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焘《续通鉴长编》
开宝七年,六月甲申,以从善掌书记江直木直木未见。为司门员外郎,同判兖州,僚佐悉推恩。寻又封从善母陵氏为吴国太夫人。十一月庚辰,始封陵氏,今并书之。昭符在江南与张洎有隙,上雅知之,因从容谓昭符曰:“尔国弄权者,结喉小儿张洎。何不入使?尔归,可谕令一来,朕欲观之。”昭符惧,遂不敢归。陆昭符入贡月日,《实录》《本纪》并不载。《江表志》云:从善除兖帅,昭符入谢。上语及张洎,昭符遂留。按《昭符本传》,开宝七年复入贡,则除从善为兖帅时,未尝留也。除兖帅在二年闰二月,《江表志》必误。今因李煜奉手疏求从善归国,附见其事。其后煜遣徐铉入贡,手书云,陆昭符既未回下国,在骨肉则亦难具陈。疑昭符复入贡,亦必以求从善归国故也。当考。
戊子,诏仓部郎中知制诰张澹,权点检三司公事,依旧翰林院宿直。澹初出居郎署,颇怏怏,晚节附会卢多逊,始获进用,不逾旬,遽卒。上闻其无子,甚闵之,命中使护丧葬洛阳。
河中府及绛州民饥。丙申,诏发河中军储三万石以赈之。
乙已,减京城麯价,斤止百钱。
秋七月壬子,幸讲武池观习水战,遂幸玉津园。
南丹州蛮,溪洞之别种也。地与宜州接。丙辰,酋帅莫洪㬫自称节度使,遣牙校陈绍规,奉表修贡求内属。
川峡盐,承伪制官鬻之,于是诏斤减十钱,以惠远民。
卢多逊既还,江南国主知上有南伐意,遣使愿受封策。上不许,于是复遣阁门使梁迥使焉。迥从容问国主曰:“朝廷今冬有柴燎之礼,国主盍来助祭?”国主唯唯不答。迥归,上始决意伐之。梁迥以此岁夏出使,不知果何日也。今附此。
初江南人樊若冰举进士不中第,上书言事不报,遂谋北归。先钓鱼采石江上,以小舫载丝绳其中,维南岸而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广狭。凡数十往反,而得其丈尺之数,遂诣阙,自言有策可取江南。上令学士院试,赐及第,授舒州团练推官。若冰告上,以母及亲属皆在江南,恐为李煜所害,愿迎至治所。上即诏国主护送,国主听命。戊辰,召若冰为赞善大夫,且遣使诣荆湖如若冰之策,造大舰及黄黑龙船数千艘,将浮江以济师也。《若冰传》云:若冰以开宝三年上书。《会要》亦云,在三年十一月。《大定录》乃云在六年十一月。《登科记》云,七年不贡举,赐上书人樊若冰及第。疑若冰以去年冬来归。今年冬授官。《大定录》与《登科记》皆得其实也。今并书于此。已已,彰德节度使、赠侍中韩重赟卒。遣中使护丧事。重赟好释氏,在厢州凡六七年,日课部民采西山木造佛寺,未尝暂息,人皆苦之。
太子中允李仁友,坐知兴元府私收渡钱数十万,并强置女口。庚午,弃市。
契丹军器库副使石重荣、东头供奉官刘琮来降。
八月丙子朔,以重荣为茶酒库副使,琮为西头供奉官。重荣、琮未见。
先是吴越王俶,遣元帅府判官福人黄夷简入贡。上谓之曰:“汝归语元帅,当训练兵甲。江南倔强不朝,我将发师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云皮之不存,毛将安附也。”特命有司,造大第于薰风门外,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峙什物,无不悉具。乃召进奉使钱文贽谓之曰:“朕数年前,令学士承旨陶穀草诏,比于城南建离宫,今赐名礼贤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来朝者赐之。”且以诏草示文贽,遂遣文贽赐俶羊马,谕旨于俶。
戊寅,俶遣其行军司马孙承佑入贡。丁亥,辞归,上厚赐俶器币,且密告以师期。承佑,俶妃之兄,本伶人,以妃故,贵近用事,专其国政,时谓之孙总监,言无所不领辖也。《九国志》载钱文贽至自京师,在开宝四年,国史并黄夷简入贡,皆载于五年之后,《九国志》恐失之太早。然国史月日都不可考,今且因孙承佑来朝,先著之。《十国纪年》亦于开宝五年载夷简入贡。当考。
已丑,幸讲武池观习水战,赐军人钱。
甲午,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赠中书令、琅琊正懿王王审琦卒。初,审琦暴得疾,失音,上亲临问,锡賚钜万。及卒,又幸其第,哭之恸,赙赠并加等焉。《宋朝要录》:戊戍,殿中丞赵尚除名,坐知汉州,日擅税竹木也。
甲辰,幸讲武池观习水战,遂幸玉津园。
