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又说人间梦

第二节 梦中又说人间梦

人活着有奔头是因为有梦想。当时元朝把实现梦想的途径给堵塞了,元朝在中原统治98年左右,有近50多年没有科举考试。元朝自仁宗至顺帝时灭亡止,科举时办时废,只曾举办约10次,取士1000余人。不能参加科举,文人仍然可以通过有人推荐等获得机会,只是很难攀登到庙堂之高的位置,而且因为蒙古人执政仕途更加险恶。在这个意义上,广大的文人是被剥夺了梦想的一代。因此在散曲中多次出现梦想破灭、看透人生的抒写。

周文质《叨叨令·自叹》:

筑墙的曾入高宗梦,钓鱼的也应飞熊梦,受贫的是个凄凉梦,做官的是个荣华梦。笑煞人也么哥,笑煞人也么哥,梦中又说人间梦。

春时燕子风中到,夏时蛤蟆田间跳,秋时大雁横空叫,冬时风雪人间啸。四季过也么哥,四季过也么哥,鬓间华发根根掉。

东升红日晨窗现,西归乌雀丫枝见,南飞寿鹤仙翁伴,北横星斗七颗灿。走四方也么哥,走四方也么哥,人生驿路一身汗。商朝的时候,面对经常泛滥的洪水,傅说发明了利用版筑治水。高宗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巡视群臣百吏都不是梦中人。几番周折终于在百工营找到了傅说,任命为相,殷国大治。历史上一说到贤相,必称伊尹、傅说。西伯将出猎,一占卜,所获非龙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周西伯猎,果然遇到了姜太公。后来“非熊”变成了“飞熊”,因有“飞熊入梦”的传说。那些以前朝代社会底层的人遇到风云际会,得以美梦成真的事情很难在元朝出现,说起这些梦想,也只是笑煞人也。走过春秋,走过冬夏,走过四季,走到四方,一路走一路望,一个人走在荒野上,默默地向远方,不知道走到哪里,才有梦想。

汪元亨《朝天子·归隐》:

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是非海波千丈。马蹄踏碎禁街霜,听几度头鸡唱。尘土衣冠,江湖心量,出皇家麟凤网。慕夷齐首阳,叹韩彭未央,早纳纸风魔状。荣华富贵不过是梦一场,功名也不过是废纸半张,人间是非风多恶浪险。曾经天未亮便去早朝,马蹄在结霜的长街上留下脚印,天天听到头遍鸡的啼唱。何时视功名如尘土,退隐江湖,冲破皇家麟台凤阁之网。值得羡慕的是隐居于首阳山的伯夷、叔齐,令人哀叹的是韩信和彭越死于未央。唉,不如装疯卖傻早早地遁去留下一纸辞官状。

邓玉宾子《双调·雁儿落过得胜令·闲适》:

乾坤一转丸,日月双飞箭。

浮生梦一场,世事云千变。万里玉门关,七里钓鱼滩。

晓日长安近,秋风蜀道难。

休干,误杀英雄汉。

看看,星星两鬓斑。乾坤之间有一个可把玩的小小转球在不断转动,日与月像飞箭一样不断穿梭。世事好似天上浮云千变万化,浮生不过是一场梦来一场空。班超封定远侯,却特别想回到家乡“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严光是刘秀同窗好友,隐居严陵,在富春江畔的七里滩垂钓。光武帝欲延请入朝,他却隐身不见。很多人在赴长安的宦途上似乎越走越近,其实是在攀登那个蜀道难。成为英雄的梦想耽误了多少人,请看看自己两鬓斑白就知道了。

其中提到了小小的“转丸”,让人对元朝的科技产生了兴趣。元朝有个天文学家叫扎马鲁丁,原是西域人,波斯天文学家,宋末元初来到中国。元世祖继位初,任职司天台,他制造了先进的地球仪。李约瑟评价扎马鲁丁制造的地球仪说:“除公元前2世纪马洛斯的克拉特斯古地球仪(已失传)外,没有比马丁·贝海姆1492年的纪录更早的了。但是,扎马鲁丁的地球仪诞生于1267年,比马丁·贝海姆的记录整整早了225年!”可见,地球是宇宙中的一个小球体的观念在元朝基本普及。

邓玉宾子,同知(官名)邓玉宾的儿子。邓玉宾之子历经坎坷,在官场中苦苦挣扎,却屡屡失败,所以深感英雄无用武之地。于是避世求闲,干脆出家当了云游道士。其散曲仅存小令〔雁儿落过得胜令〕3首。这首《闲适》小令抒写了作者厌倦世事、向往“闲适”生活的心绪。

马致远《拨不断》:

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恶梦。这首小令,化用唐代诗人许浑名作《金陵怀古》入曲的:

玉树歌残王气终,景阳兵合戍楼空。

松楸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

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

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南朝宋齐梁陈4代开国之君,都是出身微贱在乱世中登上皇帝宝座的,成为所谓布衣中的“英雄”。

许浑对金陵的景象进行了描写,留给读者很多思索。马致远对此进行了思考。在他看来,所谓的“布衣”,去成就一番王霸事业能够治国平天下,说起来激动人心,其实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恶梦而已。松楸、禾黍都是现实中普通的植物,它们依然静静地生长,金陵热闹繁华却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