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泉角炮台下
茅森在前面开着美式吉普,后面跟着一辆十轮大卡车。卡车的驾驶室里坐着正副驾驶和一位少尉排长,卡车上两个荷枪实弹的宪兵押着桐雪和姜医生。桐雪和姜医生已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毛巾。
到了汇泉角炮台山脚下,茅森跳下吉普车,命令道:“吴排长,先把他们两个给我押进坑道,然后再把密室里的箱子全部搬上车。”
吴排长喜气洋洋地说:“是!”
茅森从吉普车内拎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待装完车后,把300块大洋分给弟兄们。”说着,把布包扔给了吴排长。
“是!”吴排长答道。
宪兵们把桐雪和姜医生押进坑道,把他们拴在茅雄灵堂前的两根曾经拴过春雨、解放的木桩上,使他们动弹不得,然后开始搬运箱子,很快便把密室里的大箱子全部装上了卡车。
茅森高兴地把吴排长和宪兵们全部召集到密室里,用洋酒和美国罐头犒劳他们。这伙人高兴地开怀畅饮,狼吞虎咽,不大工夫,一个个便伸腿瞪眼,全部被毒死了。
茅森检查了一下七具尸体,确信已死,然后安装好定时炸弹,打开倒计时开关。
茅森回身来到桐雪和姜医生面前,先是把姜医生嘴上的毛巾拔出来,姜医生大出一口气,频频点头向茅森求饶:“大哥,看在小弟跟随您和茅处长多年的份儿上,饶小弟一命吧!”
桐雪在旁边对姜医生怒目而视。
茅森对姜医生冷笑两声:“看到了吧?别说我不会饶你,就是你爱的这个岛城第一美人儿,现在也恨死你了!她也不会饶你!”
茅森把姜医生丢在一边,回过身来把桐雪从木桩上解下,推进了密室,然后松了绑,趁势用力一拥,把桐雪拥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姜医生一看急了:“茅团长,你想干什么?!不准你碰她!”
茅森哈哈大笑:“刘司令说过不让我碰她,你也这样说,我倒要看看,我碰了她会怎么样!”说着,茅森又把姜医生押进密室,手脚拴在弹药箱上,让他动弹不得。
桐雪惊恐地向床的一角瑟缩着,大声呵斥:“茅森,你要干什么?”
茅森跳上床,淫笑着对桐雪说:“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钟子威的老婆露丽在这里要了我三弟的命,老子要在这里替三弟报仇!报仇之前,老子先玩玩儿你这个大美人儿!”
“流氓!畜生!”桐雪大骂。
茅森哈哈大笑:“骂吧,使劲儿骂吧,再过半小时,你想骂都骂不成了!”
姜医生在墙角处大骂:“茅森,你这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桐雪,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鬼迷心窍!我好悔呀!”骂完后号啕大哭……
茅森摘下白手套,一边脱衣服,一边向桐雪逼近。桐雪看到床头的茶几上有一瓶没有开启的青岛啤酒,她突然拿起酒瓶,大头朝上:“你敢过来,我就砸开你的脑袋!”
茅森根本不予理会,恶狼似的扑向桐雪。桐雪抡起啤酒瓶朝茅森的脑袋砸去,只听“嘭”的一声,啤酒瓶在茅森的脑袋上开了花。茅森稍微愣了一下,前额流出了鲜血,血和洒出的啤酒混合在一起,从头上滚落下来……
茅森一撸脸,看了看手中带血的啤酒,狰狞地笑道:“我就喜欢烈性女子,而且又长得这么水灵、这么俊俏,我他妈的那一帮子老婆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你这位小嫦娥!”说完,茅森扑上来把桐雪压在身下开始撕扯桐雪的衣服。
桐雪又咬又踹拼死反抗。
“茅森,畜生!你不得好死!”姜医生痛不欲生,闭上了眼睛……
“住手!”突然,从坑道深处传出一个恐怖而又奇怪的声音。茅森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在这黑咕隆咚的坑道里,会传出这样的声音!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姜医生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震惊了。
“滚下来!”恐怖的声音说。
茅森赤条条地下了床。
“站到墙边儿去!”
茅森不得不退到靠墙角的一边。
桐雪赶紧跳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躲到了靠密室门口的这一边。
茅森偷偷向床上的军装窥探——他的手枪在那里。
那个恐怖的声音说:“你敢动一动,我就打死你!”
茅森背对着恐怖的声音:“你……你是什么人?”
“会让你知道的!”
