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港码头
刘淇安一行离开伯吉尔将军旗舰，乘“太平号”回到大港码头。
走下舰舷，刘淇安首先坐进轿车，黎靖问钟子威：“钟副官长，你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露丽：“黎机要官，你们先走吧。子威坐我的车走，我有话对他说。”
刘淇安从车里探出头来：“露丽小姐，在伯吉尔将军那里有句话我想说没有说。”
露丽：“司令，请讲。”
刘淇安：“露丽小姐不会也像你叔叔那样，一拍屁股走人吧？”
露丽：“青岛恐怕是待不住了。是回美国还是去台湾，我还没想好呢。”
刘淇安：“露丽小姐要是能够去台湾，我刘某定会设宴欢迎啊！”
露丽：“谢谢！我会考虑的。”
钟子威和露丽目送着刘淇安的轿车远去。
露丽的轿车内。露丽开车，钟子威坐在副驾驶位置。
钟子威：“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露丽：“刚才在舰上黎机要官告诉我，上头对‘黄山’舰叛逃一事查得很紧，说你疑点很大，让你最好躲避一下。”
钟子威：“这是黎靖给你说的？”
露丽：“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钟子威：“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露丽盯着钟子威，诡秘地问：“她是不是爱上你了？”
钟子威：“露丽小姐，你脑子里除了爱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想象？”
露丽回答很干脆：“没有！我脑子里想的都是爱！”
钟子威：“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露丽：“我没开玩笑，我们女人的眼睛是看不错的，黎机要官对你就是有意思。”
钟子威：“好好好，你没看错，黎机要官对我有意思，行了吧？”
露丽：“子威，老实说，你对黎机要官难道就没有动过心？”
钟子威：“求求你了，露丽小姐，饶了我好不好？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哪有闲心想这些事情呀！”
露丽：“所以，黎机要官才让你躲一躲嘛！”
钟子威：“说得轻巧！我怎么躲？往哪里躲？”
露丽：“我不是说了吗？去美国呀！”
钟子威：“我也说了，去了美国，我就是一个废人！”
露丽：“子威，你才华出众，学什么都快，怎么会是一个废人？你也太不自信了。”
钟子威：“我不是不自信，我是觉得我离开了大海，离开了军舰，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露丽：“即便是你离不开大海，离不开军舰，那也不能不识时务啊！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你很危险，暂时躲避一下也是权宜之计。”
钟子威摇摇头：“我越来越觉得这里面暗藏杀机！”
露丽一惊：“什么？！”
钟子威：“你想想，黎机要官是司令身边的亲信，她把这么机密的消息告诉你，这里面难道不会有什么圈套吗？”
露丽不以为然：“子威，我看你是多虑了。上头已经注意你了，要是想抓你直接抓就是了，干吗还要设圈套让你躲避一下？这不是脱了裤子放……那个嘛！”
钟子威忍俊不禁。
露丽：“笑什么，我说得不对？”
钟子威：“你说的只是一种解释，还有另一种解释。”
露丽：“另一种解释？”
钟子威：“刘淇安现在虽然怀疑我，但是，他们拿不出证据来。没有证据，他们就没有理由抓我。但是，我要是听信了黎机要官的话，真的躲藏起来，这不正好中了他们的欲擒故纵之计，给了刘淇安以口实吗？”
露丽脸上露出惊诧之情：“子威，你别吓我，你说的会是真的吗？”
钟子威：“是不是真的现在不好说，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我得小心行事，多提防着点儿。”
露丽：“子威，你这样活着累不累呀？看你整天提心吊胆、左闪右躲的样子，我都替你累……”
钟子威：“所以说，我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以静制动。”
露丽眼睛一亮：“对了，你不是说你要去美国学习深造吗？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脱身！”
钟子威摇摇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没听刘司令说吗，现在是战争时期，打仗比学习更重要，他不会放我走的。”
露丽：“你放心，我让我叔叔说服刘淇安，他不会不给我叔叔面子的。”
钟子威：“如果能说服刘淇安，当然最好不过了。我担心共军一旦攻城，美军‘西太平洋特混舰队’再一参战，我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露丽：“打什么仗呀？你没听我叔叔说，他们的舰队就要撤到公海上了，这说明美国政府对中国的内战将采取中立观望态度。这样，你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美国学习深造了！”
钟子威：“‘西太平洋特混舰队’撤到公海上只是待命，只要美国国防部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可以投入战斗！”
“这个你不必担心。”露丽从兜里摸出一份电报文稿交到钟子威手上，“这是刚收到的我父亲的电报，你看吧！”
钟子威看看露丽，打开电报。
钟子威一字一顿地读道——
露丽：
来电收悉。国会议通过决议，不再介入中国内战。国民党青岛守军是否南撤，我舰队都将不与共军发生正面冲突，你暂住青岛无虞，待处理完业务，即刻返美。
父：乔吉尔
看完电报，钟子威十分高兴：“太好了！这样吧，按你说的，让你的叔叔伯吉尔将军出面，看看能否说服刘司令放我走。”
露丽：“你放心，我叔叔一定会说服刘淇安的。”
钟子威：“但愿如此。”
露丽妩媚而撒娇地说：“要是我叔叔说服了刘淇安，你打算怎么谢我？”
钟子威：“又来了！你办事能不能不跟交易挂钩？”
露丽笑道：“不能，非挂钩不可！”
钟子威：“商人就是商人！”
露丽笑问：“商人怎么啦？”
钟子威：“唯利是图，不可救药！”
露丽自鸣得意：“我就唯利是图！我就不可救药！”
钟子威无奈地摇摇头。
