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按河湾滩中学老师们的说法,天凡是“栽在球头子上了”或“栽在槌子上了”。
天凡是河湾滩人,高中毕业后入河湾滩中学当老师的。有两件事险些成为他进入河湾滩中学当老师的极大障碍。一件是他曾经偷过西瓜的事。当被竞争者揭发出来的时候,天凡做了如下的解释:他确实是偷过西瓜。他偷的是邻村的,而且看瓜的是一个“牛鬼蛇神”——山东的老头。那是正中午,他放学后,实在太渴了。他路过邻村的瓜地时才有此念头的。当他悄无声息地爬进瓜地时,他从瓜蔓的缝隙中看到那老头正在瓜房里打盹。他选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只用手一下就开了花。瓤子红极了,黑色的瓜子不紧不慢地嵌在瓜瓤里,像红地毯上撒下的黑珍珠。他挖了一把瓜瓤送到嘴里,瓜瓤有些烫。瓜瓤里流溢出的水水儿,滴落在瓜趟里的土坷垃上,随着滋滋的响声,一股袅袅依依的水气升起来似烟似雾。他正寻思着,连蔓背上几个瓜走的时候,那老头已将他的领豁弯抓了个牢。老头把他带到了瓜房旁边的一块大青石旁,说:“你,驴娃日的,碎贼,把你的鞋脱了给我站到大青石上。”先头里,天凡不站,他就用刺麻抽了几下,天凡就净脚站了上去。太烫了,天凡唉噢了一声,他又用刺麻狠命抽。天凡就两只脚轮换不断着站在大青石上,跳腾了半个多时辰。老头说:“你个,驴日下的,不叫你背上西瓜游街就是轻发落。滚!这是老子我积德!”
另一件是他曾摸过他叔伯嫂子的奶子。事情是这样的,那年他才十五岁。他看过村上的小伙子们闹新房的时候,小伙子们拼命地往新媳妇的胸膛上摸。摸上的好像吃了蜜一样,脸上美滋滋的。没有摸上的啧啧着嘴表示诸多的遗憾。因此,年幼的他认为女人的胸膛上一定有好吃的,他也想摸,可没有好的机会。一天黄昏,机会终于来了。他听人说,枸杞叶子上放上臭赖肚(蟾蜍)尿人吃上是要拉肚子的。他就采上了几片枸杞叶,再偷偷地让臭赖肚尿上尿,烤干了,揉碎。拿到了堂嫂子家里。当时堂嫂子正在给她不满岁的娃娃喂奶,前襟敞开着,露出一堆白肉。天凡的心里紧了一下,他的嘴里的唾液突然多了起来,酸酸地好像吃了一口醋。他咽了下去,热乎乎地从嗓门儿直往下滑,片刻又来了一嘴的唾沫。
他说:“嫂子,我有好的茶叶,你喝不?”
“啥好吃的?拿来让嫂子看看!”女人将前襟往里拉了拉。
“说吃上人精神,你吃就吃,反正不是毒药,你吃上了就知道了。你吃不吃?不吃我走了!”说着天凡做出个想走的样子。
“唉!你看这个小气骨头。嫂子还没有吃哩,来让嫂子尝尝。”女人用一只手把娃娃揽住,别一只手拉住了天凡。
天凡说:“嫂子,你吃,吃下去再说。”
女人吃了下去说:“怎么有个怪味道?”
约莫过半个时辰,女人说:“天凡你帮我抱一会娃,我尿个尿。”刚来坐下又说:“不行,我还得去!”这样往返了十几回。
女人皱着眉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日怪了,早上吃的米汤,尽是稀的,拉死我了。”
天凡说:“嫂子,我有法子,不过是有条件的,你让我摸一下你的奶子!”
“不行!娃娃家怎么说这样的话呢?”
