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歌手，我们的歌
这几天一直开车走很远，所以找几张CD路上听。看到邓紫棋的，突然很怀念她的几首歌，就拿来听。最喜欢听的不是她的《泡沫》，而是《我要我们在一起》，并且是《我是歌手》比赛版的，特别喜欢中间那一长段钢琴演奏的部分。在那部分，她像一个滚烫的小火球，出神入化地弹着她的钢琴。她的头发在舞动，手臂在舞动，身体在舞动，音符之间的收放、快慢、张弛，都充满了极具理性的激情，她仿佛抱着她的琴键在大跳探戈。末了，她还弹了一个华丽的滑音，像空中一个诗意的挥手。每次听，每次想到这个画面，每次都让我着迷。
这首歌完了之后，我突然听到了《Hallelujah》（《哈利路亚》）的旋律，咦，邓紫棋也唱《Hallelujah》？她也喜欢这首歌？尽管，这首歌她演绎得不够好，显然比不过K.D.Lang。
K.D.Lang是风靡歌坛二十多年的加拿大女歌手。她的歌手生涯可算是非常成功，可是个人生活却磕磕绊绊。
2010年去观看了冬奥会的开幕式现场。出乎意料非常近距离地听到了K.D.Lang唱歌。记得那天所有的观众都摇着烛光棒，在《Hallelujah》深沉悲伤的歌声中摇曳。
Now I’ve heard there was a secret chord？
That David played，and it pleased the lord.
But you don’t really care for？music，do you？
Well it goes like this：the fourth，the fifth.
The minor fall，and the major lift.
The baffled king composing hallelujah？
（我听见了以前的以色列大卫王弹奏过的神秘的旋律，那旋律曾经取悦了上帝。但你并不在意旋律，不是吗？）音乐是这样开始的：
第4，第5，小调落下，大调升起，迷惘中的大卫王写下了《哈利路亚》。
Your faith was strong but you needed proof？
You saw her bathing on the roof？
Her beauty and the moonlight overthrew you.
She tied you？
To a kitchen chair？
She broke your throne，and she cut your hair.
But from your lips she drew the Hallelujah……
（你的信念如此坚定，但是你需要证明。你看到她在屋顶上沐浴。她的美貌和着月光把你征服。于是，你由着她把你绑到厨房的椅子上，由着她毁坏了你的宝座，剪掉了你的头发，但是从你的唇边她呼吸到了哈利路亚……）
大家都说Jeff唱这首歌唱得最好，但是我不喜欢，我觉得他唱得像个飘忽不定的迷了路的孩子。我更喜欢K.D.Lang的版本，有中年过后的沉甸甸的悲伤。这首歌的词曲作者Leonard Cohen的好友也说，在听过Lang唱过这首歌之后，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了。
一直记得那时候我看到K.D.Lang留着短发，穿着长衫，完全分不清她是男还是女，也听不出歌声是男声还是女声，可是我说那有什么要紧？那些感动人心的美丽旋律和声音，那些美丽而悲伤的歌曲中的故事，本来就没有国界，也没有性别。
故事本源于《圣经·旧约》，讲那个伟大的大卫王。这个大卫正是米凯朗基罗的著名雕塑《大卫》的主人公。他原是一个牧羊人，英勇善战，而且琴技卓越。他的琴声挽救了以色列老国王的性命，而且还迷倒了老国王的女儿。老国王因此害怕他，一直想杀掉他，于是他到处逃亡。但是后来他还是凭他的勇敢和上帝的宠爱打了胜仗，娶了老国王的女儿，并且自己当上了国王。当了国王之后，在一次巡逻中，他看到了另一个美人在屋顶沐浴，立刻疯狂地爱上了她。他杀了她的丈夫，并娶她为妻。他的这个举动得罪了上帝，上帝惩罚他，于是杀死了他们的一个儿子。后来同父异母的儿子间互相残杀，最后他最爱的儿子还夺了他的王位。
