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曲与戏曲

第二节 散曲与戏曲

一、散曲

散曲当时在元朝也称为乐府或北乐府、新乐府。是在我国北方地区发展起来的一种口语味比较浓厚、流行于民间的雅俗共赏的歌曲。散曲直抒胸臆能说清楚,通俗易懂让人听明白。

在元朝,散曲是适合时代特点的一种新兴流行的文学,谁都可以撰写,所以参与创作的作者人数众多,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一般群众乃至伎女、歌女等。少数民族作者也异军突起,如贯云石、薛昂夫、萨都剌、杨景贤等。他们的作品,在元曲史上也大放异彩。元曲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民歌风格,也必然吸取各种民族的曲调和声腔,成为了民间讨人喜欢、让人迷恋的文学样式。

根据散曲的结构,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小令,一类是套数。这种文体逐渐发展起来,在文学史上就代替了词。

1 寻常小令

小令,用今天的话来说,便是“小调”。唐崔令钦的《教坊记》曾记载了开元教坊杂曲300多首,大部分来自民间调子,可惜没有得到唐代诗人的足够重视,大多数诗人不屑于这些难登大雅的街巷俚语;这些民间小调却为老百姓耳熟能详,喜闻乐见。一直到了元朝,大多数文人作为“儒户”,不容易找到做官的机会,就直接被推向了民间,被动地走进通俗,因此贴近了实际、贴近了生活、贴近了群众。明朝的王骥德在《曲律》中说:“渠(周德清)所谓小令,盖市井所唱小曲也。”它源于民间小调,是一种短小精悍、自由活泼的新体诗,要求通俗浅至。元朝白话文学开始盛行,因为大汗下诏都用白话,大家都不需要唐诗宋词那样又高雅又玄妙了,于是明白如话、生动活泼的小令流行开来。

小令又名“叶儿”,一片叶儿可以一叶知秋,感受时代变化,映现大千世界的林林总总,透着“尖新倩意”,在俚俗见机趣。

咏大蝴蝶

弹破庄周梦,两翅架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个空。难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的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据《南村辍耕录》说:“中统初,燕市有一蝴蝶,其大异常,王赋〔醉中天〕小令云云,由是其名益著。”这一小令以大胆的想象、夸张的手法咏蝴蝶,语言生动,写来诙谐有趣,已经超出蝴蝶本身的形象,似乎要产生“蝴蝶效应”了。

丈夫在外服役,妻子在家无限思念,这样的题材历代均有诗词吟咏,但是姚燧的《凭栏人·寄征衣》写出了新意:

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这首小令用字仅24个,全是口语白描,不用典,写得特别自然,类似民歌。却抓住了征夫在外,在寄征衣的问题上,居家的怨妇又是计较又是心疼的复杂心情。

小令主要特点是不受条条框框这样那样的限制,可以体现出自己的个性和独立性。因此,儒户们都乐意把自己个性和感悟写在“叶儿”上,让它飘动流传。

无名氏《玉交枝》:

休争闲气,都只是南柯梦里。想功名到底成何济?总虚脾,几人知?百般乖不如一就痴,十分醒争似三分醉。只这的是人生落得,不受用图个甚的!都说人争一口气,其实不要闲着没事去争这口气,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想那功名到底有甚好处?全是虚空,有谁懂得?乖巧精明不如一味痴呆,十分的清醒怎能比得三分迷醉。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才是人生能得到的,不享用还图什么?

小令是由一支曲牌构成的,也就是每首小令一调成文,小令一韵到底。音调多是民间流行的曲调,也可以自己创作。比如元代诗人刘秉忠就作自度曲《干荷叶》: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秋江上。他不去描写荷叶的清新可人,却捕捉到了霜打的干荷叶,让人浮想联翩,反而是写出了新意。

小令是只曲,通常是独立的。元燕南芝庵在《唱论》中说:“街市小令,唱出新倩意。”王骥德说:“作小令与五、七言绝句同法。要蕴藉,要无衬字,要言简而意味无穷。”(《曲律·论小令》)。既要浅出又要深入,才能达到“含蓄蕴藉”、“意味无穷”。

2 重头曲

“重头小令”元人开始创作,但到明代才有这个名称。如果作者表达的内容比较复杂,一个小令容纳不了,可以把一个曲调重复用几次,叫作“重头小令”。比如下面的例子:

徐再思《黄钟·红锦袍》:

那老子陷身在虎狼穴,

将夫差仇恨雪,进西施计谋拙。

若不早去些,鸟喙意儿别。

驾着一叶扁舟,披着一蓑烟雨,

望他五湖中归去也。

那老子见高皇斩了蛇,

助萧何立大节,荐韩侯劳汗血。

渔樵做话说,千古汉三杰。

想着云外青山,纳了腰间金印,伴赤松子归去也。

那老子觑功名如梦蝶,

五斗米腰懒折,百里侯心便舍。

十年事可嗟,九日酒须赊。

种着三径黄花,栽着五株杨柳,望东篱归去也。《红锦袍》分别歌咏了范蠡、张良、陶渊明。他们都深得道家精髓,能够主动抛弃功名富贵,去追求自由自在生活。

明朝嘉靖年间郭勋编辑的《雍熙乐府》中有《摘翠百咏小春秋》(卷19),就是用100首重头曲《小桃红》咏崔莺莺和张君瑞的西厢故事。现摘编如下:

小桃红《西厢百咏》:

四生遇红娘

淹淹润润走将来,举止真堪爱,四鬟挣挣剪花额。本乖乖,低言多道“夫人拜,使贱妾禀白,望尊师择派,何日好修斋?”