九月癸亥,命颖州团练使曹翰,领兵先赴荆南,丙寅复命宣徽南院使曹彬,侍卫马军都虞候洛阳李汉琼、判四方馆事、田钦柞,同领兵继之。
上已,部分诸将,而未有出师之名。欲先遣使召李煜入朝,择群臣可遣者,先是左拾遗知制诰开封李穆,与参知政事卢多逊同门生。上尝谓多逊曰:“穆性仁善,文辞之外,无所豫。”多逊曰:“穆操行端直,临事不以生死易节。仁而有勇者也。”上曰:“诚如是。吾当试之”。丁卯遂遣穆使江南。穆至谕旨。国主将从之。光政使门下侍郎陈乔曰“臣与陛下,俱受元宗顾命。今往必见留,其若社稷何,臣虽死,无以见元宗于九泉矣。”清辉殿学士右内史舍人张洎,亦劝国主无入朝。时乔与洎,俱掌机密,国主委信之,遂称疾固辞。且言谨事大国者,盖望全济之恩,今若此有死而已,穆曰:“朝与否,国主自处之。然朝廷兵甲精锐,物力雄富,恐不易当其锋也。宜熟计虑,无自贻后悔。”使还,具言其状。上以为所谕要切,江南亦谓穆言不欺已。使还当在此月后,今并言之。是日,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侍卫步军都虞候清池刘遇,东上阁门使梁迥等,同领兵赴荆南。
甲戍,以太子中允知荆湖转运使,许仲宣兼南面随军转运使事。仲宣,青州人也。
冬十月开封府言,京城诸官司,狱皆空无,系囚。
甲申,上幸迎春苑,登汴堤,发战舰东下。
丙戍,复幸迎春苑,登汴堤,观诸军习战。遂幸东水门,发战棹东下。江南国主,复遣其弟江国公从镒,水部郎中龚慎,修重币入贡,且买宴。上皆留之,不报。
曹彬与诸将入辞,上谓彬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略生民。务广威信,使自归顺。不须急击也。”且以匣剑授彬曰:“副将以下,不用命者斩之。”潘美等皆失色,不敢仰视。自王全斌平蜀多杀人,上每恨之。彬性仁厚,故专任焉。《邵氏见闻录》云,赵普实荐曹彬,按此时普已罢相,出镇矣。恐邵氏误。今不取。纪事本末,太祖初命曹武惠彬讨江南,潘美副之,将行赐宴于讲武殿。酒三行,彬等起跪于榻前。乞面授处分,上怀中出一实封文字,付彬曰:“处分尽在其间,自潘美以下有罪,但开此径斩之。不须奏禀。”二臣股栗而退讫。江南平,无一犯律者,比还复赐宴讲武殿。酒三行,二臣起跪于榻前曰,“臣等幸无败事。昨面授文字,不敢藏于家。”即纳于上前,上徐自发封示之,乃白纸一张也。上神武机权如此。初特以是申令,使栗犯而发封。见而为白纸,则必入禀,及归而示之,又将以见初,无轻斩之意,恩威两得。故虽彬等无不折服。
壬辰,曹彬等发荆南赴金陵。丁酉,以吴越王俶,为升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仍赐战马二百匹。遣客省使丁德裕,以禁兵步骑千人为俶前锋,且监其军。
已亥,曹彬等自蕲阳过江。破峡口寨,杀守卒八百人,生擒二百七十人,获池州牙校王仁震,王宴,钱兴等三人。
甲辰,以曹彬为升州西南面行营马步军战擢都部团。潘美为都监,曹翰为先锋都指挥使。初王师直趋池州缘江屯戍。皆谓每岁朝廷所遣巡兵。但闭壁自守,遣使奉牛酒来犒师。寻觉异于他日。池州守将戈彦,遂弃城走。
闰十月已酉,曹彬等入池州,先是上遣八作使郝守浚,守浚未见,率丁匠自荆南以大舰载巨竹絙;并下朗州所造黄黑龙船。于采石矶跨江为浮梁。或谓江阔水深,古未有浮梁而济者,乃先试于石牌口。既成,命前汝州防御使灵丘陆万友往守之。
丁已,曹彬等及江南兵,战于铜陵败之。获擒战舰二百余艘,生擒八百余人。铜陵,在池州东北一百四十里
庚申,知制诰史馆修撰扈蒙上言。昔唐文宗每开延英,召大臣论事。必命起居郎舍人,执笔螭坳。以纪时政,故文宗实录,今最详备。
后唐明宗亦命端明殿学士,及枢密直学士,轮修日历送史馆。近朝以来,此事都废,每季虽有内庭日历,枢密院录送史馆,然所记者。不过对见辞谢而已。帝王言动,莫得而书。缘宰相以漏泄为虞,无因肯说,史官以疏远是隔,何由得闻。望自今凡有裁制之事,优恤之言。发自宸衷,可书简册者,并委宰臣及参知政事。每月轮知抄录,以备史官撰集。诏从之,命卢多逊专其职。
壬戍,曹彬等至当涂,雄远军判官婺源魏羽以城降。雄远,即当涂也。江南置军于其县,王师先拔芜湖,又克当涂,遂屯采石矶。潭州岁贡新茶,斤片重厚。颇异他岁,有司请别定其价,上曰:“茶则善矣。无乃重,困吾民乎。”癸亥,诏潭州依旧棬模制造,毋辄增改。
甲子,监修国史薛居正等上新收《五代史》百五十卷。明日,上谓宰相曰:“昨观新史,见梁太祖暴乱丑秽之迹,乃至如此。宜其旋被贼虐也。”