露丽：“子威，你要是能去美国学习，我和盼盼就跟你一起走，我们三个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钟子威看了露丽一眼说：“开玩笑！我是去学习，又不是拖家带口移民美国。”
露丽：“我和盼盼不是移民，是回国。再说了，你学习总有结束的时候呀。”
钟子威：“学习结束了，我就该回祖国效力了。”
露丽：“到那时，你的党国和军队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你效什么力呀？”
钟子威沉默了。
露丽：“子威，你精通英语，才华横溢，在美国干什么不行？”
钟子威：“我是军人，美国不需要我这样的军人。”
露丽：“你可以不当军人干其他的呀，经商也好，做学问也好，都会是好样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钟子威：“我对我的能力倒也不怀疑。我怀疑的是到了美国，恐怕没有人会瞧得起我。你知道，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儿是很不好受的。”
露丽：“怎么会呢？美国是个移民居多的国家，国民很少有排外性；同时，美国也是目前世界上最民主、最自由的国家，你只要有能力，就会有作为、有地位，别人不会小看你的。”
钟子威看着露丽：“你能这样看得起我，让我很感动。可是，就像你热爱你的国家一样，我也热爱我的国家。回头看看，我对祖国的报效实在少得可怜，就像对父母一样，既没有尽忠，也没有尽孝。堂堂七尺男儿，惭愧呀！”
露丽：“可是，用不了多久，国军就要撤离青岛了。离开了岛城就等于离开了这个国家。你真的相信还有回来的那一天吗？”
钟子威：“你别忘了，台湾也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呀！”
露丽：“虽然是一部分，可是你回大陆是不可能了。”
钟子威：“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露丽：“可我觉得，蒋介石丢了大陆是一种永久性的失败，很难再回来了。”
钟子威：“为什么这样看？”
露丽：“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蒋介石要是有重返大陆的本事，那么，他就不会丢掉大陆。可见他的气数已尽，走到头了，就像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个王朝的终结一样。”
钟子威惊奇地看着露丽：“真看不出你还会预测未来呢！”
露丽：“你挖苦我？”
钟子威：“你看我像挖苦你的样子吗？”
露丽：“在哈佛大学，我主攻世界贸易，兼修东方史，来到中国后，我又认真研究过桐教授的专著，对中国历史我只能说是略知一二吧。”
钟子威：“我同意你的看法，蒋家王朝的气数已经尽了，蒋中正是不可能重返大陆了。可我是一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我的上司命令我必须跟随舰队去台湾，我将别无选择。”
露丽：“可你的舰已经跑到解放区去了，上面随时可能拿你问罪！”
钟子威表情严肃：“为党国尽忠，万死不辞！”
露丽：“你这是愚忠！不值得！”
钟子威：“也许不值，但我别无选择。”
露丽摇摇头：“你们军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死脑筋？认准了一条路，非走到底不可！”
钟子威：“说对了。这就是军人的品格！”
露丽坚决地说：“不行，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躲避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等死！”
钟子威：“露丽，你多虑了，实际情况没那么严重。现在从上到下，都忙着打仗和撤退呢，谁有工夫管我的事情？”
露丽：“那么，你认为黎靖对我说的话是无中生有？”
钟子威：“那倒不是。黎靖的话都有来头。”
露丽：“那不就得了。”
钟子威：“问题是，如果我躲避起来，刘司令交代给我的‘百合仙妃’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
露丽：“子威！你是个聪明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糊涂？！‘百合仙妃’的真品在我手里，我问你，你拿什么完成任务？”
钟子威：“说到‘百合仙妃’，我今天一直想问你，就是没得空。”
露丽：“‘百合仙妃’怎么了？”
钟子威：“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那两尊‘百合仙妃’拿出一个来给献给……不是……卖给刘司令，你怎么变卦了？”
露丽：“我没变卦呀？”
钟子威：“那今天刘司令问你在汇泉角跟茅木做什么交易，你怎么说是珐琅彩瓷器？”
露丽：“子威，这是我当时急中生智，突然想出的一个法子，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呢。”
钟子威：“哦？”
露丽：“我今天去刘淇安那里，本来是想按我们商量的，答应刘淇安把‘百合仙妃’交出来。可是，当我看到刘淇安不关心我的死活，只顾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说风凉话，我就来了气。所以，临时改变主意，气气他！”
钟子威：“嗯，你今天说得够重的，刘司令都有些吃不消了。”
露丽：“他活该！自找！”
钟子威：“你倒是过了嘴瘾了，可我呢？我拿什么向刘司令交差？又拿什么取得刘司令的信任？”
露丽：“子威，你放心，我只是吊吊刘淇安的胃口，并非真的不给他。‘百合仙妃’和我的子威相比，哪个轻，哪个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钟子威撇撇嘴：“净说好听的糊弄我！”
露丽：“子威，你听我说。刘淇安知道我也在寻找‘百合仙妃’，而且也知道我为了‘百合仙妃’不惜搭上性命。我要是这么痛快地就把‘百合仙妃’交给了他，他难道不会觉得来得太简单、太容易了吗？”
钟子威：“你的意思是……”
露丽：“子威，这其实跟做买卖是一个道理。刘淇安越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百合仙妃’，我越是不能让他轻易得逞。特别是现在，‘百合仙妃’还关系到你的安危，我就更要充分地利用好这个道具，用它来牵制刘淇安，保护你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