五生见莺莺

给孤园里遇神仙,掩映芙蓉面,缟素衣裳越罗扇。蹴金莲,只疑南海观音现。把花枝笑捻,向柳荫闲串,引得俺似疯癫。六生私扣红

暂辞长老出禅门,惹下漫天闷,特向小娘问一问:“恁佳人,夜来见了心中印;咱先善文,更多丰韵,倩你把情伸!”

七红娘答生

咬文嚼字卖查梨,作耍无真意,口是心苗暗越地。笑迷嬉,知书何故不知礼。若夫人得知,请小哥恕罪,闲话儿快休提!

八莺自嗟叹

闷来倚遍画阑干,懒把花英看。手托香腮暗长叹,泪淹淹,寻春自恨逢春晚。盼得眼干,引得魂散,蹙损远春山。

九生步月吟

花荫柳影过东墙,咫尺空凝望,迤逗的春心倍悒怏。赋诗章,雨云梦阻阳台上;西厢月朗,中宵惆怅,想象赋高唐。

十莺和生诗

月明花影舞婆娑,来往空笃抹,猛听湖山那边磕。慢吟哦,依着韵脚将诗和。故来撒科,咱先瞧破,一见了便情多。

十一生看修斋

谊天钹鼓闹连朝,满殿香烟罩,和尚们齐声念佛号。小妖娆,可身穿领团衫孝。那答儿立着,越显的娇俏,长老也偷瞧。

十二军围普救

惊闻人马闹垓垓,密匝匝枪刀摆,铁桶似屯围寺门外。好伤怀,一个个脸如蜡相魂离魄。你可甚贤贤易色,要莺莺压寨,谁有解围才?

十三生自悲叹

枪刀围住古菩提,阵摆长蛇势。看看死无葬身地。枉伤悲,一时玉石俱焚毁。当局者迷,走投无计,寻不见上天梯。

十四夫人许亲

可怜眼见老无归,见兵据伽蓝地。谁有出师退贼计,有能为,与他小姐成婚配。若还事已,便招为婿,众和尚是盟媒。

十五张生答允

既然老母许为亲,小子有兵机运,至死合当往前进。写篇文,登时便解咱围困。俺先上紧,您休失信,看笔阵扫千军。

十六张生致书

恭修尺牍诉愚怀,贼见困黄金界。万福仁兄杜元帅,莫推捱,可怜早离浦东寨;领虎贲数百,救鲰生一厄,专望故人来!

十七惠明发怒

权时袒了锦袈裟,骗上如龙马,铁棒一条手中架。咬穿牙,这贼无礼难干罢。将咱恼发,非夸胆大,看把恁去活拿。

十八惠明送书

从来劣性软不欺,见恶心偏气。要使贫僧把书寄,不推辞,笑嘻嘻接在怀儿内。见如今事危,敢消停迟滞,一骑马如飞。

十九杜確得书

故人书寄到辕门,看了心生愤,便索离营救危困。领三军,摇旗呐喊连天震。兵临外围阃,摆成坚阵,施勇略荡妖氛。

二十確退飞虎

你偏好胜遇咱敌,奋胆施英锐,疾走衔枚莫迟滞。运兵机,暗不察撞入贼营内。也不索安营下垒,交锋对敌,平蹅做一堆泥。

二十一生谢杜確

颠危性命在分毫,早是将军到,细柳营中发严号。奋威豪,霎时尽把妖气扫。若不是故交,能扶危济弱,安能有今朝。

二十二白马回营

据鞍跃马统精兵,阃外将军令,贼寇剿除得干净。便回营,西风招飐旌旗影。沿冈蓦岭,鞭敲金镫,齐和凯歌声。

二十三夫人背盟

聊陈蔬酒表予衷,谢秀才多劳动,救俺全家德恩重。捧金钟,岂非面誉将先生颂;才超孔融,量宽管仲,唤小姐拜仁兄。

二十四莺莺递酒

揉眉揾眼捧金波,盏到难推托。老母机关怎猜破?道儿多,忘恩失信谁之过?不知死活,没些回和,教俺拜哥哥。

二十五生怨夫人

恰才兵退得安然,又早消息转,有始无终不曾见。悔前言,欲为兄妹将杯劝。小生分浅,夫人窑变,阻隔断好姻缘。

二十六生回书舍

满怀烦闷带愁归,无酒佯推醉,回到书斋把门闭。好伤悲,孤孤零零长吁气。自嗟自悔,前缘前世,撞着个女王魁。

二十七红献生策

先生何苦自伤怀,我有一奇策,教你今宵了愁债,得和谐。瑶琴弹动她偏爱,按别鹤数拍,奏孤鸾一派。俺姐姐自然来。

二十八张生弹琴

幽斋明月照黄昏,那有人瞅问,静里焦桐遣孤闷。那佳人,必来听这琴中韵。将金徽玉轸,泻离愁别恨,诉与卓文君。

二十九莺莺听琴

夜香烧罢月明中,满耳清音送,此是何人把琴弄?响叮咚,声声弹出孤鸾凤。未听得曲终,早先咱心动,无语立花丛。

三十莺莺染病

红稀绿暗总关愁,正是伤春候,染病担疾为谁瘦?这根由,自从月下听琴后,盼鸾交凤友,懒描鸾刺绣,减了旧风流。采用的都是小桃红的句式,其中有的加了衬字,按照西厢记的发展顺序依次写来。

