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威关押处

钟子威关押处

傍晚。露丽打扮成一个典型的胶东少妇模样出现在钟子威关押处。她带着芳嫂做好的饭菜,又买了两笼屉狗不理灌汤包,还有几听美国鱼肉、水果罐头和青岛红葡萄酒等一大堆美味佳肴。

看守钟子威的两个哨兵,一边帮露丽卸车,一边馋得禁不住口水直流。

露丽朝两个哨兵挥挥手说:“傻看什么呀,这两笼屉灌汤包,有一屉是你们俩的,那两盒鱼肉和水果罐头也是慰劳你们的。你们辛苦了!”

两位哨兵高兴地欢呼:“露丽小姐万岁!万岁!”

钟子威听到欢呼声,迎出禁闭室,见露丽一下子搬来这么多的好酒好菜感到纳闷儿,不解地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你这么破费?”

露丽装作不满的样子说:“看你说的,不是什么好日子就不能吃好的啦?”

钟子威:“可是前几天不是这样,总有原因的吧?”

露丽回身掩上门,微笑道:“当然有原因。”

钟子威:“什么原因?”

露丽神秘地:“你猜。”

这时,钟子威忽然发现,露丽今天的装束打扮同以往迥然不同。往日的西装短裙换成了一件淡蓝色杭缎旗袍,外套一件米黄色的薄毛衣——和上次去桐雪家时那身打扮一样。不同的是,两条金色的长辫非常艺术地盘在了脑后,看上去既高雅又纯朴,既妩媚又庄重。

见钟子威看愣了神,露丽莞尔一笑:“干吗这样看着我?不认识啦?”

钟子威若有所思地咂咂嘴说:“嗯,蛮有味道……”

听到心上人如此评价自己,露丽很是开心,情不自禁地昂首挺胸,服装模特儿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真可谓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钟子威:“怎么看怎么像个在中国的美国女留学生。”

露丽:“上次你就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不要像什么留学生!”

钟子威:“那你要像什么?”

露丽:“我要像少妇——就是中国的胶东少妇,一个钟家的儿媳妇!”

钟子威听后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笑了,但很快目光就暗淡下来。

露丽注意到钟子威这一表情的变化,便问:“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哪?”

钟子威:“我在想,你要真是钟家的儿媳妇,会是个什么样子……”

露丽:“不,子威,你没有说实话。你刚才想的不是这个。”

钟子威只好承认:“是啊,你说得对。刚才我在想,你要真是钟家的儿媳,我的父母该多高兴呀!可是,他们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

露丽立即纠正道:“干吗净说泄气话?中国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叫——气可鼓不可泄。”

钟子威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不该这样悲观,就说:“对不起,我不该说泄气话。”

露丽:“子威,你好好猜猜,今天我会告诉你什么样的好消息?你一定能猜出来。”

钟子威摇摇头:“你说吧,我猜不出来。”

露丽很不甘心:“你那过人的聪明才智都跑到哪儿去了?”

钟子威:“我在这里都待傻了!”

露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先说第一个好消息。”

钟子威眼睛一亮:“怎么,不止一个好消息?”

露丽得意地说:“那当然!”

钟子威:“那你说吧。”

露丽:“我要和你结婚!”

钟子威:“结婚?”

露丽:“我想过了,只有和你结婚,刘淇安才会放你出来,我们才能双双远走高飞!”

钟子威:“是谁这样说的?”

露丽:“最初是罗连长提出的,我觉得有道理。”

钟子威:“你觉得有道理不行,得刘司令答应才行。”

露丽:“黎机要官告诉我,刘司令已经同意我们结婚了,还说,如果我叔叔不能前来,他就亲自为我们主持婚礼。”

钟子威有些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露丽:“子威,我怎么会骗你呢?难道你在这里真的待傻了吗?”

钟子威:“如果真能像你说的那样,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第二个好消息呢?”

露丽轻轻地拍了拍小腹,骄傲地说:“子威,我们天作地合的爱情,已经出神入化地结出了果实!”

