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看看，都快长到肩膀了。上高中了，哪还有时间剪头发？给你五块钱，去西楼剪头去。”

妈妈又催促我剪头发了。

我手心里攥着钱，坐在“三千丝”的凳子上等位。晓千的生意越来越好，他这两年挣了不少钱，店面扩大了，客流量也多了。晓千不停往店里招呼客人。我多希望哪天能看到门帘一动，美芬笑嘻嘻地走出来，抬起手一抖剪发的布：“梅子，今后你的头发我包了，包一辈子。”

晓千命一个新来的女孩给我洗头。她也是南方人，说话细声细气，有一头跟美芬一样长的黑发。有时候我会产生幻觉，觉得她就是美芬。

待我坐上沙发椅，晓千利索地把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帆布一抖，围在我的脖子上，问：“还是老样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到耳垂下方了，水珠一颗颗滴到肩膀上。

“不剪了。”我不知哪儿来的忤逆妈妈的勇气，突然说。

“不剪了？”晓千奇怪地问。

“嗯，不剪了，”我扯掉白帆布，肯定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去学理发了，我俩说好了，我的头发她包了。”

说完，我从沙发椅上下来，意外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能够着沙发椅的脚蹬了，我长个儿了。

我要把头发留长，留得像美芬一样长，等着她学艺归来，我们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