3 带过曲

一生二,二生三。任何一种文学形式,都是由简而繁,由非程式化到程式化。小令篇幅较短,容量毕竟有限,作者常常在宏大的题材、满腔情感面前,感到一曲之内,意犹未尽。于是再续上一支宫调相同、音律相协、韵脚相通之曲调来构成一个整体。两支曲子仍然不尽意,还可以再加一支,但以3支为限,不能再增了。这种固定的形式,叫作“带过曲”。

“带过”二字,可以连用或单用“带”、“过”。亦可以用“兼”、“兼带”。带过曲的作法,王骥德在《曲律·论过曲》中说:“过曲体有两途,大曲宜施文藻,然忌太深;小曲宜用本色,然忌太俚。”又说“用韵必须一韵到底方妙,屡屡换韵,毕竟才短之故”。带过曲在元代只有“北带北”,明代以来,开始有了“北带南”等形式。带过曲调,前人最常用的不过是正宫之《脱布衫》带《小凉州》,南吕之《骂玉郎》带《感皇恩》、《采茶歌》,中吕之《十二月》带《尧民歌》,双调之《水仙子》带《折桂令》,《雁儿落》带《得胜令》,《沽美酒》带《太平令》,《对玉环》带《清江引》,《快活三》带过《朝天子》、《四边静》等七八个而已。

如张可久《中吕·齐天乐过红衫儿·道情》:

人生底事辛苦?

枉被儒冠误。

读书,图驷马高车,但沾着者也之乎。

区区,牢落江湖,奔走在仕途。半纸虚名,十载功夫。

人传梁甫吟,自献长门赋,谁三顾茅芦?

白鹭洲边住,黄鹤矶头去,唤奚奴,鲙鲈鱼,何必谋诸妇?

酒葫芦,醉模糊,也有安排我处。这首带过曲包括“齐天乐”和“红衫儿”两支曲子。

这首带过曲《齐天乐》部分总结了许多人被儒教所误,埋头苦读、忙忙碌碌、奔走在仕途,图的是高车驷马、名声利禄,为了一个虚名花费了人生多少年最美好时光。在《红衫儿》里,到头来才发现,有几人能像《梁甫吟》的诸葛亮和写下《长门赋》的司马相如一样遇到明主?何不找个白鹭洲、黄鹤矶那样的好地方,提着酒葫芦,醉眼迷蒙寻寻觅觅,总会找到一个能容纳自己安顿自己的地方。

张可久,号小山,庆元(今浙江宁波)人,元代散曲作家。多年一直任下级官吏,时官时隐,一生坎坷不得志。他的作品多表现闲适散逸的情趣,同时吸收了一些诗词的声律、句法及辞藻到散曲中,形成一种清丽而不失自然的风格。是元散曲“清丽派”的代表作家,与乔吉并称为元散曲两大家。明清以来颇为文人推重。明朱权《太和正音谱》誉之为“词林之宗匠”,有《小山乐府》。

张养浩《双调·雁儿落带得胜令·退隐》: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倚杖立云沙,回首见山家,野鹿眠山草,山猿戏野花。

云霞,我爱山无价,看时,行踏,云山也爱咱。描写隐居景物的作品很多,但是很少单独描绘飘忽的白云。白云飘来,景物朦胧感觉更佳。白云飘去,江山美如画。山因云卷云舒或明或暗,云因山势的高低或升或降。倚着手杖站立在高山云海之中,回头看见了山那边的风景:野鹿在草丛中酣睡,山猿在野花中玩耍。变幻迷人的云霞,让人看不够,秀美的山峰,让人爱无限。边走边看,蓦然发现,其实云和山也爱人爱动物。

这是一首带过曲。是作者隐居历城时的作品。白云是我们习以为常,又总是飘忽变化的,所以很难去刻画。常常都是诗句中的一句而已,比如《易经·小畜》:“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写的是阴云密布,从西面过来。还有一个选择什么形式来描写这个飘忽不定的白云也很难,陶渊明选择了一个聪明的角度,运用诗经的四言来描写一个凝聚不散的云《停云》,表达的是思念亲友之情:

霭霭停云,蒙蒙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静寄东轩,春醒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杜甫在《可叹》里曾有“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的名句。围绕云与山,张养浩运用散曲的形式把云的灵动写了出来,把山的恬淡也表现出来。前面的《雁儿落》,描摹自然风物,从云、山的相互关系上,写出了云山相映成趣,互相依存。后面的《得胜令》写人看山,人被山景中安静的野鹿、跳动的山猿陶醉。人无疑是爱山的,后来发现其实山可能也爱人,人、山之间产生了天人感应般的感情交流。