“你说什么?”钟子威其实已经听清了,也听懂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露丽:“我说,我要做妈妈了!你要做爸爸了!”露丽期待着钟子威像她一样惊喜。可是,没想到钟子威听了这个消息后,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没有一句话。

露丽:“子威,你愣什么?难道你不高兴?”

钟子威声音低沉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露丽:“当然是真的,我到山大医院都检查过了……”

钟子威:“还有第三个好消息吗?”

露丽:“子威,这两个好消息难道还不够吗?”

钟子威:“露丽小姐,这就是你今天之所以要摆谱儿的理由?”

露丽:“难道这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钟子威的表情完全不像露丽那样兴奋和激动。

(画外音)此时此刻,钟子威的心情十分复杂。按说,露丽告诉他的这两个消息都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应当非常高兴才是。可是,钟子威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难过。事情真的会像露丽小姐想象的那样简单吗?一桩跨国婚姻真的能将他身上的嫌疑洗脱得一干二净吗?茅森、茅林会善罢甘休吗?他们难道不会节外生枝搞什么鬼花样吗?还有,自己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对露丽小姐腹中的孩子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呢?这些,露丽小姐都考虑过吗?

露丽:“子威,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钟子威语气低沉地说:“露丽小姐,我想过了,实在对不起……”

露丽吃惊地看着钟子威:“对不起?‘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钟子威:“我是说,这孩子……”

露丽:“这孩子怎么了?你不欢迎这个孩子?你后悔了?!”

钟子威急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凶吉未卜……”

露丽:“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钟子威:“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和孩子……”

露丽:“不许你这么说!”

钟子威:“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迷信?”

露丽:“那也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钟子威:“露丽小姐,我说句实在话,你不要生气。我想,这孩子,咱们,不要了!”

“你说什么?”露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子威:“我说,你干脆把孩子打掉吧!”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露丽气得失去自制,扑上来在钟子威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钟子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发怒的露丽。他知道他刚才的话深深地刺痛了露丽的心,但是,他现在不得不这样说。因为,从长远看,这对露丽有好处,对露丽怀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也有好处。

露丽打过之后就后悔了。她为自己失去理智的唐突举动而震惊,她甚至不相信自己刚才真的打了钟子威一巴掌。她猛然醒悟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愚蠢、多么无理、多么无情!其实,她未尝不明白,钟子威那样说完全是为了她好,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心上人的一片好心呢?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心中的上帝呢?她把刚刚打过巴掌的手掌举到眼前,她看到那掌心还有些发红,发红的手掌还在火辣辣地疼。

她一边无比心疼地抚摸着钟子威那被打过的脸颊,一边哭着问:“对不起,亲爱的,我打疼你了吗?”

钟子威笑道:“女人的巴掌就像挠痒痒一样,还是蛮舒服的。”

钟子威越是这样说,露丽越是觉得自己不可原谅,由此也越是哭得伤心。在钟子威再三哄劝下,露丽终于停止了哭泣。她羞愧而诚恳地说:“子威,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你能原谅我吗?”

钟子威:“别这么说,该请求原谅的,应该是我……”

露丽十分感动:“子威,你真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

钟子威:“别说这些孩子话了。我问你,你真的想把孩子生下来?”

露丽:“真的!真的想!非常想……”

钟子威:“你要吃苦的,要吃很多很多的苦……”

露丽:“为你,我还没吃过苦呢。再说,这算什么苦?女人终究是要做母亲的。”

钟子威:“如果是这样,那就生吧。”

露丽:“真的?亲爱的,你真好!”露丽深情地拥抱钟子威。

钟子威和露丽开始共进晚餐。钟子威发现露丽今天的胃口特别好,比平时多吃了近一倍的饭量,便打趣地问:“听说怀孕的女人喜酸厌食,可你怎么狼吞虎咽的?”

露丽:“这你还不明白?今天我特意多吃了一份儿,是为咱们未来的宝宝吃的!今后我每次吃饭,都要把他的那一份儿捎上!”

钟子威颇受感动:“在你身上,我更加领略了母爱的胸襟与伟大。”

露丽却不以为然:“你那是小题大做,少见多怪。其实,世界上每一个要做母亲的女人,都会像我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