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拙:既雕既琢,复归于朴
道家自然论中与“贵真”相连的思想是“尚朴”。“自然”也就是素朴,即保持事物的本来面目,不加文饰。老子提倡“见素抱朴”(《老子·十九章》,庄子要求“明白入素,无为复朴”(《庄子·天地》),主张纯素:“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庄子·刻意》)因此反对“饰羽而画”(《庄子·列御寇》),在天然美丽的羽毛上再涂以华彩只会破坏素朴的美。《庄子》中还有“雕琢复朴”(《庄子·应帝王》)的说法,“既雕既琢,复归于朴”(《庄子·山木》),雕琢的结果应该是重新回到素朴。
这种观念对于文学艺术理论也有显著的影响。大抵重自然者都崇尚素朴。司空图就非常欣赏素朴之美。《二十四诗品》中涉及素美者甚多。“素处以默”(“冲淡”),“虚伫神素”(“高古”),“体素储洁”(“洗炼”),“绝伫灵素”(“形容”),正是素美的写照。苏轼自谓:“轼长于草野,一时学文,词语甚朴,无所藻饰。”(《上梅龙图书》)也以“朴”自居。然而,在文论中运用更广的美学范畴却是从“素”“朴”演化而来的“拙”。
“拙”与“巧”相对。孔子曾说:“情欲信,辞欲巧。”(《礼记·表记》)而老子则云:“大巧若拙。”(《老子·四十五章》)“巧”“拙”之辨即由是而起。从现存的文献来考查,至魏晋南北朝时期,还没有标举“拙”的,相反地,以“巧”作为褒美之词,却是很普遍的。如钟嵘《诗品》评诗,称:张协“巧构形似之言”,谢灵运“尚巧似”,张华“巧用文字,务为妍冶”,颜延之“尚巧似……谢赫《古画品录》评画,称:姚昙度“巧变锋出”,戴逵“风趣巧拔”,吴暕“制置才巧”,张则“变巧不竭”……。而“拙”作为“巧”的反面,则属贬义。如谢赫评毛惠远:“定质块然,未尽其善,神鬼及马,泥滞于射,颇有拙也。”降及唐代,皎然《诗式》中有云:“虽欲废巧尚直,而思致不得置”(《诗有二废》)始见“废巧”之说。又皮日休《孟亭记》赞孟浩然诗有“当巧不巧”之评,其文云:
明皇世,章句之风,大得建安体。论者推李翰林杜工部为尤。介其间能不愧者,惟我乡之孟先生也。先生之作,遇景入咏,不钩奇抉异,令龉龊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干霄之兴,若公输氏当巧而不巧者也。北齐美萧悫“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先生则有“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乐府美王融“日霁沙屿明,风动甘泉浊”,先生则有“气蒸云梦泽,波动岳阳城”。谢朓之诗句,精者有“露湿寒塘草,月映清淮流”,先生则有“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此与古人争胜于毫厘间也。
所谓“废巧尚直”大约是指对纤巧晦涩的避忌;所谓“当巧不巧”,联系其所举诗例看,大约是指气象阔大、意境清远,不堕入秾艳巧丽一途。因此,不奉“巧”为诗之高格,但都没有“尚拙”之意。
以拙为美的风尚是在宋代形成的。陈师道《后山诗话》中提出了这样的原则:
宁拙毋巧,宁朴毋华,宁粗毋弱,宁僻毋俗,诗文皆然。
他在评论作品中又说:“望夫石在处有之,古今诗人,共用一律,惟刘梦得云:‘望来已是几千岁,只似当年初望时’,语虽拙而意工。”黄庭坚论书法,也说:“凡书要拙多于巧,近世少年作字,如新妇妆梳,百种点缀,终无烈妇态也。”(《书说》)其后,诗话中便有赞扬“拙句”的。如《苕溪渔隐丛话》中说:
《漫叟诗话》云:“诗中有拙句,不失为奇作,若退之逸诗云,‘偶上城南土骨堆,共倾春酒两三杯’,子美诗云,‘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之类是也。”苕溪渔隐曰:“唐人绝句:‘野人自爱山中宿,况近葛洪丹井西,庭前有个长松树,半夜子规来上啼。’其句虽拙,亦不失为倔奇也。”(前集卷九)