4 套曲

由带过曲发展、扩大而成为“套数”通常称为“散套”或“套曲”,也有称作“大令”的(相对小令而言),但“大令”一称,用者很少。这种形式,在南宋时期就有了。所谓套数,是用若干属于同一宮调的曲牌,连接在一起。所谓宫调,就是用来限定乐器的音色之高低的。套数里的曲牌之连接,其先后的次序,也有一定之规。一首套数,短的可以只用两个曲牌,如杨西庵的《赏花时》等,长的可以连用二十几个曲牌,如刘时中的《端正好·上高监司》连用了20多个曲牌。每一首套数,只押一韵,中间不能换韵。哪些曲牌可以用来做小令,套数中的那些曲牌各应如何安置,可以参阅清人李玄玉的《北词广正谱》。

杨西庵《赏花时》一套:

春夜深沉庭院幽,偷访吹箫鸾凤友。

良月过南楼,昨宵许俺,今夜结绸缪。

[么]两处相思一样愁,及至相逢知害羞。

只是性儿柔,百般哀告,腼腆不抬头。

[煞尾]你温柔咱清秀,本是一对儿风流配偶。

咫尺相逢说上手,紧推辞不肯承头。

又不敢久迟留,只怕你母追求,料想伊家不自由。

空耽着闷忧,虚陪了消息,不承望刚做了个口儿休。虽然不长,却生动地描摹了情人初次幽会时的多少相思多少愁,到了相逢时却是腼腆和害羞束缚了人。想象很疯狂,想遇却心慌。

杜仁杰《般涉调·耍孩儿》:

庄家不识勾阑

风调雨顺民安乐,都不似俺庄家快活。桑蚕五谷十分收,官司无甚差科。当村许下还心愿,来到城中买些纸火。正打街头过,见吊个花碌碌纸榜,不似那答儿闹嚷嚷人多。

[六煞]见一个人手撑着椽做的门,高声的叫“请、请”,道迟来的满了无处停坐。说道:前截儿院本《调风月》,背后幺末敷演《刘耍和》。高声叫:赶散易得,难得的妆哈。

[五]要了二百钱放过咱,入得门上个木坡,见层层叠叠团圆坐。抬头觑是个钟楼模样,往下觑却是人旋窝。见几个妇女向台儿上坐,又不是迎神赛社,不住的擂鼓筛锣。

[四]一个女孩儿转了几遭,不多时引出一伙,中间里一个央人货,裹着枚皂头巾顶门上插一管笔,满脸石灰更着些黑道儿抹。知他待是如何过?浑身上下,则穿领花布直裰。

[三]念了会诗共词,说了会赋与歌,无差错。唇天口地无高下,巧语花言记许多。临绝末,道了低头撮脚,爨罢将幺拨。

[二]一个妆做张太公,他改做小二哥,行行行说向城中过。见个年少的妇女向帘儿下立,那老子用意铺谋待取做老婆。教小二哥相说合,但要的豆谷米麦,问甚布绢纱罗。

[一]教太公往前挪不敢往后挪,抬左脚不敢抬右脚,翻来复(覆)去由他一个。太公心下实焦燥,把一个皮棒槌则一下打做两半个。我则道脑袋天灵破,则道兴词告状,刬地大笑呵呵。

[尾]则被一胞(泡)尿,爆的我没奈何。刚捱刚忍更待看些儿个,枉被这驴颓笑杀我。

这个套曲生动地描写了一个庄稼汉之后进城看戏的情形。他今年庄稼丰收,以为是神明暗中保佑,所以到城里来买些香烛纸马(纸火)还愿。看到大家围着花花绿绿的榜(演出海报)在看,就过去看个热闹。有人站在栅栏勾连围绕的门口高声吆喝:“请、请”,来晚了里面就没有座位啦!今天演的剧目是《调风月》和《刘耍和》,是由副末和副净两个角色主演的滑稽戏。我们的班子可不是那种赶场的草班子,是在正规的勾栏演戏的戏班子哦!

庄家汉交了200文的高价进了勾栏里面,登上观众坐的看台,抬头看,戏台像个钟楼的样子,向下看,人挤人,人挨人。台上坐着几个女人,不是什么迎神赛社,她们却不住地擂鼓筛锣。

远远看见一个女子出来转了几圈,引出一伙人,中间站着一个害人精,带着头巾,脑门上插一管笔,满脸白色石灰还抹着些黑道道儿,浑身上下,穿着花布长袍。

念了一会儿诗与词,说了一会儿赋与歌。口无遮拦,巧语花言。来了一段小演唱,即爨,当时叫作艳段。然后上演杂剧《调风月》。这场小戏共有3个脚色,副末扮小二哥,副净扮张太公,旦扮帘下妇人。张太公和小二哥边走边说,经过街市时,见到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帘下,张太公就想谋取那帘下妇人做老婆,让小二哥去说合。结果遭到小二哥的种种调弄,急得他把皮棒槌打小二哥,打成了两半。庄家汉看到这里,以为是打破了天灵盖,心想恐怕要吃官司了。谁知台上人反而哈哈大笑。