“你不让我摸,我就走,让你拉到明早上鸡儿叫!”天凡说。
“那好,只摸一下,就一下!”女人说着,解开了自己的前襟,又重新露出了那一嘟噜白肉来。天凡就猴急猴急地在奶子上摸了一把,还想再摸,可女人已经将大襟合住了。天凡于是一边跑一边说:“嫂子,吃些大盐沫子就不拉了,这是李大夫说的。”
其实,在河湾滩阿伯子当众摸弟媳或小叔子摸嫂子的,有时几个年岁大一些孙媳妇将爷爷辈的裤子当众脱了的有的是。那是在集体劳动时,开开玩笑常有的事。
那年天凡的爹天德顺夜里去书记的家,怀里揣着一条“大前门”,说娃子高中毕业了,握下笔杆子的手嫩,干了几天活手上就起泡儿了。“到中学里教书,还不是你书记说了算。如果那样,你就我娃娃的大恩人!……”书记说:“天凡这个娃娃肯动脑子,是个聪明娃娃,是可造之材。”
天凡成为河湾滩中学的民办教师后,又有几个高中毕业生也成了中学的民办教师。那是天凡入校后的第三四年的事。河湾滩一队的两个高中生,一个叫康俊,一个叫何清,还有一个是四队的女娃,叫张香香。她和天凡是一起入校当老师的。书记给学校其他老师介绍时说:“这就是我们河湾滩唯一的女高中生,我的外甥女。”
香香的裤子上一年四季都有个棱棱儿。特别是在夏天,那裤子在风中一颤,着实让小伙们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游来荡去,再捏摸捏摸方才离去。
天凡想和香香好,这是马校长知道的事。何清和康俊也想过,但都没有行动。香香是书记的外甥女,不敢高攀。因此,只在心里想想,在眼里看看,在梦里做做。他们没一个敢给香香写纸条子。只有天凡敢。
在一次民教转正的考试中,天凡考上了。这在河湾滩中学是一个破天荒的好事。
香香没考上,眼睛红了一圈。好长时间都没有歌声。康俊和何清因为入校迟没有机会考,也灰心了好长时间。就在天凡要走的那天晚上,马校长组织了一个欢送会。破例买了一只羊杀了,在学校煮着吃。马校长让总务上把一个头号生铁炉子抬到天凡他们宿舍,弄着了火。火苗从炉膛里猛地闯出来,又被吸进去,发出一阵阵呼噜的响声。锅在炉子上热气喧天地冒着气。羊肉便经不住折腾,在锅里打着漩。大约过了个把小时,肉已出锅了。马校长说:“趁热吃吧!我们为天凡成了正果而干杯。”说着先举起了酒杯,于是大家都站了起来,香香是女同志,不会喝酒,马校长让总务主任早准备了一瓶沙棘汁。之后,大家都起劲地吸溜溜地吃了起来。天凡说要给大家敬个酒。酒敬完了,康俊说要和天凡爱几拳。天凡看了一眼马成校长,马成校长微微笑了下,说:“也好,那就让康师傅先和天凡划。”何清只是闷闷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香香只忙着倒茶,收拾吃剩的东西。天凡不时用眼看着香香,那表情里有一种春风得意和爱意绵绵的意思。喝了几盅酒的天凡更显得火辣辣的。马校长说:“香香老师,你给天凡唱一首《送别》,代表我们给天凡老师送个行吧!”香香说:“校长,我今天正好感冒,嗓子有些痛,唱不了。”康俊说:“不是平时爱唱吗?那就天凡来一个吧!反正,香香老师有病。马校长,成吗?”马校长说:“也好吧!那就天凡来一首吧!”天凡望了望香香和马校长说:“我就唱一首表示对马校长和各位老师的谢意吧!就唱《霍元甲》的主题歌。”说罢就唱开了:“昏睡百年,国人将已醒……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还唱得真不赖!香香使劲地拍手。马校长也拍了拍手说,我给大家唱一段秦腔,毛主席的《长征·七律》。说罢,拿了个架式便开始了。唱罢,老师们掌声雷动。天凡说:“马校长唱得真好。我进修回来一定要拜马校长为师,学秦腔。”马成校长听了天凡的恭维,心下甚喜,可表面上却说,天凡也真是一个新时代的“和珅”啊!老师们听马成校长这么一说,也应合着说,就是就是,新时代的和大人啊!康师傅说:“谁又是新时代的刘罗锅呢?”顺势又端一盅酒,往嘴里一送,脖子一扬,嗝地一声就咽了下去,还发出啧啧地声音,那样子很像春风得意的酒徒,之后还吟诵: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末了又吟道:自称臣是酒中仙,天子呼来不上船。吟罢便跌倒在酒桌上,嘴里的秽物断断继继的,而且伴着哼哼叽叽的声音喷在桌子上。香香哇哇地要吐,便跑了出去。马成校长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康师傅真是,回回都喝醉。何清,你们一个队,你送回去。”何清嗯了一声说:“这家伙太重了,恐怕一个人还不行。”马校长说:“天凡你也去!”老何说:“天凡也出去了,香香老师出去的时候……”马成校长噢了一声,说:“那我和你走。”两人挟着康师傅走了。
