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尽辛酸
生命是一条复杂多味的绚烂之旅,总会有一段路程,格外苦痛,极尽辛酸。然而在后来的某日,你会笑着回忆。
为了维持两人的生计,萧军每天都在外面奔走,几经朋友介绍,萧军又找到了一份家庭教师的工作,每夜到5里路外的一条偏僻的街上教两个初中生国文。有了这份工作,他们每个月可以有15元钱的固定收入。
萧军每天都在为生活四处奔走着,萧红一个人待在家里,时常感到的孤独和寂寞。她没有什么可做的,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废人。
没有光线的房子里,常常会飞出悲伤的念头。
萧红想:这就是“家”,没有阳光,没有暖,没有声,没有色,寂寞的家,穷的家,不生茅草荒凉的广场。
寂寞是嗜骨的毒,啃噬人心,啃噬意念。一些凄冷的想法在灰暗的空间里飞舞,让她心中格外的寂寞和焦虑。
萧红每天站在小过道里等萧军,保持翘盼凝望的姿势,一等就是好久。等待,是她最无奈的深情。她只能以这种方式爱着萧军,而萧军却为她尝尽苦难,这让萧红格外心痛。
房东的女儿在外面衣着光华地回来,看见萧红就笑着说:“啊!又在等你的三郎……他出去,你天天等,真是好怪的一对。”
房东的另一个女儿看见了则说:“没去看电影吗?这个片子不错的,胡蝶主演。”
看着房东女儿的胭脂红唇,她觉得自己的袍子灰得好冷。
她好不容易把萧军盼回来了,萧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烧饼给萧红便又走了,赶着去做下一份儿工作。
萧红觉得萧军就像是一只鸟,一会儿飞回来,一会儿又飞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层层的失望和寂寞啃咬着萧红。
她吃着烧饼,填着辘辘饥肠,想着房东女儿耳上晃荡的奢华吊环和萧军唇上的薄霜,心中酸涩不已。这是她对于贫富差距生出的最强烈的感受。虽然她们有时处在同样的空间里对话,却是像遥遥隔了好远的两个世界。一个光艳,一个灰冷,多么讽刺的世界。
爱人辛苦奔走,而自己却不能为这个家贡献力量反而徒增累赘,萧红的心里自然是很难过。
无能为力的辛酸,远比饥饿和苦难要难以承受得多。为了给萧军减少负担,萧红一心地想要找一份工作。萧红听说画家朋友金剑啸到一家电影院去画广告,月薪四十元,于是,开始留心起招聘广告来。她认为,自己也是可以任职这样一份工作的。
《国际协报》又登出了电影院招聘广告员的广告,月薪明明白白是四十元。萧红很受鼓舞,决定试试看。萧军认定广告是骗人的,劝阻不成,勉强和她一起前去接洽了。
他们寻找得疲乏了,才找到代理的“商行”,回答说是星期天不办公,第二天冒雪再去时,又说已经不替电影院接洽了。萧军开始埋怨萧红,两个人吵了起来。第三天,萧红再不提职业的事了。萧军去过电影院两次,因为碰壁,不禁对着萧红破口怒骂,说画广告的工作是“无耻”和“肉麻”,还骂了自己,说是“浑蛋”“不知耻的东西”“自私的爬虫”。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军还在剖析着:“你说,我们不是自私的爬虫是什么?只怕自己饿死,去画广告。画得好一点,不怕肉麻多招来一些看情史的,使人们羡慕富丽,使人们一步一步地爬上去……就是这样,只怕自己饿死,毒害多少人不管,人是自私的东西……若有人每月给两百元,不是什么都干了吗?我们就是不能推动历史,也不能站在相反的方面努力败坏历史!”
过了许多天,金剑啸找到家里来,跟萧红说好一起去画广告,每月四十元的薪水,两人各分一半。萧红跟着出去,在广告牌前站到夜晚十点钟才回到家里。萧军找过她两次没有找到,正在生她的气。这一夜,两个人一直吵到半夜。萧军买酒回来喝,萧红抢过来喝了一半,哭了。结果两个人都哭了。
萧军喝醉以后,像一个孩子般,委屈地在地板上嚷着说:“一看到职业,什么也不管就跑了,有职业,爱人也不要了!”
第二天酒醒过来,正好是星期天。他们一同去画了一天的广告。萧红是金剑啸的副手,萧军做萧红的副手。
第三天便不用去了。电影院另请了别人。
萧红当广告员的梦想破灭了。
而恋人之间,摩擦既已出现,就可以预期,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的日子不会太远,因为乌云不但不曾消散,反而愈积愈厚了。
无忧的甜蜜时光,渐渐流逝。
在不到两年的同居生活里,至少有三个女人同萧军有过一些微妙的情感关系。从散文集《商市街》里可以看出,她们是:敏子、汪林、程女士。萧红对程女士特别敏感,在诗里立了专章,写作“一个南方的姑娘”。
程女士原名陈丽娟,笔名陈涓,宁波人,据说是因为寻找家人从上海来到哈尔滨的。她在朋友家里认识萧军以后没几天,便来商市街拜访,名目上却说是来访萧红。
在萧红的眼中,她是漂亮的,脸上不涂粉,头发没有卷起来,只是扎了一条红绸带,却有一种很别致的静美。对于这位“美人似的人”,乍见之下,萧红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反感。但是,她的美却让萧红心底生出酸涩。
程女士常到商市街来,或者来借冰鞋,或者同萧军和萧红一起到冰场上去。大家渐渐地熟起来,这时,她给萧军写信了,这刺激了萧红敏感的神经。其他任何事情萧红都愿意忍让迁就,唯有这份爱,她不能忍受任何人涉足。
过了些日子,程女士要在他们家里吃面条,萧红走进厨房去以后,听到她同萧军欢快地聊了起来,时不时地开怀一笑,两个人很融洽和谐,这让萧红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局外人,心中充满苦涩和委屈。
后来,程女士也就来得少了。程女士去了萧红家,房东的女儿告诉她:“你不要和他再亲近吧,有人妒忌你呢!”她也感觉到了萧红不大友好的态度,于是主动疏远了。
动身回南方之前,程女士曾到商市街向他们告别,萧军慌忙中塞给她一封信,她回去拆开来看,除了一页信笺外,还有一朵干枯的玫瑰花。
为了消除误会,她带了她的男友去看萧红,结果仍然得不到谅解。
在她家里,一群朋友前去为她饯行,萧军也去了。她说萧军随同她去买酒,在街道上默默没有说话,回来走到她的家门前,萧军突然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飞一样地溜走了。
那段轻描淡写的暧昧,仍让萧红难以承受。
不得不说,酸涩,是每一段爱情里都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