庄家人正看得高兴时,突然感到尿憋得不行,本想勉强忍耐再看一会儿,但因台上那一笑,觉得自己不能在强忍下去,唉,白白地给那混账(驴颓)笑煞了。

套曲共7支曲子,用庄稼汉对杂剧陌生的视角来观察杂剧,从开场到表演包括剧场的设置、构造,演员的打扮、表演,剧目的名称、內容等等一一道来,最后因为内急而中途退场。

曲中抓住庄稼汉未见过世面、不识勾栏的特点,把他初进勾栏的好奇新鲜的感受描写得活灵活现。用第一人称写法,情节完整,心理刻画入微,语言诙谐幽默、清新活泼、妙趣横生。全用口语,对庄稼汉的无知虽有嘲弄,但属善意的调侃,使全曲形成一种轻松活泼的基调。

下面是《端正好·上高监司》的节选:

众生灵遭磨(魔)障,正值着时岁饥荒。谢恩光,拯济皆无恙,编做本词儿唱。

[滚绣球]去年时正插秧,天反常,那里取若时雨降?旱魃生四野灾伤。谷不登,麦不长,因此万民失望,一日日物价高涨。十分料钞加三倒,一斗粗粮折四两,煞是凄凉。

[倘秀才]殷实户欺心不良,停塌户瞒天不当,吞象心肠歹伎俩。谷中添秕屑,米内插粗糠,怎指望他儿孙久长。

天下大旱,庄稼不长,老百姓遇到了饥荒。更可气的是物价不断高涨,商户们居心不良,掺杂使假。

[滚绣球]甑生尘老弱饥,米如珠少壮荒。有金银那里每典当?尽枵腹高卧斜阳。剥榆树餐,挑野菜尝。吃黄不老胜如熊掌,蕨根粉以代糇粮。鹅肠苦菜连根煮,荻笋芦蒿带叶噇,则留下杞柳株樟。

[倘秀才]或是捶麻柘稠调豆浆,或是煮麦麸稀和细糠,他每早合掌擎拳谢上苍。一个个黄如经纸,一个个瘦似豺狼,填街卧巷。

[滚绣球]偷宰了些阔角牛,盗斫了些大叶桑。遭时疫无棺活葬,贱卖了些家业田庄。嫡亲儿共女,等闲参与商。痛分离是何情况!乳哺儿没人要撇入长江。那里取厨中剩饭杯中酒,看了些河里孩儿岸上娘,不由我不哽咽悲伤!

大灾之年,有的人剥榆树皮吃,挖野菜吃,饿得人面黄肌瘦,遇到疫病时,都没有棺材安葬,有些幼儿因为家里无米下锅,只能被抛入长江。

[货郎]见饿莩成行街上,乞出拦门斗抢,便财主每也怀金鹄立待其亡。感谢这监司主张,似汲黯开仓。披星带(戴)月热中肠,济与粜亲临发放。见孤孀疾病无皈向,差医煮粥分厢巷。更把脏输钱分例米,多般儿区处的最优长。众饥民共仰,似枯木逢春,萌芽再长。

[叨叨令]有钱的贩米谷置田庄添生放,无钱的少过活分骨肉无承望;有钱的纳宠妾买人口偏兴旺,无钱的受饥馁填沟壑遭灾障。小民好苦也么哥!小民好苦也么哥!便秋收鬻妻卖子家私丧。感谢高监司开仓赈灾,而且能够亲自督查发放。这样一场饥荒,有人借机贩卖谷米来敛财,纳妾买人;穷人只能鬻妻卖子,家破人亡。

睢景臣《哨遍·高祖还乡》:

社长排门告示:但有的差使无推故。这差使不寻俗。一壁厢纳草除根,一边又要差夫。索应付。又言是车驾,都说是銮舆,今日还乡故。王乡老执定瓦台盘,赵忙郎抱着酒葫芦。新刷来的头巾,恰糨来的绸衫,畅好是妆幺大户。

有一个大人物要衣锦还乡了,社长挨家挨户地通知:“任何差使任务均不得借故推脱。”这些任务还真不寻常,一边要交纳草料,一边要去服劳役。有的人说是大人物乘车来,有的说是坐銮舆而来,就在今天要回乡。王乡老拿着个陶托盘忙来忙去,赵忙郎抱着一个酒葫芦走来走去,戴着刚洗过的头巾,穿着新糨过的绸衫,正好可以冒充有身份的人。

〔耍孩儿〕瞎王留引定火乔男妇,胡踢蹬吹笛擂鼓。见一彪人马到庄门,正头里几面旗舒: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一面旗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一面旗鸡学舞,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葫芦。

〔五煞〕红漆了叉,银铮了斧,甜瓜苦瓜黄金镀。明晃晃马镫枪尖上挑,白雪雪鹅毛扇上铺。这几个乔人物,拿着些不曾见的器仗,穿着些大作怪衣服。

忽然,瞎王留指挥一伙奇装异服的男女乱糟糟地吹笛打鼓。一大队人马从村口进来,前头的人拿着几面旗子,威风凛凛,旗帜上有各种张牙舞爪的图案:有个白兔被月亮环套住了;有一只三脚鸟在红日里;有一只鸡在学跳舞;有一条长着一双翅膀的狗;还有一条蛇缠在葫芦上,还有用红漆反复刷过的叉子,用银镀过的铮亮斧头,连甜瓜苦瓜也镀了金色。明晃晃的马镫枪尖闪亮,扇子上有雪白的鹅毛。这几个奇怪人物,拿着从未见过的东西,穿着怪里怪气的衣服。

〔四煞〕辕条上都是马,套顶上不见驴。黄罗伞柄天生曲。车前八个天曹判,车后若干递送夫。更几个多娇女,一般穿着,一样妆梳。

辕条里的全是大马,套顶上没有毛驴。黄色绫罗绸缎做的伞把竟然是弯曲的。车前站着8个天兵天将般的侍卫,车后的是随从。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统一发式,统一的服装。

〔三煞〕那大汉下的车,众人施礼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众乡老展脚舒腰拜,那大汉那身着手扶。猛可里抬头觑,觑多时认得,险气破我胸脯!

