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罗大维的最早转译
光绪二十九年(1903)中国学者罗大维翻译《社会主义》[1]一书,该书作者村井知至(1861—1944)关于罗斯金、莫里斯的手工艺和社会改革思想的论述,可能是莫里斯艺术设计和社会改革思想在中国的最早传播。该书是村井知至的一本社会主义演讲文集,第六章“社会主义与美术”从社会主义思想史角度简略介绍了罗斯金、莫里斯对工业化生产和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痛恨,倡导复兴传统手工艺来改变机械化大生产、扭转商业主义盛行之风,建立社会主义社会等。综合稽考,该书主要探讨了四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罗斯金、莫里斯的艺术家身份和艺术与社会活动等基本情况。主要内容为:“觉兰斯肯与威廉孟利者,当代美术家之泰斗也。孟利为美术家之诗人,其诗才优于铁尼孙[2]。盖此二人,同跪于美之祭坛,直听神声,而大放十九世纪之预言者也。二人以美术家之见地,观察现今社会,以为批评,且以其心胸所映者,表言理想之社会。聆其说,实富滋味。”同时,书中也简单地介绍了罗斯金受聘牛津大学美术教授,主持“斯特列”讲座,提倡劳动神圣,亲自带领学生在学校附近的村庄进行劳动体验。莫里斯受其感化,“同怀高尚精神,不以己之地位名誉为傲。时着职工服,白昼立市前,集劳动者演说其社会论”,进行社会主义演讲等活动。
第二,罗斯金和莫里斯关于当时社会制度、工业化生产和商业主义等对手工艺术(图2-1)的破坏和对人们精神的不利影响的批评。罗斯金认为“现今社会制度,行竞争的工业,其社会将终不能见美术之兴隆”,“今唯利是征之社会,如土地之未适,决不能开美术之花”。莫里斯认为“今日利己的精神,盛行于社会,决不适于美术之发达”,工业化生产和社会商业竞争使“现今社会美术之衰落者为损天然之美观”,“现今社会,有损人工之美”,“美术之作为徒苦劳动之职工”,以及社会拜金主义盛行等,“故无一乐美妙之人民,作美妙之物,养美妙之心术”。如果不改变现今之社会制度,“而欲美术之发达,是诚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而已”。罗斯金和莫里斯两人的观点一致。

图2-1 壁挂(刺绣)
[英]威廉·莫里斯设计(1877)
第三,罗斯金和莫里斯都确信社会主义,倡导建立理想的社会主义社会。主要内容为:“觉兰斯肯自称为共产党,孟利自称为无政府党。而二人所信,确乎为社会主义也”,并且“孟利为社会主义同盟之首领,其运动力至死不衰”。但二人倡导社会主义,是“以观察美术家之社会”而非他故。书中亦论述了艺术家、手工艺人在资本主义制度之下沦为贱工,他们经济匮乏,终日为生计奔波,不可能发挥艺术个性而创造出美的艺术,“故欲为完全美术,非于社会主义有至诚至热之爱力,终不得美术之发生”等。
第四,对罗斯金和莫里斯理想社会观的评价。作者介绍了罗斯金理想的社会蓝图:“必使人人互生友爱,谋社会之公益,不唯营一己之私”,每个人都各尽所能,为他人奉献,“始可谓之至诚,斯可真谓之社会,斯可真谓之人类之团结也。呜呼!彼理想何如此其高尚雄大也哉”。
从“觉兰斯肯与威廉孟利者,当代美术家之泰斗也”之评价看,二人在当时文化艺术界、美术界、设计界享有很高的社会声誉。他们用美术观念来看待社会问题,即指二人希望用传统手工艺生产方式来替代机器大生产方式,从而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建立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作者基本上概括出了罗斯金、莫里斯的艺术与手工艺主张和社会改革思想,而且对两人用艺术的方式建立社会主义社会的思想观念是非常赞同的。如作者开篇即从真善美的哲学思想出发,认为“美者,则宇宙之生命,万物皆带美之光彩。而究之显之者,诗人美术家是也”,“哲学与圣贤君子、诗人美术家,皆上天之使者,以此等之大灵粹,启示吾人”。作者认为他们的美术创造力、社会主义实践精神,“实可谓人生高致”,“吾人之欲预言‘美’者,不得不崇拜其说而无复疑义也”。从作者阐述的这四个方面的内容也可以看出,作者从社会主义思想史角度看到的是罗斯金、莫里斯以美术家的眼光来看待社会问题,对工业生产、商业主义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批评,希望振兴美术和用美术来教化人们的心灵,建立天下大同的社会主义的积极性。同时,不难看出作者侧重论述的是他们的社会主义思想,而对他们的手工艺思想内容未作深入讨论。这与作者的论述角度有关,也可能是罗大维对日语原文的理解有误,或者是语言转译过程中出现了信息漏译和语言变形等。但从作者的论述内容和罗大维的翻译看,罗斯金和莫里斯的手工艺和社会改革思想在日本的传播早于中国。罗大维的转译是目前笔者查阅到的关于罗斯金和莫里斯手工艺和社会改革思想内容在中国最早传播的文献。[3]
罗大维对莫里斯的艺术与手工艺和社会改革思想内容的转译,表明早在晚清时期莫里斯的艺术思想已经传播到了中国。不过,这个时期莫里斯的艺术思想在中国的传播还是零星的,主要是国外见闻记载与现象描述,以及从社会主义思想史角度的转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