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5年09月26日
十一
德国虚无主义接近德国军国主义,然而两者并不是一回事。至少,军国主义企图把战争的理想与Kultur[文化]协调起来;虚无主义的前提假设是,文化已经终结。军国主义总是承认,和平的德性与战争的德性具有同等或几乎同等的价值。军国主义虽然否认在对外政策中要运用温文有礼规则(the rules of decency),但在对内政策与私人生活中,它从未否认过这种规则。军国主义也从未断言科学在本质上就是民族的,只是说德国人碰巧是劣等民族的导师。与此不同,德国虚无主义则宣称,种种武德,特别是作为承受身体痛苦能力的英勇(北美印第安人的德性),是剩余的唯一德性(参看容格尔在Blaetter und Steine[《叶与石》]中论痛感一文)。剩余的唯一德性,意味着我们生活在一个没落时代、西方没落的时代,一个与文化分离开来并转而与之对立的文明之时代;或者说,一个与有机共同体分离开来并转而与之对立的机械社会之时代。在这样一种沦落情形之下,能够生长的只有最基本的德性、首要德性、那种人与人类社会借以持守与变化的德性。或者换一种讲法也行:在一个全然朽坏的时代,唯一可能的诊治是摧毁朽坏的整座大厦——“das System”[系统、体系]——回到未曾朽坏、不可朽坏的源头,回到潜在而非现实的文化或文明状况:纯粹潜在的文明或文化阶段(自然状态阶段)的特有德性只是勇气,没有别的。因此,德国虚无主义是德国军国主义的激进形态,这种激进化应当归因于这样一个事实:在上代人那里,关于整个现代发展(特别关于当前)的罗曼蒂克判断已经被广泛接受,其广泛程度远过于19世纪的德国。[27]我把罗曼蒂克判断理解为一种受到这样一种意见引导的判断:在有史以来的某些阶段中,曾经存在着一种绝对优越的人间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