丁卯,曹彬等败江南二万余众于采石矶。生擒一千余人,及马步军副部署杨收,兵马都监孙震等。又获战马三百余匹。初江南无战马,朝廷每岁赐与百匹。至是驱为前锋,以拒王师。既获之,验其印记,皆朝廷所赐者也。
十一月乙亥朔,潭州兵入江南界,攻萍乡,为其制置,使刘茂忠所败。国主即授茂忠袁州刺史。茂忠,安福人也。通判盐户纳盐,旧以布帛茶米等折偿其直,庚辰,诏给以钱。
癸未,籍泰宁节度使李从善麾下。及江南水军凡千三百余人为禁旅,号曰“归圣。”
甲申,省剑南道诸县主簿,诏免蒲、陕、晋、绛同、解等六州逋租。陕西诸州丞徐元,少府监丞张玘。分领三司孔目官事,见判官如吏人之礼。逾年罢之。
丁未,汉阳兵马监押宁光祚,败鄂州水军三千余人于江北岸。光祚以此月初三日捷,初八日奏到。
已未,护国节度使赠侍中陈思让卒,遣中使护丧事。录其子钦祚为尚食副使。思让,累历方面无败政。然酷信释氏,所至禁屠宰,俸禄悉以饭僧,众号为“陈佛子”。身没之后,家无余财。
吴越王俶,论兵围常州,俘其军二百五十人,马八十匹于常州城下。明年正月初九日奏到。癸亥,拔利城寨,破其军三十千余众,生擒六百余人。丙寅,曹彬等,破江南兵于新林港口,斩首二千级,焚战舰六十余艘。明年正月一日奏到。
北汉主搜其军中子弟,自十七以上,皆籍为兵。尽括民马,遣代州刺史蔚进,来寇平阳,权知晋州武守琦,率众御之。庚午,与进遇于洪洞县界。击败北汉兵五千余人。明白正月初四日奏到。
辛未,吴越王俶破江南兵万余众于常州北境上。明年正月二十一日奏到。
是岁,始诏除授京官,差遣勾当黜陟,令中书依朝官例降敕。御史台修写班簿,每十日一上中书。此事据会要闰十月事。今附此,当考以前,何独不降敕进班簿。北汉主改元广运。天会凡十八年,始改广运。或云,十三年即改,盖误。今从《资治通鉴考异》,以刘继颙神道碑为正。
契丹将通好于我,遣使谕北汉主。以强弱势异,无妄侵伐。北汉主闻命恸哭,谋出兵攻契丹,宣徽使马峰固谏,乃止。此据十国纪年。
开宝八年,春正月丙子,权知池州樊若冰,败江南兵四千人于州界。
初曹彬等师未出,上命韶州刺史王明,为黄州刺史。面授方略,明既视事,亟修葺城垒,训练士卒。众莫谕其意,及彬等出师,即以明为池州至岳州江路巡检战戟都部署。辛已,明遣兵马都监武守谦等,领兵渡江。败江南兵万余人于武昌,杀七百人,拔樊山寨。十九日奏到。
是日,行营左厢战棹都监田钦祚,领兵败江南兵万余人于梁水。斩其都统使李雄。十九日奏到。十国纪年,李雄作张雄。
甲申,王明言,败鄂州兵三百余人于江南岸。此但依实录。据奏到日书之。其捷时,当在去年未,或今年初,拔樊山寨以前也。
乙酉,上谓宰相曰:“古之为君,鲜能正身。自致无过之地。朕常夙夜畏惧,防非窒欲。庶几以德化人之义,如唐太宗受人谏疏,直诋其失,曾不愧耻。岂若不为之。而使下无间言哉。为臣者,或不终其名节,而陷于不义。盖忠信之薄,而获福亦鲜,斯可戒矣。”
丙戍,樊若冰遣兵马监押王侁,领兵败江南四千余众众于宣州界。侁,朴子也。庚寅,曹彬等进攻金陵,行营马军都指挥使李汉琼,率所部渡秦淮,南取巨舰实以葭苇。顺风纵火,攻其水寨拔之,斩首数千级。初次秦淮,江南兵水陆十余万,背城而阵。时舟揖未具,潘美下令,曰“美提骁果数万人,战必胜。攻必取。岂限此一衣带水,而不径度乎。”遂率所部先济,王师随之。江南兵大败。江南复出兵将沂流夺采石浮梁,美旋击破之。擒其神卫都军头郑宾等七人。潘美奏淮之捷,当在正月。而实录之本纪,载二月末。亦不得其日。盖因曹彬传所载二月次秦淮故也。彬及美傅,载拔水寨在捷于秦淮之后,然拔水寨。实录具载其日,乃正月十七日也。据此则当先载秦淮之捷,疑不敢决。仍附见于后,彬傅称既捷于秦淮。浮梁始成,按美先率所都涉水,则秦淮盖不设浮梁。浮梁当在采石矶也,美傅又于秦淮既捷后。始言采石浮梁成,事愈颠倒。然亦可见秦淮未尝设浮梁。而郑宾等泝流实欲夺采石浮梁耳。今略加删润,吏俟考求。癸亥,命京西转运使李符益,调荆湖军食赴金陵城下。
是月,北汉主命刘继业,马峰,攻晋州,武守琦败之洪洞。此据十国纪年。
二月丙午,权知潭州朱洞,遣兵马钤辖石曦,领众败江南兵二千余人于袁州西界。曦,太原人也。十六日奏到,朱洞未见。
癸丑,曹彬等败江南兵万余众于白鹭洲。斩首五千余级,擒百余人,获战舰五十艘。十七日奏到。
乙卯,拔升州关城,守陴者皆遁入其内城,杀千余众,溺死者又千计。天德军都知兵马使张进等九人来降。十九日奏到。
初,右谏议大夫假思恭知杨州,朝廷方欲经略江南。命思恭兼缘江巡检出则委通判以州务,而思恭常挈印及鼓角金钲等自随,驿书自京师至者,辄令齐诣其所,事多稽缓。通判右赞善大夫李苕,不能堪。遂相与告讦,付有司鞫之,思恭词不直。