〔二煞〕你身须姓刘,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犋扶锄。

那个大汉装模作样地下车了,众人马上行礼,但他视若无睹。见各位乡亲们跪拜在地,他动身去用手扶。突然,我抬起头一看,定睛仔细看,原来这个人我认得的,他差点把我气炸了肺!

你原本姓刘,你妻子姓吕。让我把你从头数到脚:你以前曾经是亭长,就喜欢喝大酒。你的老丈人在村子里教书,你曾经在俺们村庄的东头住,和我一起割草喂牛,拉犁扶锄整地耕田。

〔一煞〕春采了俺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秤,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有甚胡突处?明标着册历,现放着文书。

〔尾〕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扯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春天你摘了我家的桑叶,冬天你来借了我的谷米,平日里临时向我借了米麦就不计其数了。换田契的时候,强迫多称了我三十斤麻,还酒债时偷着少给我几斗豆。这有什么好糊涂的,说不明白的,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写在账簿上,现成的字据文书铁证如山。过去借的钱你要在如今摊派的官差钱里想办法拨还给我,欠我的粮食你要从粮食税里给我扣除掉。我还在琢磨着一个事儿,刘三:是谁肯拉扯你,平白无故地为什么改了姓、换了名,要叫什么汉高祖。

郑振铎评道:“《高祖还乡》,确是奇作。他能够把流氓皇帝刘邦的无赖相,用旁敲侧击的方法曲曲传出。他使刘邦荣归故乡的故事,从一个村庄人眼里和心底说出。村庄人心直嘴快,直把这个故使威风的大皇帝,弄得啼笑皆非。这虽是游戏之作,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了。”(《中国俗文学史》下册)这个戳穿皇帝新衣的套曲能够在元朝出现并流传,无疑是弥足珍贵的。

二、戏曲

1 杂剧

从小令到套子,都叫作“散曲”。套子再一步扩展,以4个套子连在一起,便成为“杂剧”。杂剧中的套子,依次称为“第一折”、“第二折”等。在第一折的前面,或各折的中间,可以放一个“楔子”,也可以不放(黎东方《细说元朝》,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40页)。杂剧,是一种带科白表演的歌剧。元杂剧不全都是4折的,不够4折的要凑成4折,比如《汉宫秋》戏剧冲突在第二折已到高潮,第三折已近尾声,第四折只剩下抒情了。也可以根据内容延长折数,纪君祥《赵氏孤儿》是5折,《西厢记》一剧,5本21折。

多数每一折里通常只有一个角色在唱,其他的角色作说白与做科的角色。但是《西厢记》一、四、五本之四折皆是男女合唱;白仁甫《东墙记》也是旦、生合唱。

在钟嗣成所作的《录鬼簿》中收录了作家152人,杂剧作品目录450余种。

2 南戏

南戏也称为戏文,最初在温州一带流行,故又称为“温州杂剧”或“永嘉杂剧”(因为温州在唐代又叫永嘉,古称东瓯。《张协状元》剧本开场时就有“占断东瓯盛事”之句)。据《南词叙录》中记载,现存最早的南戏剧目是《赵贞女》、《王魁》二种,并称“戏文之首”。“南戏始于南宋光宗朝(1190—1195),永嘉人所作《赵贞女》、《王魁》二种实首之。”(《南词叙录注释》徐渭著,李复波、熊澄宇注释,中国戏剧出版社,1989年版第5页)

元朝初期,杂剧盛行一时,到了元顺帝时,亲南而疏北,南戏才开始崛起,综合了杂剧、影戏、傀儡戏、歌舞大曲以及唱赚、缠令等在表演上的优点,突破了杂剧四折一楔子的基本体制,采取了分场的形式(以主人公上场、下场作为界,把剧本分为若干段落,每一段落便各成一场),也即是传奇中的一“出”。杂剧中的一折可以包括几场,而南戏中一折即是一场,同时南戏中场次不固定,根据剧情发展的需要,场次可长可短,可多可少,比如《琵琶记》共42出,一本戏往往长达几十出,多采用两条线索并行,其中冷热场、文武场、苦乐场对照交织安排。演出时间常常需要一天甚至多天。

杂剧以弦乐为主,南戏则以管乐为主,以鼓、板为节。采用南方曲调,韵律、宫调没有严格规定,不受宫调限制,且可随时换韵。还吸收了北曲的曲牌,创造了“南北合套”的形式。杂剧在场上只能一人主唱,南戏则场上任何角色都可以唱,而且有独唱、对唱、接唱、同唱,还有在后台为了渲染气氛的帮腔合唱。这样更能充分演绎故事情节和表现人物性格。南曲轻柔婉约的音乐风格,更适合于演唱“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爱情故事,几乎没有涉及大浪淘沙似的威武豪放。

