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太子哀册文

唐·李　峤

维神龙二年岁次景（丙）午夏四月甲戌朔二十三日景（丙）申，懿德太子梓宫启自洛邑，将陪窆于乾陵，礼也。廞衣夕陈，祖奠朝设，蜃辂俄轸，龙旗按节，皇帝嗟蚁庭之寝籥，惜凤渚之韬簧，抚万乘而怀国本，绥六姻而悼乾将，情无辍哀，礼有加数，刻纯懿乎金版，播声芳于玉裕［辂］。其词曰：

灵命将兴，元符是膺。皇基茂立，帝武丕承。祥集画堂，庆流朱邸。棘矢延贶，桐圭备礼。实惟天族，载挺人英。川宝岳秀，虹辉［晖］电精。舞象得元［玄］，佩觿闻道。刻舟敏遽，牵衣慧早，几神闇体，理识冥［宣］资。心韬［鞱］钟律，情含蔡蓍。曰仁曰孝，非训非师。宽惠深博，温良肃祗。苞举六爻［文］，网罗群籍；诗接楚彦，赋延梁客。淮国传骚，云台对易。乐善超辈，多才掩昔。乃崇匡卫，实屏实藩；乃列朝请，为鸿为鹓。扬声北路，振彩西园。仪表姬戚，光辉舜门。恭事阃闱，欢迎党族。怡色玉润，温词兰馥。中外克谐，亲疏允睦。恒［常］德有裕，闲［间］言无讟（dú）。荣深出幸，宠茂留中。婉娈群辟，绸缪二宫。陪舆泽厚，赐［锡］马恩隆。西蜀钦义，南山向风。礼缛天孙，望高元嗣。重海阙象，前星虚位。方辍颁彝，行膺主器。奄丧门轴，俄催隙驷。呜呼哀哉！凤下朝阳，龙收［牧］瞑光。琼田灭彩，桂苑沦芳。国轸倾翰，朝悲坏梁。惟灵征之寂寂，怨天道之茫茫。呜呼哀哉！元［玄］圣登朝［期］，恩荣下贲。爰命典册，式昭名谥。匕［七］鬯虽崇，粢盛不莅。阖壤同戚，具寮增欷。呜呼哀哉！筑思台兮竟不旋，还作室兮复何年。访来人兮伤对日，瞻去鹤兮感升天。惜明离之虚繇，怅风乐之徒悬。怼银牓之留月，泣铜楼之送烟。呜呼哀哉！司兆献占，掌图辨域。挽铎初警，帷［帨］既饬。引文卫之逶迤，度繁笳之凄恻。缠永慕於青府，结馀酸於紫极。呜呼哀哉！辞交风之近甸，出避雨之层峦。望八水而遥集，怀三川而顾叹。麦枯兮夏旱，花落兮春残。林野晦而天无色，烟云愁而景欲寒。呜呼哀哉！税驾昭途，即宫下土。执斧供事，扬麾按部。藏日兮山门，埋镫［灯］兮地户。痛平生兮冥寞，哀倏忽兮今古。视不见兮呼［听］不闻，天无晓兮夜无分。同变化兮光阴尽，配阳秋兮兰菊芬。呜呼哀哉！

——录自清·董诰等编：《全唐文》卷249，中华书局影印，1983年，第2523—2524页。北宋·宋敏求编《唐大诏令集》卷32《皇太子·哀册文》（中华书局，2008年，第128页）亦有录文，其与《全唐文》录文不一致者，标注于“［ ］”内。懿德太子李重润陪葬乾陵，其墓按照“号墓为陵”制度营建，1971年7月发掘时发现有玉质哀册残片11块，残存“太子重”“高居”“方春”“来裔今”“存”“朱而”“终”“居”“月甲戍朔廿”数字，其中有一片字迹模糊不清。

作者李峤（645—714），字巨山，唐赵州赞皇（今河北省赞皇县）人。李峤出身于赵郡李氏东祖房，少有才名，15岁精通《五经》，20岁以进士及第，历任安定、长安、三原等县尉。唐高宗调露元年（679）任监察御史。武则天天授元年（690），擢升为给事中。长寿元年（692），狄仁傑、李嗣真、裴宣礼等大臣被酷吏来俊臣诬陷谋反，下狱论罪。李峤上疏皇帝，为狄仁傑等人辩冤，因而忤旨，被外放为润州司马。次年被召回朝廷，担任凤阁舍人。神功元年（697），代理天官侍郎，后又进拜麟台少监（即秘书少监）等职。李峤在武则天圣历元年（698）、中宗长安三年（703）和神龙二年（706）曾三次被拜为宰相，官至中书令，阶至特进，爵至赵国公。中宗景龙四年（710）六月，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拥立其父李旦为皇帝即唐睿宗。是年七月，李峤因追随韦氏一党，被贬任怀州刺史，不久以年老致仕。唐玄宗开元二年（714），李峤又遭到监察御史郭震的弹劾，被追究韦后之乱时“身为宰相，不能匡正”的罪责。他虽已致仕，仍被贬为滁州别驾。后来又被改任为庐州别驾，不久病逝于任上，终年70岁。

李峤生前以文辞著称，是武后、中宗时期的文坛领袖，与苏味道并称“苏李”，又与苏味道、杜审言、崔融合称“文章四友”，晚年更被尊为“文章宿老”。参与修撰《三教珠英》，曾作《杂咏诗》120首，分为乾象、坤仪、居处、文物、武器、音乐、玉帛、服玩、芳草、嘉树、灵禽、祥兽等十二大类，各以一字为题，又称《单题诗》。但他历仕五朝，先是依附张易之兄弟及武三思，继而又追随韦氏一党，其人品多受诟病。史家评价，贬抑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