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普希金故居:来自现代的闯入者

访普希金故居:来自现代的闯入者

安然然

2019年11月,我作为上海外国语大学背包记者团的一员,跟随学校老师和《新闻晨报》的记者老师,一同前往莫斯科,进行了约一周的采风报道。这期间,我们去了不少地方,包括红场、特列季亚科夫画廊和莫斯科国立大学等,还来到海外红色教育基地中共六大会址常设展览馆进行参观学习。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随想随记,留下了许多珍贵的文字记录,也顺利完成了各自的新闻写作任务。回忆起在俄罗斯的这一周,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一行人拜访普希金故居。

现如今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普希金故居坐落于繁华的阿尔巴特大街,从外观上看,它与旁边的小商铺其实没有太大差别。它是蓝色的,阁楼式的,风格介于古典与现代之间。正是这样的一座建筑,连接起了昔日与今时。故居纪念馆门口的铜牌上写有这样一句话: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于1831年2月初至5月中在此居住。这句话有着让人情不自禁念出来的魔力,仿佛能带我们穿越近两百年的岁月。

故居纪念馆一层陈列着和普希金相关的绘画、书籍和其他展品,通过这些珍贵的物件,拜访者可以更加了解普希金和那个时代的莫斯科。二层是普希金当年居住过的地方,每个房间的陈设不太多,但可以看出是精心布置过的。房间里放置了普希金的一些手稿,墙上还挂了不少画作,为故居增添了许多生趣。

故居的整体环境十分安静,参观者在这里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静默,大家全神贯注地观赏着屋内的陈设,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响。每个房间的角落都坐着一位和蔼可亲的工作人员,她们静静地看着我们这些游客,偶尔也透过身旁的窗子,看向故居外的地方。

这时候,突然感到我们是闯入者了。现代的事物和故居有些格格不入,故居是安静的、缓慢的,但现代人很急躁,只想着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参观完这座二层的小阁楼。尤其我们,步履匆匆。我们在莫斯科的时间太紧张了,只能尽可能地观赏那些珍贵的事物,并用文字和视频的形式把它们记录下来。

要离开时,我们在故居的留言簿上留了言,并签上了各自的名字。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纪念是如此的重要。直到要离开俄罗斯的那天,坐在车里,离莫斯科的市区越来越远,恍然发现我已经记不起这座城市的很多细节。翻开手机相册,看到我们在故居的留言,心中才多了一份庆幸。幸好,还有一些文字可以永远地留驻在俄罗斯,记录着我们的确来过此处。

一个人真的会在去过某个地方之后,就对它产生深刻的感悟吗?提笔写这篇感想的时候,距离那次俄罗斯之行,已有一年之久。我必须承认我已经忘记了有关莫斯科的大部分细节,但拜访普希金故居的那天,我却记得非常清楚。我记得门口的铜牌上写了什么,我记得坐在房间角落的工作人员,我记得那本有着我们签名的留言簿。过往的记忆突然显现了,但此刻的心境,却与当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们是在2019年的冬天去了莫斯科,而来到2020年的冬天时,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我们无比希望真的有那么一行文字,可以带我们回到过去,回到世界尚未发生巨变的时候。

如果说一年之前,进入普希金故居和他对话是一次对经典的逼近,那么现在的我们则在不停地思考:我们该如何和自我对话,和最亲近的身边人对话。这些对话不需要穿越百年,也不需要跨越海洋,可我们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迷茫,也更难寻找到正确的答案。

这时候就想起来普希金那首经典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终会来临!”这是属于普希金的精神遗产,当初我们飞越大陆,去寻找它,如今它跨过百年,又来到了这里,真诚地告诉我们:快乐的日子终会来临。

我渐渐明白,新闻写作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报道热点,记录新事,还在于回望过去,在时间的边缘捕捉住那些珍贵的记忆瞬间。世界千变万化,没有固定的航向,我们能做的,也许唯有去真诚地见证与记录,以抵抗那些无法避免的遗忘。

(写于202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