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家
刘淇安的轿车驶进小街，在虎子家门前停了下来。刘淇安、钟子威和黎靖相继下车，钟子威引领刘淇安走进虎子家。
这时，桐雪正在往输液架上挂虎子娘的照片，小白护士在用热毛巾给虎子擦脸。钟子威还没进屋，就喊道：“桐雪，刘司令来看你们了！”
话音刚落，刘淇安已经走进屋里，对桐雪和小白说：“桐主任，小白护士，你们辛苦了！”说完上前同她们握手。
刘淇安：“孩子怎么样了？”
桐雪摇摇头：“精神状态还是不好。”
黎靖走上前来安慰道：“桐主任，你也别太辛苦了，该休息就休息。”
桐雪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黎靖腰间的手枪上，似乎是忽发奇想，又似乎是早有所思：“黎机要官，你到院子里，对天开上两枪……”
黎靖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开枪？为什么要开两枪？”
桐雪：“请按我说的做！”
黎靖看看钟子威，又看看刘淇安。刘淇安默默地点点头。
黎靖似乎明白了什么，拔出手枪，来到院里，对着天空，“砰——砰——”开了两枪。
凄厉的枪声，就像两针强心剂，刺激得虎子陡然打了个激灵。他先是两眼直愣愣地望着输液架上母亲的照片，继而，低低地却又是清晰地哭喊了一声：“妈……”
小白惊呼道：“虎子苏醒了！虎子苏醒了……”
桐雪望着眼角上滚着泪水的虎子，一半欣慰，一半惊讶，怜悯之情陡然涌上心头，不禁俯身抱住了虎子。
虎子也伸出胳膊，抱住了桐雪的脖子，嘤嘤地呼唤道“妈妈……妈妈……”
桐雪的热泪簌簌地滴落在虎子的脸蛋儿上。她一边轻轻拍着虎子的颈背，一边轻声安慰着：“虎子，乖，不怕，哭出来就好了……”
望着这感人的一幕，黎靖的眼睛湿润了，小白的眼睛也湿润了。“小不点儿”抹着眼泪走开了。
刘淇安紧紧握住桐雪的手：“谢谢你，桐主任！我刚从前线回来，钟副官长向我介绍了屠彪的情况。也许是征战太久了，我对死亡、伤残、孤儿寡母这些人间的惨剧见得太多了，心早已麻木了。”他走过去，摸了摸虎子的头：“孩子，你很幸运哪，你遇上了天底下最好的医生！”
“小不点儿”为刘淇安和钟子威搬来两个方凳：“长官，请坐！”
刘淇安坐下，点上一支雪茄烟：“在来的路上，钟副官长跟我说，这条小街上，住着黎机要官家、虎子家和马营长家等绥靖区的多个家庭，而且还住着中央通讯社和《大民报》的记者们，虎子的命运，很可能会影响到这些军人家庭以及整个工兵营的士气，也会引起那些记者们的关注。桐主任，你们打破常规，破例地把病房开到了虎子家里，很让我感动。为了虎子，为了我的夫人，也为我自己，再次谢谢你们！”他站起身来，向桐雪和小白鞠了一躬。
“司令言重了，救死扶伤，是我们做医生的本分。”桐雪也站起身来，“司令，虎子没问题了。医院太忙，我们先回去了。”
刘淇安：“好，钟副官长，送送她们。”
钟子威：“是！”
小白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对“小不点儿”交代着什么。
钟子威把桐雪和小白送上救护车。
桐雪上车后，又突然走下车来，低声道：“子威，如果国军不能给虎子一个好的归宿，我可以考虑收养虎子。”
钟子威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放心吧，虎子的未来会一片光明。想当妈妈，那还不容易……”
桐雪娇嗔地瞪了钟子威一眼，上车离去了。
这时，黎母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一碗小米稀饭、一碗糖水和一盘儿炒鸡蛋，走到钟子威跟前道：“子威，你帮我端给虎子吧，我就不进去了。”
钟子威接过木盘，轻声说：“谢谢妈！”
黎母笑道：“看你，一家人咋说两家话？”说完转身回家了。
钟子威端着木盘走进虎子家，黎靖赶紧过来接过木盘，坐到床前，细心地给虎子喂食。
屋子的另一边，刘淇安正跟“小不点儿”拉家常：“你才多大，就来当兵？”
钟子威插话：“差不多十六了，是抓壮丁抓来的。”
刘淇安抚摸着“小不点儿”的脑袋：“这叫什么‘壮丁’？还是个孩子啊！这个岁数应该还在学堂里念书呢！”
“小不点儿”嘿嘿一笑，露出了一颗缺失的门牙：“哪有钱念书呢！”
刘淇安：“你的牙怎么回事儿？”
“小不点儿”：“让茅团长打的……”
刘淇安：“这茅森也够狠的，居然能把牙齿打掉！”
“小不点儿”：“当时打松了，吃饭不得劲儿，我就给拔了……”
刘淇安：“茅团长为什么打你？”
“这……”“小不点儿”欲言又止。黎靖插言：“司令，你还记得吧，几个月前在前海……”
刘淇安：“哦，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不听招呼乱打枪的‘小不点儿’！”
“小不点儿”嘿嘿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刘淇安若有所思：“子威啊，我想了一下，等虎子病好了以后，就让‘小不点儿’带着虎子，回乡下他老家去吧，两个孩子也好做个伴儿。”
钟子威高兴地说：“司令，谢谢你为孩子们着想！”
刘淇安：“另外，他们回家乡以后的生活费用和上学的费用需要多少，你大致算一下给我个数儿，我用个人存款资助他们。”
“是！”钟子威转头对“小不点儿”说，“听清司令说的话了吧？”
“小不点儿”激动得热泪盈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钟子威：“‘小不点儿’，还有虎子，你们赶快给司令爷爷谢恩吧！”
“小不点儿”立马跪在刘淇安面前，给刘淇安磕起头来：“谢谢司令！谢谢司令……”
虎子也挣扎着爬下床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谢谢刘爷爷！谢谢刘爷爷！”
刘淇安赶忙将两个孩子扶起，眼里噙着泪水：“不谢不谢，你们两个孩子，回到乡下能好好读书，将来长大能有点儿出息，我就心满意足了。”
钟子威和黎靖含着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