丁已,责思恭为太常少卿,苕为大理寺丞。
壬戍,赐吴越王俶军衣五万,副俾分给其行营将士。
癸亥,权知杨州侯陟,以所部兵败江南千余众于宣化镇。
甲子,上谓宰相曰:“年谷登丰,人物繁盛。若非上天垂祐,何以及此。所宜共思济给,振举阙政。庶成开泰之基也。”
丁卯,知制诰王□,权知贡举。知制诰扈蒙,左补阙梁周翰,秘书丞雷德骧,并权同知贡举。命权同知贡举始此。
戊辰,上御讲武殿覆试,王祐等所奏合格举人王式等。因诏之曰:“向者登科名级,多为势家所取,致塞孤寒之路。甚无谓也。今朕躬亲临试,以可否进退。尽革畴昔之弊矣。”式等皆顿首谢。人是内出诗赋题,试得进士王嗣宗以下三十人,诸科三十四人。江南进士林松,雷说试不中格,以其间道来归,并赐三传出身。嗣宗汾州人也,初授秦州司寇参军,时侍御史路冲知州事,为政苛急。盗贼群起,嗣宗乘间极言其失。冲大怒,絷嗣宗于狱,又教民之无赖而尝被罪者,讼嗣宗治狱枉滥。朝廷遣使者按劾,具得讼者诬罔之,状以闻。嗣宗始获免。记闻云,冲令嗣宗对句即舍之。与此不同,当考以手搏得状元,事载举种放事时。
是月,江南知贡举户部员外郎伍乔,放进士张確等三十人。自保大十年开贡举,讫于是岁凡十七牖。故进士及第者九十三人,九经一人。此据十国纪年,王师已至城下,而贡举犹不废,李煜诚不知务者,故特书之。
三月戊寅,召近臣宴射苑中。壬午,太子洗马周仁俊,责授平凉县令,坐知琼州日贩易规利故也。
乙酉,幸造船务。
丁亥,权知庐州邢琪,领兵度江至宣州界。攻拔义安寨,斩首千余级。
上性宽仁多恕。尚食供膳,有虱缘食器旁,谓左右曰“勿令掌膳者知。”尝读尧典,叹曰:“尧舜之世,四凶之罪。止从投窜,何近代宪纲之密耶。盖有意于刑措也。”故自开宝以来,犯大辟,非情理深害者,多贷其死。
已丑,有司言自二年至今,诏所贷死罪凡四千一百八人。
庚寅,曹彬等败江南兵三十千余众于江中。擒五百人。
癸已,命近臣祈雨于在京祠庙。
乙未,太子中舍郭粲,除名坐监莱芜监,受冶官景节私赂也。
已亥,权知潞州药继能,领兵入北汉界。夜攻鹰涧堡拔之,斩首数千级,获马八百匹。
契丹遣使克妙骨慎思。奉书来聘,诏阁门副使郝崇信。崇信未见。至境上迓之。及至,馆于都亭驿,是日召见,及其从者十二人,赐衣带器币各有差。宴于长春殿,仍召至便坐观诸班骑射,令其二从者裹屋六除骨。与卫士驰射毛毬截柳枝,及辞归国,复召见。赐器币,因谓宰相曰:“自五代以来,北戎强盛。盖由中原衰弱,遂至晋帝蒙尘,亦否之极也。今景慕而至,乃时运使然。非凉德能致。”先是涿州遗孙全兴书云,遣使克妙骨慎思,至是发书。但云克慎思。或云,克,其官号也。又曰,其姓氏也。
壬寅,遣中使王继恩,领兵数千人,越江南。诏比者民输租,其紬绢不成一匹者,率三户至五户合成匹,以送,官颇为烦扰,自今紬不满半匹,绢不满匹者,计大尺输其直。大食国遣使来贡方物。
夏四月乙已,幸东水硙。王明言,败江南兵于江州界,斩首二千余级。据十国纪年,此乃三月事,既无的日,因秦到书之。
癸丑,幸都亭驿,临河亭阅新战船。吴越兵围常州,刺史禹万诚距守,大将金成礼,劫万诚以城降。吴越初起兵,丞相沈虎子者虎子未见。谏曰:“江南国之藩蔽。今大王自撤其藩蔽,将何以卫社稷乎?”不听,遂罢虎子政事,命通儒学士崔仁冀,代之,搃其兵要。仁冀,钱塘人也。
壬戍,幸都亭驿,临汴观飞江兵乘刀鱼船习战。曹彬等言,败江南兵二千余人于秦淮北。实录不戴,其发奏之日,奏以二十日到,因书之。本纪又言克升州关诚,盖误也,克关城。乃二月十二日矣。
戊辰,幸玉津园观种稻,遂幸讲武池观习水战。广州言,窃盗赃满五贯至死者,准诏当奏裁。岭表遐远,覆按稽滞,请不候报决之。上恻然曰:“海隅之俗,习性贪冒。穿窬攘窃,乃其常也”
庚午,诏广南民犯窃盗赃满五贯者,止决杖黥面配役。十贯者,弃市。幸西水硝。
是月,教坊使卫德仁,以老求外官。且援同光故事求领郡。上曰:“用伶人为刺史,此庄宗失政。岂可效之耶?”宰相拟上州司马。上曰:“上佐乃士人所处。资望甚优,亦不可轻授此辈,但当于乐部迁转耳。”乃命为太常寺大乐署令。《宋史全文》富弼曰:“古之执伎于上者,出乡不得与士齿。太祖不以令官处士人之列,止以太乐领授之。在流外之品所谓,塞僭滥之原。”吕夷简曰:“帝王尊异后族,恩宠戚里,优厚亲倖。以金帛富之可也,赏赐厚之可也,惟不使求官爵,亲政事。挠刑法。我太祖不许卫德仁领郡,则曰:‘用伶人为刺史,此乱世之事’。不与王继恩枢密使,则曰:‘内官不可使居权要职。太宗不许戚里于秦陇市木,则曰:‘恐坏天下法则。’真宗不许赵自化领遥郡刺史,则曰:‘非朝廷旧典’。抑秦国之请,则曰:‘州县之任,系国家之公议’,违保吉之奏,则曰:‘有司自有常典,斯可谓存天下之公’。抑亲倖之私,非聪明圣智之主,孰能行之。三圣之德于是超禹汤而齐尧舜也。