茅森:“你想要金银财宝我都给你,就在外面的卡车上,都是你的……”
“我想要你的狗命!”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住口!你积的旧冤新仇还少吗?说,最近你杀了谁?”
“我……我……最近没杀人啊!”
“砰!”一枪打在茅森的左脚边。“快说,杀了谁?”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砰!”又是一枪,打在茅森的右脚边。“想起来了吧?”
茅森胡乱说了几个人名。
“砰!”子弹射穿了茅森的左腿,他“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嗷嗷”直叫。
“别想糊弄我,快说,钟子威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是!”
“砰!”又一枪,茅森的右腿也被射穿。
茅森双腿跪倒在地上求饶:“钟子威是我派人杀的不假,不过,我是奉命行事。”
“好,我找的就是你这条披着人皮的狼!”
“你是?”
“我是钟子威的亡灵,今天找你讨还血债来了!”话音刚落,说话者从坑道深处走了出来。
茅森急转身,桐雪和姜医生都把目光转移过来——
一个洋老太站在了他们面前。他们不禁大吃一惊。
茅森大惊失色:“你是——露丽小姐?!”
露丽揭下面具。
桐雪见是露丽,悲喜交加,立即扑到露丽的身边:“露丽,你怎么会在这里?”
露丽:“桐姐,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定时炸弹一会儿就要爆炸。我们得赶紧走。”
看到是露丽,茅森反而不紧张了,一对眼珠子开始活泛起来。
露丽:“茅团长,你不用动歪心眼儿,今天你就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吧!”说完拉着桐雪就要走。
“露丽小姐,等等!我有话说!”茅森喊住了露丽。
“死到临头了,还想耍花招?”露丽挥挥手枪,“有什么话,就跟死神说去吧!”
“你看我都这样了,哪里敢呢。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儿上,求求你在我死之前,把我口袋里的香烟和洋火递给我,我想吸口烟再死……”茅森连连向露丽磕头哀求。
露丽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桐雪暗暗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赶快离开。
茅森抱着两条断腿痛苦不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露丽小姐,求求你了!”
“你要是敢耍花招,可别怪我不客气!”露丽警告道。
茅森连连磕头说道:“不敢、不敢。”
露丽走到床边,从茅森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雪茄和洋火,然后扔到茅森跟前。
茅森一边感谢一边把雪茄叼在嘴上,随即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撮而不是一根火柴棒。他没有立即划火点烟,而是把一撮火柴棒的药头全部立在火柴盒侧面的磷片上,火柴棒的另一头用大拇指压住;然后用腾出的那只手的中指,对准火柴棒的中下端,狠狠地弹了出去——茅森的这套动作完成得极其隐蔽、准确而迅捷,待露丽反应过来时,那一撮火柴棒,已经化作一团火焰迎面呼啸扑来!
露丽本能地向后一躲。茅森趁机猛扑上去,他的“三爪”一把抓住了露丽的一条腿,使劲一拽——露丽身体失去了重心,仰倒在地,勃朗宁手枪也从手中脱落。
“亲爱的露丽小姐,你就陪着我一块儿死吧!哈哈哈哈……”茅森一边儿狰狞地笑着,一边儿用“三爪”紧紧抓住露丽的那条腿的脚脖子,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向落在地上的手枪摸去……
露丽拼命呼喊踢腿挣扎,连皮鞋都踢掉了,也无济于事,茅森的“三爪”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脚脖子。
在一旁惊呆了的桐雪,这时突然清醒过来。她先是抓住露丽的双臂,使劲向外拉,但怎么也拉不动。眼见茅森就要抓到地上的手枪了。桐雪干脆冲到茅森身边,一阵拳打脚踢。茅森的鼻子、眼睛都被踢出血了,但他仍然死死地抓住露丽的一条腿不放。
“枪、枪!把枪捡起来打死他!”姜医生突然在旁边呐喊。
桐雪赶忙从地上捡起手枪。
露丽:“桐姐,快开枪啊!”
桐雪焦急的声音:“怎么放?我不会。”
姜医生:“桐雪,你把我松开,我来结果这个畜生!”
桐雪在犹豫。
姜医生:“桐雪,相信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一定替你报仇雪恨。”
“别听他的,快扣扳机!对准他的脑袋,快!”露丽喊。
“砰!”桐雪手中的手枪响了,她不知打中了茅森的什么部位,只见茅森身体颤动了一下,慢慢地就不动弹了,但他的“三爪”依然紧紧抓住露丽不放。
“再打!打脑袋!”露丽不放心,继续指挥桐雪。
桐雪对准茅森的脑袋就要扣扳机。
露丽又喊:“离近点儿!再近点儿!”
