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内
……
钟子威：“这么说，你见过共产党？”
露丽摇摇头：“没有。”
钟子威：“那你凭什么说我像共产党？”
露丽：“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你有点儿像。”
钟子威：“人都是根据某些标准来认知事物的。你说我像共产党，一定有你的标准，即使这些标准还不那么清晰。坐下，说说你的标准吧。”
露丽坐到木板床边：“我哪有什么标准呀，只是直觉而已。”
钟子威：“女人总是爱讲什么直觉，其实，直觉的背后也是有理由支撑的。不知支撑你直觉的理由是什么？”
露丽想了想：“子威，我从另一个角度说吧。我虽然没见过共产党，但我见过国民党。我觉得你跟那些国民党人不一样，至少你跟茅氏兄弟他们不一样。”
钟子威笑了：“茅氏兄弟他们能代表国民党的形象吗？”
露丽：“能不能代表国民党形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司令信任他们、重用他们。相反，刘司令却不信任你，还把你抓起来。我找过刘司令，我说这肯定是茅森、茅林栽赃陷害你，刘淇安却说抓你是保密局的密令，他就是不相信我的话。我看，他真有可能是受贿了。茅木曾说过，在香港花旗银行，他为刘淇安立了账户，存了一大笔美金。”
钟子威：“茅木的话，你也信？”
露丽：“这也说不准啊，茅木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
钟子威：“‘黄山’舰叛逃了，我曾经是副舰长，刘司令怀疑我、不信任我是正常的。”
露丽：“子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刘淇安说话？”
钟子威摇摇头：“我是设身处地地站在刘司令的立场上说的，换了我遇到这种事情，可能也会这样做。”
露丽紧盯着钟子威的眼睛：“子威，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钟子威：“你就那么害怕我是共产党吗？”
露丽：“我不是怕，我是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钟子威：“我要说是，你相信吗？”
禁闭室外，黎靖惊讶的表情……
露丽吃惊道：“啊？你真的是……”
钟子威笑道：“看把你吓的！”
露丽松了一口气：“子威，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钟子威：“露丽小姐，放下我是不是共产党这个问题不谈，我想听听你对共产党是怎么看的？”
露丽：“我对共产党一无所知，哪有什么看法呀！你们整天剿共产党，打解放军，你说说看。”
钟子威想了想说：“以我看，共产党只是一种信仰的代名词，就像国民党一样，就像你是天主教徒一样。共产党人也是人，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事实上，共产党人就是普通人。”
露丽：“还有呢？”
钟子威：“我觉得，共产党人不同于肤色迥异的不同人种，共产党人在外表上并没有供人识别的特殊标签，什么人都可以是共产党，同时，什么人又都可以不是共产党。所以，你刚才说我像共产党，这句话本身就犯了一个以貌取人的错误。”
露丽小心翼翼地问：“亲爱的，你这样翻来倒去，是不是暗示着你是共产党？”
钟子威：“我不是共产党，真的不是。”
露丽：“可我怎么听着你处处在为共产党人说话？”
钟子威：“哪有啊，我只是客观地讲了一下我对共产党人的理解罢了。”
露丽：“子威，虽然你说你不是共产党，可我这心里怎么老是七上八下的，有些害怕呢？”
钟子威笑道：“‘害怕’两个字，从露丽小姐嘴里说出来，让我感到很新鲜。”
露丽不解：“新鲜？”
钟子威：“露丽小姐为了那尊传说中的‘百合仙妃’金像，敢从地球那边跑到地球这边来，而且多次遇险，九死一生，你却乐此不疲，我从未听你说过一个‘怕’字。可你为什么就这么害怕共产党，尤其害怕我是共产党？”
露丽：“亲爱的，我害怕是因为你要真是共产党的话，刘司令，还有保密局，他们都不会放过你，你有可能被杀头，知道吗？”
钟子威：“我不是共产党难道他们就不会杀我吗？保密局要想杀人，什么罪名都会往你头上安，不管你是不是共产党！”
露丽焦急地：“照你这么说，你眼前只有死路一条了？”
钟子威：“从目前情况看还没那么严重，至少刘司令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
露丽：“子威，我已经想好了。不管你是不是共产党，也不管你是不是‘黄山’舰叛逃的主谋，我也不管这阶级那阶级，也不管这主义那主义。在我看来，你就是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爱！我是商人，商人做事有商人的信条和法则，合同不签，看不到货，拿不到钱，说什么都是空的。在我看来，你就是合同，就是美元，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货，有血有肉的货……”说着，露丽忘情地扑向钟子威，紧紧地搂住了钟子威的脖颈，把头深深地埋在了钟子威的胸前……
禁闭室外，黎靖复杂的表情……
钟子威轻轻地搂住露丽的肩头，不无感动地说：“露丽小姐，我很欣赏你的坦率，你对我的爱让我好感动，你的经商信条和法则也非常实用。不过，你忽略了一点，人不单单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外在形体，他还有非常丰富的内在要素；二者相比较，内在的要素应当比外在的形体更为重要。”
露丽摇了摇头说：“我不这样看。我认为二者同等重要，我从不把人的形体和他的内在要素看成是两个东西。事实上二者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没有外在的形体，人的所谓内在要素就失去了凭借和载体，就是空的！”
钟子威沉默了。
（画外音）此时此刻，钟子威在想，露丽把话说到家了。是啊，倘若连生命都不存在，还有什么思想可言？很长时间以来，钟子威没有理清头绪，为什么他愿意同露丽交流思想而在桐雪面前常常无话可说？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因就在于，露丽的思维方式、道德标准和价值观念，在许多方面和他钟子威迥然不同。这种不同就像正负电荷，就像磁铁的两极，一旦碰撞就发出火花，一朝接触就相互吸引。与露丽交谈能够自觉不自觉地激发想象，展开争论。虽然争论的话题常常有些漫无边际，争论的结果往往不分胜负，但在不经意的争论中，他们的思想不断交融，彼此的了解日益加深，心与心的距离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