五月壬申朔,加吴越王俶。守太师,以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浚同平章事,宁远节度使惟治,为奉国节度使。行军司马孙承佑,为平江节度使,行营兵马都监丁德裕,权知常州。初兵部郎中董枢,知桂阳监罢。右赞善大夫孔璘代之。璘罢,太子洗马赵瑜代之,称疾去。以著作郎张侃代之。侃至未几,奏璘在官累月得羡银数十斤,虽送官而不具数计。枢与璘所隐没多矣,诏御史府鞫之。狱具,有司言法皆当死。上曰:“赵瑜非自盗,但不能发摘耳”。璘与枢并弃市,瑜决杖流海岛。以侃为屯田员外郎。张侃未见。
庚辰,以解州刺史王政忠,权知晋州兼兵马钤辖。政忠未见,疑政忠实代武守琦者,欲推寻守琦事迹,姑出此以待考详,世言太祖义社十兄弟。政忠盖其一人也,并当检讨。
辛已,以久雨,命近臣祈晴于在京祠庙。改雄远军为平南军。
甲申,吴越王俶言,江阴宁远军,及缘江诸寨皆降。幸新修染院,梅山洞蛮,闻江表用兵。乘间寇潭邵州。
乙酉,诏潭州长沙等七县民为蛮贼虏劫者,蠲去年逋租,仍给复一年。寻诏邵州武冈等七县,亦如之。
上初奉官李继隆,以进武三百人戍邵州,止给刀揗。至潭州之南,蛮数千遮截其道,继隆力战。蛮乃遁去,手足俱中毒矢。兵伤者百余,或告上以继隆,轻敌可罪者,已而具得其实。上始器焉,继隆,处耘之子也。
甲午,静海节度使丁琏,遣使来贡方物。丁酉,王明言,破江南万余众于武昌。夺战舰五百艘。
已亥,开封府言京城诸官司狱空无系囚。
辛丑,河决濮州郭龙村。诏商人以生药度岭者免算。王称东都事略。诏曰,岭表之俗。疾不呼医,自皇化攸及,始知方药。商人齐生药度岭者勿算。
初陈乔,张洎,为江南国主谋,请所在坚壁以老王师。师入其境,国主弗忧也。日于后苑引僧及道士,诵经讲易高谈,不恤政事。军书告急非徐元䄔等,皆莫得通。师传城下累月,国主犹不知,时宿将皆前死。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者,晖之子也。晖初见乾祐六年。年尚少,国主委以兵柄,继勋素贵骄,初无效死意,但欲国主速降。而口不发,每与众言,辄云:“北军强劲,谁能敌之。”闻兵败,则喜见颜色,曰:“吾固知其不胜也。”继勋从子绍杰,以继勋故,亦为巡检使,亲近继勋,尝令绍杰密陈归命之计。国主不从,偏裨有募敢死士,欲夜出营,邀王师者,继勋必鞭其背,拘囚之。由是众情愤怒,又托以军中多务,罕入朝谒。国主召之,亦不时至。是月国主自出巡城,见王师列寨城外。旌旗满野,知为左右所蔽,始惊惧。乃收继勋付狱,责以流言惑众,及不用命之状,并绍杰杀之。军士争脔割其肉,顷刻都尽。继勋既诛,凡兵机处分,皆自澄心堂宣出。实洎等专之也,于是遣使,召神卫军都虞候朱令斌。以上江兵入援,令斌,业之子也。业初见显德三年。拥十万众屯湖口,诸将请乘涨江速下。令斌曰:“我令进前,敌人必反据我后。战而捷可也。不捷,粮道且绝,其为害益深矣。”乃以书召南都留守柴克贞,使代镇湖口。克贞先已病,迁延不行。令斌亦不敢进,国主累促之。令斌不从,克贞,再用子也。再用初见乾宁二年。
六月癸卯,曹彬等言,败江南兵二万余众于其城下。夺战舰数千艘。
丁未,宋州观察判官崔约,录事参军马休弃市,并坐受赇不法也。
辛亥,澶州言,河决顿丘县界。
辛酉,前凤翔节度使,太师兼中书令,魏王符彦卿卒。辍三日朝,官给葬事。彦卿武勇有谋,善用兵。契丹自阳城之败,尤畏彦卿。或马病不饮龁,必唾而咒曰:“是岂有符王耶。”契丹既灭晋北归,耶律德光母问其左右曰:“彦卿安在?”或对曰:“在徐州。”母曰:“不与彦卿来。何失策之甚也。”甲子,彗出柳长四丈。晨见东方,西南指,历舆鬼,距东壁凡十一舍,八十三日乃没。
已已,赐秘书丞雷德骧钱十万,以子有邻病死故也。
秋七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先募民告官吏,隐欺额外课利者,尝以钱。而告者或恐喝求财,或因报私怨,诉讼纷然,益为烦扰。癸酉诏罢之。
丙子,开封府又言,京城诸官司狱皆空无系囚。诏诸州所上案牍,令大理寺刑部,共裁断以闻。诸道巡检捕盗使臣,凡获寇盗,不得先行考讯,即送所属州府。
