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第一美人局
至此,对于精、气的本质,以及先天、后天区别的问题,我们已经有了比较全面的理解。但是,对于具体的修炼方法,特别是阴阳双修派,我们需要做一个特别的说明。由于阴阳双修本身的复杂性,世俗学者甚至是一些修行人,常常对此产生错误的认知,贻害甚广。内丹学的阴阳双修与中国古代流传的房中术、采战御女等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以张三丰的修炼体系为例,在他的《无根树》中有“树老将枯接嫩枝”等诗句,被人解读成阴阳双修。这种解读过于片面,张三丰在《大道论》中写道:“至于旁门邪径,御女采阴,服炼三黄,烧饵八石,是旁门无功也。”“今之愚人,闻说有用生阳之道者,却行御女巧诈之术,正如披麻救火、飞蛾扑灯。”可见他对所谓采战御女之术是嗤之以鼻的。
张三丰在《登天指迷说》中写道“夫天上地下、乾坤坎离、男女内外炉鼎,喻吾一身之内外阴阳而言,并无男女等相”,他指出,男女内外炉鼎等是对人身内外阴阳的比喻,并非指真正的男女。他在《玄机直讲》中写道“初功在寂灭情缘……人心既除,则天心来复;人欲既净,则天理常存”,又在《道言浅近说》中写道“心止于脐下,曰凝神;气归于脐下,曰调息。神息相依,守其清静自然”,可见张三丰的体系是主张去欲存理、栽接自身阴阳的清净丹法,与御女采战等没有任何关系。
其次,再看一下常被认为是阴阳双修派正宗的东派丹法。其开创者陆西星,字长庚,号潜虚子。他在《七破论·破邪论》中写道“九一之术,邪物论矣”,这是对房中采战一类邪术的驳斥;又有“至于离形交气之说,颠倒两窍之说,开关铸剑之说……或取男女淫液而和曲蘖,或配秋石而称人元。如是之为,种种不一,类皆邪师曲学,以盲引盲,穷年皓首,迄无成功,以至败德祸身,为世嗤笑,大可怜也”。由此可见,作为东派宗师的陆西星,不仅反对男女体交之说,就连“离形交气之说”,他也认为是邪术。而对于男女之情的问题,他在《破痴论》中写道“当其强富之年,沉溺爱河,罥挂尘网,不即解脱,日作夜为,亡耗几尽”,由此可见,陆西星的体系也主张清心寡欲。
最后,我们再考察一下被公认为阴阳双修派的西派丹法。李西月仿效“东派”的陆西星,继承陆西星、张三丰及全真派的炼养之道,但不受全真、三丰教团的约束,自成一家,世称“西派”。西派丹法的最大争议来源于其体系中“彼家”这一概念,对此,学界有多种观点,如肾中气说、身外太虚说、同类异性说等等,这里我们不展开讨论。我们只需要举一个注解的例子,就可以看出李西月的观点和倾向。
李西月在《无根树注解》中写道:“天台《悟真》,发明内外二药返还大事,当时浅识无知,或疑为炉火采战之术……遂为注以匡正之……在武当时,曾作《无根树道情》二十四首,与紫阳《悟真》后先伯仲,世亦有认为采战炉火者。涵虚昭然曰:‘道之不行,由于道之不明也。’”从这段注解中我们可以知晓,李西月曾经错认为《悟真篇》是主张房中、采战一类,但是后来又改正了认知。而当他看到世人对《无根树》产生同样的误解时,他感到无奈和痛恨,进而感慨世人愚昧和正道被遮蔽。这说明李西月对房中采战之术是反对的,认为其贻害世人,不是正道。
李西月还写道:“栖云刘悟元,以宏通大辩之才,作书数十种传世。其中有《无根树注解》,涵虚取而观之,词源浩大,理境圆通。”这里的刘悟元是全真道龙门派第十一代宗师,是清修派的代表人物。李西月对刘悟元注解的《无根树》大加赞赏,并在其基础上做了补充。这可以充分说明,李西月对于全真派的清修体系是认同的。如果两种体系存在较大分歧或矛盾,李西月也不会对刘悟元的注解如此推崇,做了补充并将两人的注解合并一处。
综上所述,无论是张三丰的丹道体系,或是东、西两派,虽然常常被世人归类为阴阳双修派,但是实际上他们都主张清心寡欲,并视房中、采战之术为邪术,坚决反对。至于全真、伍柳等清修一派,就更不必多说。
内丹学中所谓的阴阳双修之说,绝非世俗理解的男女同修之法。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一是因为性欲能量问题的复杂性,就如同心理学中精神分析学派产生的分歧一样。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人性贪欲使然,萧天石先生称之为“古今第一美人局”。在古代,对于那些富裕阶层的人来说,如果既能恣情放纵又能得道成仙,这种吸引力是没有人能够抵抗的,所以才有人用此来设局敛财。作者自知才智浅薄,也没能力破此局,但求不给读者造成迷惑,而使之误入歧途。因此对此做个特别的论述。希望读者对待这个问题不要望文生义,胡乱猜测,要有正知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