那一瓢清凉甘甜的井水!
原文发表于《边疆文学》202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