丁丑,庐州无为镇巡检杜光后俊言,败宣州兵三百余人于江南岸。
庚辰,遣西上閤门使郝崇信,太常丞吕端,使于契丹。端,余庆之弟也。初江南捷书累至,邸吏督李从镒入贺,潘慎修以为国且亡,当待罪,何贺。自是群臣称庆,从镒即奉表请罪。上嘉其得礼,遣中使慰抚。供帐牢饩,悉从优给。
壬午,复命李穆送从镒还其国。手诏促国主来降,且令诸将缓攻以待之。癸未,西大东印土王子穰结说啰来朝贡。此据新录当考。
先是诏吴越王俶归其国,俶以兵属其大将乌程沈承礼,随王师进讨。甲申,俶遣使入贡谢恩。高州刺史田景迁卒,其子牙内都指挥使彦伊求告。已丑,即命彦伊袭其父为刺史。
癸已,皇子德芳出阁。
已亥,山后雨林鬼主怀化将军勿泥等六十余人,来贡方物。以勿尼为归德将军。左司员外郎权知杨州侯陟,受赇不法。为部下所讼,追赴京师,陟素善参知政事卢多逊,自度系狱必穷屈。乃私遣人求哀于多逊,时金陵未拔,上颇厌兵。南土卑湿,方秋暑,军中又多疾疫,上议令曹彬等退屯广陵,休士马,以为后图。多逊争不能得会陟新从广陵来,知金陵危盛。多逊教令上急变,言江南事,陟时被病。上令皇城卒掖入见,即大言曰:“江南平在朝夕,陛下奈何欲罢兵。愿急取之。臣若误陛下,请夷三族。”上屏左右,召升殿问状。遽寝前议,赦陟罪不治。
八月甲辰,复以陟判吏部流内铨。或云已发诏罢兵,因陟言,始命追运还。盖误也。时方有此议耳。
朝廷以丁琏远修职贡,本其父部领之意。始议崇宠之。
丙午,封部领为交趾郡王,遣鸿胪,少卿高保绪,右监门卫率王彦符往,使保绪,继冲从父也。
江南吉州刺史胡公霸,脱身来降,以公霸为和州刺史。乙卯幸东水硙观渔,遂幸北园。辛酉,诏停今年贡举。
壬戍,契丹遣左卫大将军耶律霸德,弓箭库使尧卢骨,通事左监卫将军王英来聘,献御衣玉带名马,上皆厚赐之。因令从猎近郊,上亲射走兽,矢无虚发,使者俯伏呼万岁,私谓译者曰:“皇帝神武无敌,射必命中,所未尝见也。”西南蕃三十九部,顺化王子若废等三十七人,来贡马及丹砂。
左骁卫上将军致仕李洪信卒。洪信,无他才术,徒以汉外戚。致位将相,好聚敛。积财钜万,而尤吝啬,当时节镇皆广募亲兵,惟洪信所畜殊寡少。
癸亥,丁德裕言,败江南兵五千余人于润州城下。时德裕与吴越兵围润州也。是月,南顿县令杨可法,为郑州防御推官权知军州事。此据会要。
九月壬申,上猎于近郊逐兔,马蹶而坠,引佩刀刺所乘马,既而悔之曰:“吾为天下主。而轻事畋游,非马之过也。”自是遂不复猎矣。此月壬申出猎,自是遂不复出猎。因附见此事。
王师初起,江南以京口要害,当得良将,侍卫都虞候刘澄。澄未见。旧事藩邸,国主尤亲任之。乃擢为润州留后。临行谓曰:“卿大未合离孤。孤亦难与卿别。但此非卿不可副孤心。”澄泣涕奉辞。归家尽辇金玉以往。谓人曰:“此皆前后所赐。今国家有难,当散此以图勋业。”国主闻之喜。及吴越兵初至,营垒未成,左右请出兵掩之。时澄已怀乡,背坚曰:“兵胜则可。不胜立为虏矣。救至而后图战,未晚也。”国主寻命凌波都虞侯卢绛,自金陵引所部舟师八千。突长围来救,绛至京口。舍舟登岸,怀吴越兵战,吴越兵少却,絳方入城,围复合。固守逾月,自相猜忌,澄已通降款,虑为绛所谋。徐谓绛曰:“间者言都城受围日急,若都城不守,守此亦何为。”绛亦知城终陷,乃曰:“君为守将,不可弃城而去。宜赴难者,唯绛可耳。”澄伪为难色,久之曰“君言是也。”绛遂溃围而出,初绛怒一裨将,议杀之。未决,澄私谓曰:“卢公怒尔,尔不生矣。”裨将泣涕请命。澄因曰:“吾有一言告尔。非徒免死,且得富贵。”因谕以降事,令先出导意。裨将曰:“某家在都城将奈何?”澄曰:“事急矣,当自为谋。我家百口,亦不暇顾矣。”于是裨将逾城而出,绛犹未知,明日澄与绛同食。主兵者来告,澄作色曰“吾谓公已斩之矣。何得令逃也。”绛已去,澄遍召诸将卒皆曰:“澄守城数旬,志不负国。事势如此,须为生计。诸君以为如何。”将卒皆发声大哭。澄惧有爱,亦泣曰:“澄变恩固深于诸君。且有父母在都城。宁不知忠孝乎?但力不能抗尔。诸君不闻楚州耶。”初周世宗围楚州,久不下。既克,尽屠之。故澄以此胁众。戊寅,澄帅将吏开门请降。润州平,绛闻金陵危甚乃趋宣州。日夕酣饮,为乐,或劝赴难皆不答。
乙酉,除名人宋惟忠弃市,坐私习天文妖言切害,为其弟惟吉所告故也。丁德裕部送润州降卒数千人赴升州城下。卒多道亡。曹彬发檄招诱,稍稍来集,虑其为变。又尽杀之。庚寅,彬等言,败润州溃卒数千人于升州。斩首七百级。