那晚,天凡把情书给了香香,香香也没有拒绝。天凡还捏了一下香香的手,香香不让,可天凡还是硬捏摸了一下,便听到马成校长在那大松树旁边。在黑暗中从他体里排出来的一股浑浊臊气的液体,掉落在树沟里,发出空旷的声响。自言自语道:“这个康师傅,也真他妈的,每喝必醉,明天上班若迟了,看我怎么收拾他。”香香小声说:“马校长回来了。”便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天凡赶忙回到刚才喝酒的房间,当马校长进来的时候,天凡正在假装打扫卫生。马校长说:“你小子是不是和香香在一起?可不能出事,出了事,我可担不起。”天凡说:“我刚上了个厕所,肚子有些痛。马校长,前些时日我给你说过,让你给我做媒。可你说可能不行,香香怎么想还没底。说你想问问书记再说,怎么样啊?……马校长,我再过两年不是也正式了吗?她还没考上呢!”马成校长说:“以后再说,今天这个康师傅,也真是的,你说他家那个沷妇,当着我的面就把康师傅给搧了个嘴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天凡进修了两年,毕业后回到河湾滩中学的时候,香香也考上进修去了。香香进修的第二年何清也考上进修去了。只有康俊还在继续当他的民办教师。
天凡回到学校的时候,学校的规模也一年比一年大了起来。学校分配来的中专生也多了起来,大学生也有了一两个。学校按上面的要求,又增加了副校长和教导副主任。天凡在马成校长的推荐和自己的活动下成了副校长,教导副主任由新分配来时间不长的于一斤担任。
1997 年香港回归的时候,天凡才结婚。
当然新娘不是香香,而是招娣。招娣是河湾滩中学于一斤的表姐。于一斤的表姐是镇新华书店的营业员,也算是吃公家饭的人。天凡心里也很满意。不过,他还是觉得香香好,想起那晚摸捏她手的感觉,就像是摸一块光滑的绸缎,至今还在他的心头回荡。新婚之夜,同事闹过新房走了之后,他就猴急猴急地爬上招娣的身上,找不着地方,喘着粗气折腾了一会就下来了。
“怎么搞的!”他抹了抹汗说。但他没有泄气,他正欲再上去,便瞅见了女人紧裹的红裤衩。
天凡说:“立马脱了!”女人说:“谁让你猴急猴急的,我忘了脱了。”女人说着,将红裤衩脱了。精着身子,平躺在床上,那样子好像在说,你上来吧!我什么也不怕,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天凡再次骑上去,又冒了一身汗,那家伙不知怎的,快找对地方了,可突然怎么,被凉水猛激了一下,蔫了。天凡直起身来,又抹了抹汗。女人说:“不要急,不要急,可能是你太急的原因。”天凡下来了,女人像一个绒球一样,钻到男人的怀里,将两个大奶子贴在男人的胸脯上,双手紧紧地抱着男人。之后,一只手在天凡的那里轻轻地抚摸着。天凡感到一阵一阵的热浪向他袭来,一阵紧似一阵,从脚底直往头顶冲啊冲啊。他耐不住了,又骑在女人的身上,这回他还是有点急,但女人说:“不要急,不要急,慢慢来。你会找着的,你会进去的……”
女人说着,不知怎么就叫了起来:
“唉,噢……”头扭向一边去了。
“噢,啊……”头又扭向另一边去了。
女人的两腿随着一阵呻吟声,像掰蒜一样叉开了,又像拧麻花一样聚拢在一起,夹得紧紧的,两只手死命地抱着在上面扭动的天凡,嗷嗷地叫个不停,那样子不像痛苦而是沉迷和陶醉。她像是病了一样,一脸难过的表情,只是呻唤个不停,额头上的汗直往眼窝里淌。“事毕”,天凡像有人把肋巴抽了,身体空空的。他摸着女人浑圆的胳膊,问了一句:“好么?”女人没有应声,只是有些沉醉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槌子,一下一下在姜窝里折腾。这样想着,男人的呼吸声已均匀地起来了。她就像一个盛满水的缸,温柔地等待主人明日的使唤。
招娣很快就生下了一个女婴。取名叫归后。意思就是香港回归后生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