从所举诗例来看,所谓“拙句”无非是用语的直白浅俗,如果仅仅如此,还属于对“拙”的浅层次的理解。但诗歌中适当地融入俗语俚词,可以别具自然天真的情趣,因此一概地排斥“拙句”不是真正懂得诗家的三昧。张戒《岁寒堂诗话》指出:
王介甫只知巧语之为诗,而不知拙语亦诗也。山谷只知奇语之为诗,而不知常语亦诗也。欧阳公诗专以快意为主,苏端明(轼)诗专以刻意为工,李义山诗只知有金玉龙凤,杜牧之诗只知有绮罗脂粉,李长吉诗只知有花草蜂蝶,而不知世间一切皆诗也。惟杜子美则不然,在山林则山林,在廊庙则廊庙,遇巧则巧,遇拙则拙,遇奇则奇,遇俗则俗,或放或收,或新或旧,一切物,一切事,一切意,无非诗者。故曰:“吟多意有余”,又曰“诗尽人间兴”,诚哉是言。(卷上)
这是说杜甫之所以为大家,是因为能兼收并蓄巧、拙、奇、俗,作品呈现出丰富多样的风格。那么,容纳“拙”,也并不否定“巧”。因此,有些诗论家就认为杜诗的过人之处是在“工拙相半”,如范温《潜溪诗眼》中说:“老杜诗,凡一篇皆工拙相半,古人文章类如此,皆拙固无取,使其皆工,则峭急无古气,如李贺之流是也。”(《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九)“工拙相半”这种主张,黄庭坚评论书法时也提出过,据《苕溪渔隐丛话》转引:“山谷云:‘……沈传师《道林岳麓寺诗》,字势豪逸,真复奇倔,所恨工巧太深耳,少令巧拙相半,使子敬(王献之)复生,不过如此。’”(后集卷三十二)后来王若虚转述其舅周昂的话则称之为“巧拙相济”:“以巧为巧,其巧不足;巧拙相济,则使人不厌。唯甚巧者乃能就拙为巧,所谓游戏者。一文一质,道之中也。雕琢太甚,则伤其全;经营过深,则失其本。”(《滹南诗话》卷一)而南宋的包恢则有“非巧非拙”“不巧不拙”之论:
予观圣贤矫周末文敝之过,故礼从野,智恶凿。野近于拙,凿穷于巧。礼智犹然,况诗文乎!尝闻之曰:江左齐梁,竞争一韵一字之奇巧,不出月露风云之形状。至唐末则益多小巧,甚至近于鄙俚。……以今视古,不巧不拙无如渊明。知之者谓其写胸中之巧,亦不足以称之;不知者或谓其切于事情,但不文尔,是疑其拙也。……抑一言蔽处,又能思之,非巧非拙,得其正矣。……(《书侯体仁存拙稿后》)
所谓“巧拙相半”“巧拙相济”“非巧非拙”,种种提法虽然不同,但其大意都是指折中于巧拙之间,取得巧与拙的适度综合平衡,并使之融化为和谐统一的有机整体。这表明巧拙问题的探讨已逐渐深入,不再停留在杂取俚词俗语的理解上。然而同陈师道所揭橥的“宁拙毋巧”则并不符合。在明代以后的文论中,我们看到“尚拙”的言论逐渐增多。如“后七子”的领袖王世贞说:
贾岛“三月正当三十日”与顾况“野人自爱山中宿”同一法,以拙起,唤起巧意,结语俱堪讽咏。
诗格变自苏、黄,固也。黄意不满苏,直欲凌其上,然故不如苏也,何者?愈巧愈拙,愈新愈陈,愈近愈远。(《艺苑卮言》卷四)
“七子”派的晚辈胡应麟也说:
古诗降魏,虽加雄赡,温厚渐衰。阮公起建安后,独得遗响。第文多质少,词衍意狭。东、西京则不然,愈朴愈巧,愈浅愈深。(《诗薮》内编卷二)
这说明巧与拙是可能相互转化的,贾岛顾况的诗以拙起巧,黄庭坚的诗“愈巧愈拙”,两汉古诗“愈朴愈巧”。一般人都认为巧是美的,却不知求巧则不得巧,由拙倒可入巧。这种巧拙的辩证法原理,《淮南子》中早已言之:“求美则不得美,不求美则美矣”(《说山训》)。有意去追求巧,流于矫揉造作,便成了拙;不求巧的朴拙,却是自然的,反而显出了巧。因此,朴拙之所以为美,就在于其自然。于是,有些文论家遂进而提倡“拙”。如明末的侯方域说:
古人之从事于拙之效,非徒其文辞也。然而文亦有之:平淡之理,惟拙者见之,巧则或蔽之矣;浑朴之气,惟拙者全之,巧者或凿之矣。……古人之不以巧易拙者有三,而文居一焉。拙于立身者,忠信之徒也,巧则儇矣;拙于读书者,经术纯固之儒也,巧则戋戋、则詹詹矣;拙于为文者,大家先正之遗也,巧则鄙倍,自以为新奇而朽腐矣。(《宋牧仲文序》)