枪口几乎顶在了茅森的脑袋上——“砰!”
茅森的脑袋轰然炸开,血红的脑浆从另一侧喷涌而出,溅了露丽一身。露丽已经顾不上这些,她终于从茅森铁钳般的“三爪”里挣脱了出来,但她的裤角被茅森撕破了好几处,其中有一块布条依然被茅森死死地抓在他的手心里。
露丽灵机一动,她从墙上取下一把日本军刀,然后对准茅森的手腕,闭着眼睛狠狠地连剁数刀,直到桐雪喊她停止时,她才睁开眼睛。“三爪狼”的手掌已经剁下,露丽从床上扯下枕巾把它包好。
桐雪:“露丽小姐,你这是……”
露丽:“我要用它祭祀子威!”
桐雪为露丽捡起半高跟儿皮鞋,露丽这才发现自己还赤着脚。她穿上皮鞋,揉着阵阵隐痛的踝关节。
桐雪:“露丽小姐,我们走吧!”
“等等。”姜医生向桐雪投来可怜巴巴的眼神,“桐雪!看在往日旧情的份上,救救我吧……”
桐雪“呸!”了一口,愤愤地说:“姜医生,你这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露丽拉着桐雪,飞快地跑出坑道。
出了坑道不久,暗堡里便传出沉闷的爆炸声。
露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痛快地笑了。
桐雪望着从暗堡里喷射出的滚滚气浪和硝烟,后怕得不行,脸色都白了。她愣愣地看着露丽,半晌才说:“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劫持到这儿的?”
露丽:“应该说,是子威告诉我的。”
桐雪:“子威?”
露丽:“是的,子威现在与上帝同在。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上帝,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正是子威告诉我,到这里来,可以杀掉刺杀他的凶手;到这里来,可以拯救他所钟爱的人。所以,我就来了。”
桐雪含着热泪看着露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紧紧地、久久地拥抱着露丽……
(画外音)桐雪并不相信有什么上帝。今天的九死一生,说它是巧合也好,说它是上帝的旨意或是子威的遗愿也好,都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重要的是,她确信一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面对露丽,桐雪心中有许许多多感激的话要说;但她明白,把所有感激的话都叠加在一起,也表达不了此时此刻她对露丽的感激之情!
良久,露丽提醒桐雪:“桐姐,我们该走了。”
她们上了卡车驾驶室,启动了卡车,开到附近一个茂密的杂树林里,露丽的别克轿车隐蔽在那里。
露丽问:“桐姐,会开车吗?”
桐雪:“子威曾教我开过吉普。”
“太好了!那你开我的轿车,我开军卡。这卡车上装的全是茅氏父子掠夺的金银财宝和文物古玩,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山大可以用它来换回大量仪器和实验设备,将来桐教授搞学问也会用得着的。你看藏在哪儿好?”
桐雪想了想说:“我看藏在你的八大关地下油库最保险。”
露丽:“好吧。桐姐,你要去哪里?”
桐雪:“我只能回山大医院。我还要想办法救我爸爸,他们要把我爸爸带往台湾。”
露丽:“桐教授被抓了?”
桐雪点点头:“算是软禁吧。”
露丽想了想:“桐姐,山大医院你暂时不能回去。茅林发现茅森不见了,又抓不到你,一定会狗急跳墙的。我想,你还是先在我家躲几天,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桐雪:“露丽小姐,这样不会连累你吗?”
露丽:“我叔叔留下海军陆战队的一个班为领事馆和我的别墅站岗警卫,你放心,这会儿谁也不敢到我家里撒野。再说,没人知道你在我那里。”
桐雪:“可是,我爸爸还在刘淇安手里,我得想办法救他。”
露丽:“这事我来想办法。”
桐雪感激地说:“谢谢你,露丽小姐!”
露丽真诚地说:“桐姐,看你,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感谢的话。”
桐雪感动地再次拥抱了露丽。
(画外音)桐雪再次被露丽伟大的博爱精神所感动!她强烈地感受到,面前的露丽小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伟大了!且不说露丽今天晚上救了她的命,也不说露丽小姐把本来可以独吞的金银财宝、文物古董无私地献出来,单就露丽在刚刚失去了她最心爱的恋人和最宝贵的孩子,自己心灵和肉体的创伤还没有抚平,甚至还在流血的情况下,她能够毅然决然地面对新的人生,为死去的人复仇,为活着的人着想,露丽就足以称得上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女性了!
桐雪开着轿车在前,露丽开着军卡在后,她们稳稳地驶向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