丁酉,以相州录事参军河南钱文敏,为右赞善大夫权知泸州。先是藩镇多以笔牍,私取官库钱。韩重斌领昭德时,颇仍旧弊,文敏不与,重斌怒。召文敏廷责之。文敏词不屈,重斌既死。上始闻其事,嘉文敏有守,故擢用焉。且召见便殿,谓文敏曰:“泸州近蛮,尤宜绥抚。知州郭重迁,掊敛不法,恃其僻远,谓朝廷不知尔。至即为朕鞫之。苟有一毫侵民,朕必不赦。”因厚赐遣行,重迁竟坐弃市。文敏在州有政绩。夷人诣阙借留,诏改殿中丞,德再任。
是月,始发和州三县丁夫,鉴横江河以通粮道,从京西转运使李符之策也。初李从镒至江南,谕上旨。国主欲出降,陈乔,张洎广陈符命以为金汤之固,未易取也。北军旦夕当自退矣。国主乃止。李穆既还上复命,诸将进兵,及润州平。外围愈急,始谋遣使入贡求缓兵。按实录,李从镒以八月十二日还其国,使入贡求缓兵,不知初发江南是何时。用十月一日到京师,则当是九月半以后也。九月半以后,从镒无缘不在江南矣。而煜传载煜手书,附周惟简奏上者,其辞有云,在京二弟。恤养优丰,据此则似从镒与从善俱未尝还也。从镒既还,而此书亦无一言及之。不知何故。或者李穆归朝,煜已具谢。此特追感从镒未还时,并蒙恤养故耶。然李穆再使江南,其归也煜亦当有以复命。而史绝不记。盖疏略矣,今且参考诸书,略加修润。更俟详之。
道士周惟简者,鄱阳人。隐居洪州西山。国主召之,馆于紫极宫。常以冠褐侍讲周易,累官至虞部郎中致仕。于是张洎荐惟简有远略。可以谈笑弭兵锋。复召为给事中,与修文馆学士承旨徐铉,同使京师,时国主屡督朱令斌举湖口兵来援。谓铉曰:“汝即行。即当止上江援兵,勿令东下。”铉曰:“臣此行,未必能排难解纷。城中所恃者援兵尔。奈何止之。”国主曰:“方求和好。而复召兵,自相矛盾。于汝岂不危乎。”铉曰:“要以社稷为计。置臣于度外耳。”国主泣下。即拜左仆射参知左右内史事。铉固辞。国主又以惟简雅素高尚,不近荣利,亲写十数纸题为奏目。令惟简乘间求哀,欲谢政养病。
冬十月已亥,曹彬等遣使送铉及惟简趟赴阙。铉居江南以名臣自负。其来也。将以口舌驰,说存其国。其日夜计谋思虑,言语应对之际详矣。于是大臣亦先白上,言铉博学有才辩。宜有以待之,上笑曰:“第去,非尔所知也。”既而铉朝于庭,仰而言曰:“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上徐召之升殿,使毕其说。铉曰:“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其说累数百。上曰:“尔谓父子者,为两家可乎。”铉不能对,惟简寻以奏日进。上览之,谓曰:“尔主所言。我一不晓也。”上虽不为缓兵,然所以待铉等,皆如未举兵时。
壬寅,铉等辞归江南。按实录,徐铉周惟简凡两至京师,故《五代史》及《谈苑》。太祖对铉辞有不同,今以五代史所载附之初见时。《谈苑》所载附之后见时,上初答惟简,但云不晓尔主所言。复遂诘责之。初犹以理折铉,后乃直加威怒,其事势或当然也。更须考详。
辛丑,诏诸道州府下属邑令佐,令佐下乡里耆艾,察民有孝悌力田,奇才异行,或文武才干,堪备任用,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传送赴阙。
乙卯,遣使检视京畿逃民。丁已,江南国主复遣使入贡,求缓师。不知所遣何人,当考。遣庄宅使王仁珪,内供奉官李仁祚,与知河南府焦继勋,同修洛阳宫室,上始谋西幸也。实录本纪,皆云遣内班都知段仁诲。其复推恩,则王仁珪李仁祚也不知何故。今从会要及焦继勋传,仁祚俱未见。
戊午,改润州镇海军为镇江军。朱令斌自湖口以众入援,号十五万,缚木为筏长百余丈,战舰大者容千人,顺流而下,将焚采石浮梁。王明率所部兵屯独树口,遣其子驰骑入奏,且请增造战船三百,以袭令斌。上曰:“此非应急之策也。”令斌朝夕至,金陵之围解矣。”乃密遣使,令明于洲浦间多立长木,若帆樯之状。令斌望见疑有伏,即稍逗遛。时江水浅涸,不利行舟。令斌独乘大航,高十余重。上建大将旗幡,至皖口。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遇,聚兵急攻之。令斌蹙,因纵火拒斗。会北风甚,火反及之,其众悉溃。已未,生擒令赟,及战棹都虞候王晖等,获兵仗数万。金陵独恃此援,由是孤城愈危蹙矣。本纪及刘遇传,皆云擒令赟于皖口。《王明传》乃云小孤山。《江南野录》又云虎踞洲。未知孰是。今从 《本纪》及 《刘遇传》。
监察御史刘蟠,性清介寡合。能攻苦食淡。颇任数设诈。以卜人主之遇。蟠时领染院。