作为古文家的侯方域主张文章要浑朴古拙,认为华巧的表现形式会影响说理的明晰性。他又将立身、治学、为文三者联系起来,都要求尚拙而黜巧。这样就把巧拙之别提到品德、学风和文风的高度来认识。拙和巧都被赋予了特定的含义,“拙”是指质朴、端正、笃实的品格,而“巧”则属于轻薄、琐屑、鄙俗一类。与侯方域同时的艾南英论古文也是尚拙而黜巧的,他所作的界定是:“拙”被列为古文的风格特征之一。可见,“宁拙毋巧”的原则在古文理论中得到了阐扬。后来这种观点也见于艺术理论,如清代邵梅臣说:“画笔宁拙毋巧”(《画耕偶录论画》)。
夫文之古者,高也、朴也、疏也、拙也、典也、重也。文之卑而为六朝者,轻也、渺也、诡也、俊也、巧也、排也。此宜有识者所共知矣。(《与周介生论文书》)
与巧拙几乎密不可分的另一对范畴是“生熟”。宋人诗话《复斋漫录》中说:
韩子苍言,作语不可太熟,亦须令生。近人论文,一味忌语生,往往不佳。东坡作《聚远楼诗》,本合用青江绿水对野草闲花,以此太熟,故易以云山烟水,此深知诗病者。予然后知陈无己所谓“宁拙毋巧,宁朴毋华,宁粗毋弱,宁僻毋俗”之语为可信。(《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七引)
这是把“生熟”归结为“巧拙”,“不可太熟,亦须令生”实即“宁拙毋巧”。但韩子苍所说的“熟”是指“熟滥”,“生”是指“生新”,熟语庸套为诗家所忌,是比较浅显的道理。那么,如“弹丸脱手”的“圆熟”又该如何看待呢?明代顾凝远的画论则作了更深入的探讨。他说:顾凝远也是将生熟与巧(工即巧)拙相提并论,并以元人之画为典型而推崇生、拙。“生则无莽气”,即不流于鄙野,所以是“文”,文即野之反;“拙则无作气”,即不流于造作,所以是“雅”,雅即俗之反,“生拙”是与“文雅”相联系的。但是他并不把生熟巧拙绝然对立起来。他分辨了“烂熟”和“圆熟”的区别,如果是“烂熟”之“熟”,当然与“生”是不相容的,但如果是“圆熟”之“熟”,则又能与“生”相统一,因此,重“生”却不废“圆熟”。工与拙亦然,“不欲求工而自出新意”,即出于自然,就可不计工拙,“虽拙亦工,虽工亦拙”,工拙也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顾凝远的观点是有代表性的,历代文论家论生熟,都重在阐发其互渗互补、相反相成的关系。论诗文,如元代的方回,他评论时人的作品说:“他人之诗,新则不熟,熟则不新。熟而不新则腐烂,新而不熟则生涩。惟公诗熟而新,新而熟,可百世不朽。”(《恢大山西山小稿序》)又说:“于熟之中更加之熟,则不可。熟而又新,则可也。”(《跋俞中畴诗》)这是就已完成的诗篇说,要求新熟互济。新,也就是生。又如清代的贺贻孙,评论古人的创作说:“杜诗韩文,其生处即其熟处,盖其熟境,皆从生处得力。百物由生得熟,累丸斲垩,以生为熟,久之自能通神。若舍难趋易,先走熟境,不移时而腐败矣。”(《诗筏》)这是就学习创作的过程言,应该“由生得熟”,即从难处入手,不可舍难趋易。论书、画,如明代的董其昌说:“画与字各有门庭,字可生,画不可不熟,字须熟后生,画须生(应为‘熟’)外熟。”(《画禅室随笔·画诀》)又清唐志契《绘事微言》引李仰怀语:“画山水不可太熟,熟则少文;不可太生,生则多戾。练熟还生,斯妙矣。”明汤临初说:“书必先生而后熟,亦必先熟而后生。始之生者,学力未到,心手相违也;熟而生者,不落蹊径,不随世俗,新意时出,笔底具化工也。故熟非庸俗,生不凋疏。……故由生入熟易,由熟得生难。”(《书指)吴德旋说:“董思翁(其昌)云:‘作字须求熟中生。’此语度尽金针矣。山谷生中熟,东坡熟中生,君谟、元章亦尚有生趣。赵松雪一味纯熟,遂成俗讥。……”(《初月楼论书随笔》)这些论述也是讲到了两个方面:一是说书画作品的艺术风格应是生和熟的协调,不可太熟,不可太生,不可不熟,又不可一味纯熟,要在生熟之间把握适度。一是说书画作者的发展道路应是由生入熟,又由熟得生,要经历否定之否定的升华和飞跃,才能登上艺术的高峰。而把这种生熟的辩证运动阐明得最生动、最透辟的则是明人张岱一段关于弹琴的议论:
画求熟外生,然熟之后不能复生矣。要之烂熟、圆熟则自有别,若圆熟则又能生也。工不如拙,然既工矣,不可复拙。惟不欲求工而自出新意,则虽拙亦工,虽工亦拙也。生与拙,惟元人得之。……然则何取于生且拙?生则无莽气,故文,所谓文人之笔也;拙则无作气,故雅,所谓雅人深致也。(《画引》)
弹琴者,初学入手,患不能熟,及至一熟,患不能生。夫生,非涩勒离歧遗忘断续之谓也。古人弹琴,吟猱绰注(弹琴的指法),得手应心,其间勾留之巧,穿度之奇,呼应之灵,顿挫之妙,真有非指非弦,非勾非剔,一种生鲜之气,人不及知,己不及觉者,非十分纯熟,十分陶洗,十分脱化,必不能到此地步。盖此练熟还生之法,自弹琴拨阮,蹴鞠吹箫,唱曲演戏,描画写字,作文做诗,凡诸百项,皆借此一口生气。得此生气者,自致清虚;失此生气者,终成渣秽。吾辈弹琴,亦惟取此一段生气已矣。……(《与何紫翔》)
这是张岱述说一次听琴后的感想,虽然谈的是琴技,实际上道出了艺术创作的普遍规律。由生求熟,这是一般习艺者都懂得的,然而既熟之后,还要“练熟还生”,却往往为常人所忽略。当然,“练熟还生”之“生”,不是初学时的生涩、生疏,而是“一种生鲜之气”,如果失掉了这种生气,“熟”就会成为烂熟、油滑。所以要讲究“熟后生”“熟中生”。譬如一个优秀的演员,同一出戏已演过十次、百次,但每一回演出都不是以往演出的刻板重复,而是新鲜的创造。清代艺术家郑板桥的一首题画诗,精练地概括了他的亲身体验:“画到熟时是生时”,正是“由熟得生”“练熟还生”的境界。
四十年来画竹枝,白日画竹夜间思,删尽繁冗留清瘦,画到熟时是生时。
画论于生拙之上又提出“荒率”。清代画家恽格评黄公望的画说:“痴翁画,林壑位置,云烟渲晕,皆可学而至。笔墨之外,别有一种荒率苍莽之气,则非学而至也。”(《南田画跋》)可见“荒率”是山水画极难达到的境界。盛大士《溪山卧游录》曾对“荒率”有所阐释:
作画苍莽难,荒率更难,惟荒率乃益见苍莽。所谓荒率者,非专以枯淡取胜也。钩勒皴擦,皆随手变化,而不见痕迹,大巧若拙。能到荒率地步,方是画家真本领。余论画诗有云:“粉本倪黄下笔初,先教烟火气全除,荒寒石发千丝乱,绝似周秦篆籀书。”颇能道出此中胜境。
“荒率”既是“随手变化,而不见痕迹,大巧若拙”,那么就是较“生”“拙”更上一层的高度自然的境界。
我们回过头来再推究“生”“拙”的实质,其核心内涵也应归结为“自然”。林纾关于“拙”与“生”的两段解析可供参考:
昔人论画,贵一“拙”字,此诣真不易到。老手之颓唐非拙也。既颓唐矣,或多败笔,不能谓之拙笔。拙者精神到,不肯一笔谐俗,亦无一笔近于矫揉,纯以天行,看似极拙,即之却雅极,则方谓之真拙。……
“拙”字之外,尚有一“生”字,却极难到。凡聪明过人者,初学作画,偶出一二笔极生,然有画工百思不到者。更求其常常如是,则不能矣。此天趣偶与人合也。惟神于画者,却能于熟复求生。盖“绳墨”二字,良工已得之烂熟,偶然斥去绳墨,便觉无绳墨中,却有自在游行之致,则“生”字之真面也。(《春觉斋论画》)
林纾比较全面、准确地阐明了“拙”和“生”的基本精神。“拙”,“无一笔近于矫揉,纯以天行”,“不求工而自出新意”(林纾评新罗山人语);“生”,是“天趣偶与人合”,“无绳墨(即无法)中,却有自在游行之致”。可见,“拙”与“生”是无意而成,无工而工,无法而法,也就是“自然”。“拙”非笨拙之谓,因此“拙”并不排除“巧”(或曰“工”),“拙处正由工处得来,不工亦不能拙也”(林纾评新罗山人语),巧或工恰恰是“拙”的基础,“拙”是“大巧若拙”,是在更高的层次上综合了“巧”。“生”非生涩之谓,因此“生”并不排除“熟”,在熟练地掌握了绳墨之后,才能斥去绳墨,熟又是生的前提,“生”是熟后之生,是在更高的层次上综合了“熟”。古典文艺美学中的崇尚“生”“拙”是从崇尚自然的美学思想中演化出来的。但是“生”“拙”也并不简单地等同于“自然”,因为其中又融进了“古朴”“苍老”“典雅”“新鲜”等美学含义,所以“生”“拙”作为美学范畴又具有其不可替代的独立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