3 创作时代

王国维在他的《宋元戏曲史》中把元剧作家的时代分为3期,即蒙古时代、一统时代、至正时代。日本学者青木正儿在他的《元人杂剧序说》中把元剧作家的时代分为初期、中期、末期。对元代散曲作家的分期,也可以用青木分初、中、末三期之说。

蒙古时代:元朝统治中国的时间不长,元朝起初称蒙古(1206年至1271年)。1271年改国号曰元。从蒙古太宗(1229年至1241年在位)取中原以后,到1279年元灭南宋这一段时间,可以算是元代散曲发展的初期,约有50年。钟嗣成《录鬼簿》所说的“前辈已死名公有乐府行于世者”,和他所说的“前辈已死名公才人有所编传奇行于世者”,就是此期的重要作家。这些作家有的早就活动于金朝(金朝亡于1234年)。初期的作者多为北方人。他们活动的地区也多在北方大都(现在北京市)及中书省所属之地。这一时期的作者,多见于《录鬼簿》卷上。有作品流传到现在的,有元好问、杨果、刘秉忠、杜仁杰、王和卿、商挺、胡祗遹、不忽木、王恽、鲜于枢、卢挚、陈草庵、关汉卿、白朴、姚燧、高文秀、庾天锡、马致远、王实甫、滕斌、邓玉宾、王伯成、阿里西瑛、白无咎、冯子振、贯云石、张养浩、鲜于必仁等。

其中,元好问是我国金末元初最有成就的作家,是当时的文坛盟主。蒙古兵攻破汴京初,元好问即向当时任蒙古国中书令的耶律楚材推荐了54个中原秀士王若虚、王鹗、杨奂、张德辉、高鸣、李治、刘祁、杜仁杰、张仲经、商挺等,请耶律楚材予以保护和任用。而经他教育或指授出来的文坛名手如郝经、王恽、许楫、王思廉、孟琪、徐琰、郝继先、阎复等多人。尤其是战乱年代,他对白朴不抛弃不放弃的故事更是让大家见证了什么是“患难见真情”。

他的《摸鱼儿·雁丘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至今流传。元好问所作的曲中有“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几句脍炙人口,后来这个曲牌便被后人习惯称为《骤雨打新荷》。

关汉卿(《窦娥怨)、白朴(《梧桐雨》)、马致远(《汉宫秋》)、郑光祖(《倩女离魂》)被称为元曲四大家。

据台湾陈万鼐先生研究,“元代书会是剧作家聚会的场所,也是剧本发行的场所,他们的构成分子,称为才人。书会从北宋宣和年代南戏《温州杂剧》肇始,至明宣德年间(1119年至1432年)仍有记录可考。”(元代“书会”研究,陈万鼐《国家图书馆馆刊》,2007 6,第123页)

关汉卿在元代前期杂剧界是领袖人物,玉京书会里最著名的书会才人。玉京书会是元杂剧作家在大都(今北京)建立的一个创作组织。包括当时集中在大都的北方杂剧作家。其中可以确定为玉京书会成员的有关汉卿、白朴、马致远、杨显之、费君祥、梁退之、赵公辅、岳伯川、郑廷玉、纪君祥、孟汉卿等。关汉卿与珠帘秀,白朴与天然秀,杨显之与顺时秀,他们都在文学创作与舞台演出中建立了友谊。关汉卿能编会导,能组建剧团,还能登台演出。“躬践排场,面敷粉墨。以为我家生活,偶倡优而不辞。”(明代臧晋叔《元曲选·序》)成为“风月情,忒惯熟,姓名香,四大神州。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录鬼簿》附贾仲明《凌波仙》吊词)

与玉京书会同时在大都活动的有元贞书会。元贞是元成宗铁木真的年号,它拥有杂剧作家马致远、李时中、赵明道、赵子祥和艺人花李郎、红字李二等人。

据研究,书会才人聚集有两个重要功用:一是他们与勾栏艺人的合作。如马致远与花李郎、红字李二合写《黄粱梦》,孔文卿与杨驹儿合写《东窗事犯》,杨显之更是善于为艺人的演出本加工,被称为“杨补丁”。二是他们在书会内部有竞赛比拼,称为“对棚”。关汉卿被称为“捻杂剧班头”,马致远被称为“战文场曲状元”,都是指他们在创作上的竞赛说的,睢景臣以《高祖还乡》套曲压倒扬州的作家等,他们在竞赛中互相观摩、切磋,推陈出新,铸成经典。

一统时代:从元世祖至元到元顺帝后至元之间,约有60年,其作者也就是钟嗣成所说的“方今已亡名公才人,余相知或不相知者”。这时,南宋已亡,南宋的国都临安(杭州),仍然繁华。

杭州既做过南宋国都,南宋灭亡后,更成了全国的戏曲家聚集之地,许多人被吸引到那里。例如:

曾瑞,本来是大兴人,他自北南来,喜江浙人才之多,羡钱塘景物之盛,因而家焉(见《录鬼簿》下)。由于志不屈物,不屑趋附奉承,所以终身不仕,优游市井,赖江淮一带熟人馈赠为生。杂剧有《王月英元夜留鞋记》。