这首歌起始于这样一个古老的故事，这个故事关于爱和欲望——爱的美妙和迷幻，欲望的疯狂和毁灭。和科恩一样，在成百上千年之后，当我们再听到这样的故事，是不是也会彷徨，彷徨在万能的上帝面前，彷徨在一条渐行渐远的不可自拔的情感迷途之中，深刻而伤痛。
我知道那是我第一次体验被歌声带着飞翔的感觉，我由着自己的感觉，让自己飞翔。藉由她的歌声，我仿佛变成一颗流星飞到黑如墨的天地的最远处，在那里畅饮孤独；藉由她的歌声，我仿佛变成一个囚徒沉沦在人类最本能的情感中，祈求和平。我不知道K.D.Lang的成长之路，可我相信她的情感路途一定布满荆棘，满目疮痍，因为我相信人总要在体会了爱和深沉的伤痛之后，才能唱出如此动人的歌谣！那天听着歌，我掉了眼泪，很多人掉眼泪。
我还记得，看完开幕式，我还在搭地铁。Pearl，我的来自北京艺术学院的美女好友打电话进来，向我道新年好，然后问我喜不喜欢《Hallelujah》，她说刚看完转播，K.D.Lang唱得真好，她说她边听边落泪。听我不说话，她又这样解释：“不要忘记我曾经是艺术学院搞音乐的。”听她讲完，我居然还是说不出话来，心里想说的只是：下次给你看我写的《艳遇——女人女人碰》。那时我想她应该是我喜欢的那第四个女朋友——第四个“艳遇”，真正的友谊要从同样喜欢《Hallelujah》开始。
后来一周，由于工作关系，我参观了Dean的仓库。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巨型仓库，一半的空间放着几百部崭新的摩托车，我感到很吃惊。然后，看到一个舞台一般大小的铮亮的不锈钢平台，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踩了上去，电子显示屏立刻显示45千克。马上，Dean和他们一群仓库男人全部粗犷地放声大笑，我才意识到显示器显示的是我的体重。对于高大魁梧的加拿大仓库工人来说，那点分量还不够他们一只胳膊的重量。他们笑什么？我想我知道，他们笑这个蚂蚁一般大小的中国女人来这里开什么玩笑！
但是从此就认识了仓库生Dean。两周后，工作结束，我让Steve带着我去跟Dean道别。我们轻轻走近Dean简陋的工作室，听见他简陋的CD机里放着一首歌，正是K.D.Lang的《Hallelujah》，Hallelujah，Hallelujah，不断咏叹……我的心很是跳了起来。那时，他正在包装一个纸盒，他抬头看我们时的神情遥远而迷惘，仿佛失落在歌声带给他的往事中，在那里也许他也是一个国王。我有点呆了，一个如此粗鲁的仓库生也会喜欢这种深情的歌曲？我又觉得自己鲁莽，居然打断了他也许难得的遥想的时光。我几乎不愿意告诉他，可还是说：“‘Hallelujah’，I love it！”（“‘哈利路亚’，我爱它！”）他看看我，笑。
离开仓库时，Dean执意送我去停车场。他从他的车里拿出一个手表一样大小的东西送给我，他说那是MP3播放器，里面的歌，让我一定要听。我说下次可能见不到他，如何归还，他说没关系，执意要我拿走。
一上车，我就拿来听，第一首便是《Hallelujah》。这次，《Hallelujah》的歌声响起，我的心却感触到别的东西，被深深震动。
为什么Leonard Cohen可以写出这么好的歌，为什么K.D.Lang可以唱得这么好，为什么有一群人，像我、Dean、Pearl，甚至邓紫棋，我们来自世界各方，有完全不同的生活背景，却同样如痴如醉地喜欢《hallelujah》，听到这首歌深情地响起，我们会落泪？其中有怎样的因缘际会，我们藉着一个歌手，一首歌，心却跳动在一起？
我能不能大声地来告诉世界：因为那是我们的歌手，我们的歌！
从此我知道，送礼物是可以送歌的，大概文章也可以送的。那么这篇，送给pearl、Dean和很多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