宫天挺(字大用),本来是大名开州人,历学官,除钓台书院(钓台即严光垂钓处,在浙江富春江)山长。遭权豪诬陷,虽然事情得以辨明,也不见任用。钟嗣成后来在吊词中说他“豁然胸次扫尘埃,久矣声名播省台”,可见其为人。他著有《死生交范张鸡黍》、《严子陵垂钓七里滩》杂剧。

郑光祖,本为平阳襄阳人,以儒补杭州路吏。他“为人方直”,不善与官场人物相交往。所作杂剧在当时“名闻天下,声振闺阁”,与关汉卿、马致远、白朴齐名,后人合称为“元曲四大家”。所作杂剧可考者18种,现存《周公摄政》、《王粲登楼》、《翰林风月》、《倩女离魂》。郑光祖一生从事于杂剧的创作,把他的全部天才贡献于这一民间艺术,在当时的艺术界享有很高的声誉。伶人都尊称他为郑老先生。

金仁杰,杭州人,天历元年(1328年)授建康崇宁务官。与钟嗣成交往,二十年如一日。

范康,杭州人。明性善理,通音律,著有杂剧《陈季卿悟道竹叶舟》。

沈和,杭州人,后居汀州。《录鬼簿》为其立传,称:“能词翰,善谈谑。天性风流,兼明音律。以南北腔合调,自和甫始。”仅存《潇湘八景》一套。采取南北曲调交互使用的新形式,不仅使人耳目一新,更主要的是促进了南北地区间民族音乐的交流与融合,扩大了曲调的来源和容量,丰富了曲的表现功能,对于曲的进一步发展是一重大贡献。

陈以仁、范居中、施惠、黄天泽、沈珙之、吴本世、胡正臣、胡存善、俞姚夫、萧德祥、王晔、王仲元、鲍天佑,皆杭州人。

赵良弼,东平人,幼与钟嗣成同乡。后补嘉兴路吏,选调杭州,天历元年(1328年)卒。

乔吉,太原人,居杭州。乔吉的散曲以婉丽见长,精于音律,工于锤炼,喜欢引用或融化前人诗句,与张可久的风格相近。明李开先评他:“蕴藉包含,风流调笑,种种出奇而不失之怪,多多益善而不失之繁,句句用俗而不失其为文。”有《杜牧之诗酒扬州梦》、《李太白匹配金钱记》、《玉箫女两世姻缘》3种杂剧传世。

睢景臣,江苏扬州人,后来移居杭州。元代钟嗣成在《录鬼簿》说其“自幼读书,以水沃面,双眸红赤。不能远视”。然而,“心性聪明,酷爱音律”。睢景臣一生,只在书会才人之中生活,未能仕进。全部情感,亦倾注于曲作之中。其《高祖还乡》套数,名动当时。钟嗣成在其《传》中写道:“维扬诸公,俱作《高祖还乡》套数,惟公《哨遍》制作新奇,皆出其下。”

周文质,字仲彬,其先建德人,后居杭州。曾任小吏,与钟嗣成相交20余年,两人形影不离,故《录鬼簿》对他有详细的记载:“体貌清癯,学问渊博,资性工巧,文笔新奇。家世儒业,俯就路吏。善丹青,能歌舞,明曲调,谐音律。性尚豪侠。”

作家多为南人,或由北方转杭州一带的情况,不仅中期为然,可以说一直延续到末期。

中期的重要作家,并有作品流传至今者有:宫天挺、郑光祖、范康、曾瑞、沈和、施惠、孛罗御史、睢景臣、乔吉、刘时中、薛昂夫、吴弘道、赵善庆、任昱、王晔、朱凯等人。

至正时代:至正是元顺帝最后的一个年号,共28年。这期的作者,也就是《录鬼簿》所说的“方今名公”、“方今才人”。在末期中,如果再把明初一部分作家包括进去,时间就要更长一些。

在杭州出现了武林书会,以萧德祥为首。还有秦简夫,大都(今北京)人,早先在大都就很出名,后来到了杭州,并时常往返于大都、杭州之间,对于武林的戏曲发展,作出突出贡献。现存杂剧《东堂老劝破家子弟》、《孝义士赵礼让肥》、《晋陶母剪发待宾》3种。此外,有王日华、朱士凯、路仲良等。

这时散曲的作风已逐渐有所改变,渐失初期和中期作家那种本色浑朴的风格,而趋于柔靡小巧。作品虽然也不少,如张可久、汤舜民都有曲集传世,而且所作之曲数量颇多,但气魄都不大。现在把这期有作品流传下来的重要作者的姓名列下:亢文苑、张可久、吕止庵、查德卿、吴西逸、赵显宏、朱庭玉、赵彦晖、李致远、张鸣善、杨朝英、宋方壶、陈德和、丘士元、王举之、班惟志、钟嗣成、汪元亨、孟昉、杨维桢、倪瓒、高明、汤式、杨讷、兰楚芳、谷子敬、谢应芳等。

至于明代散曲,梁乙真在《元明散曲小史》中进行了划分:

第一期从洪武至成化末,凡百余年,以汪元亨及明宗室朱有燉为主。

第二期从弘正至嘉靖间(昆腔未起之前),以康海、冯惟敏、王磐、沈仕为主。

第三期从嘉靖至明末,分三派叙述,即以梁辰鱼等为主的“白苎派”,以沈璟等为主的“吴江派”和梁沈以外的施绍莘、徐石麒等其他曲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