乙丑,车驾临幸。蟠伺上将至,辄衣短后衣芒刺,持梃亲督役。头蓬不治,遽出迎谒。上以为能勤其官,赐钱二十万。上自染院,移幸晋王北园,赐从臣饮,极欢而罢。
十一月已已朔,琼州言,俗无医。民疾病但求巫祝。诏以方书本草给之。邕州之右江生毒药树,宣化县人常采货之,知州侯仁宝奏其事,诏尽令伐去。仁宝,益之子也。旧录以巳已为十月晦。今从新录及本纪。
先是,武胜节度使张永德,贡马贺润州平。马皆老病,有司劾奏,永德上表待罪。庚午,诏释不问,永德闻王师南伐。出家财作战船数十艘,运粮数万斛,自顺阳缘汉水而下,州豪高进者,举族凶暴,前后莫能禁。永德发其奸,置于法,进潜诣阙诬永德据险固。置十余砦,将图不轨。上遣使察之,使者诘进置砦之所,进辞穷,乃曰:“张侍中诛吾宗党殆尽。欲中伤之以报私怨尔。实未尝置砦也。”使者还白上。上曰:“吾固知张道人非反者也。”即以进授永德,永德遽解其缚。就市笞而释之。时称其长者,永德旧喜与方士游。家赀为之罄乏,上故以道人目焉。永德传云,遣枢密都承旨曹输。领骑兵察置砦之所,既无有。输即以告得付永德,按传载此事,与王师讨金陵相连,属曹翰时实将先锋。安得至唐邓间也,且方察其砦之有无。安用便领骑兵,不亦张皇生事乎。且不应即以告者,付永德恐传必误。今辄删改之,更须考详。
徐铉及周惟简还江南未几,国主复遣入奏。辛未,对于便殿,铉言李煜,事大之礼甚恭。徒以被病未任朝谒,非敢拒诏也。乞缓兵以全一邦之命。其言甚切至。上与反覆数四。铉声气愈厉。上怒,因按剑谓铉曰:“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铉皇恐而退。上复诘责惟简,惟简益惧。乃言:“臣本居山野,非有仕进意。李煜强遣臣来耳。臣素闻终南山多灵药,它日愿得栖隐。”上怜而许之。仍各厚赐遣还。是日,幸绫锦院,召从臣归射苑中。
戊寅,初置三司推勘院,以将作监丞张邈知院事。寻罢之。契丹云州节度使,当考其名氏遣人致旧书瀛州。愿与防御使马仁瑀通好。仁瑀以书来上。
庚辰王明言败江南兵万余人于湖口,获战舰五百艘兵仗称是。先是曹彬等列三寨攻城,潘美居其北。以图来上,上视之。指北寨谓使者曰:“此宜深沟自固,江南人必出兵来寇。尔亟去语曹彬等,并力速成之。不然终为所乘矣。”赐使者食,且召枢密使楚昭辅草诏。令徙置战棹以防它变,使者食已即行。彬等承命。自督丁夫掘堑,堑成。江南人果夜出兵五千袭北寨,人持一炬,鼓噪而进,彬等纵其至。乃徐击之皆歼焉。其将帅佩符印者凡十数人。
是日,命校书郎直史馆宋准,贺契丹正旦。殿直邢文度副之。文度未见。
王师围金陵,自春徂冬,居民樵采路绝,兵又数败城中夺气。曹彬终欲降之,故每缓攻,累遣人告国主曰:“此月二十七日城必破矣。宜早为之所。”国主不得已,约先令其子清源郡公仲寓入朝,既而久不出。有数日,彬日遣人督之。且告曰:“郎君不须远适,若到寨即四面罢攻矣。”国主终惑左右之言,以为城坚如此。岂可克日而破?但报云。仲寓趣装未办,宫中宴饯未毕,二十七日乃可出也。彬又遣人告曰:“若二十六日出,亦无及矣。”国主不听,先是上数,因使者谕彬,以勿伤城中人。若犹困斗,李煜一门切无加害。吕祖谦《宋朝大事记》,自古平乱之主其视降王,不啻仇誉。而我太租待之极其恩礼,刘鋹巵酒,饮之释疑。李煜一门,戒无加害。故僭伪之豪,悉得保全老死于牖下,自古攻取之主,其视生民殆若草管。而我太祖待之,曲加存抚,江南兴师,不戮一人。平蜀多杀,每以为恨,故新集之众,不啻如赤子之仰父母,仁心仁闻,三人而下,未之闻也。于是彬忽称疾,不视事。诸将皆来问疾,彬曰:“余之病非药石所愈,须诸公共为信誓,破城日,不妄杀一人,则彬之病愈矣。”诸将许诺,乃相与焚香约言。既毕,彬即称愈。乙未,城陷,初陈乔张洎同建不降之议事急又相要以同死社稷。然洎实不死志,于是携妻子及橐装入止宫中,引乔同见国主。乔曰::“臣负陛下,原加显戮。若中朝有所诘问,请以臣为辞。”国主曰:“历数已尽,卿死无益也。”乔曰 “陛下纵不杀臣。臣亦何面目以见国人乎?”遂缢。洎乃告国主曰 “臣与乔共掌枢务,今国亡,当俱死。又念陛下入朝谁与陛下辨明此事。所以不死者,将有待也。”国史张洎传,言洎给陈乔同升阁。乔自缢,洎乔气绝乃下,而《谈苑》载乔缢于视事厅。洎犹不知,国史,盖因《九国志》。《陈乔传》所云恐九国志未可信也。洎既已背约不死,亦何待乔气绝乃下阁乎。《谈苑》又言国主求乔不得,或告洎以为乔已北降。明年乃得乔尸,接此则所云同升阁者缪甚矣。今参酌修润,庶免牴牾大抵城破时,洎与乔犹同见国主,诸如前约。乔遂死而洎不死耳,洎固不能死,所以同见国主者,度国主必不许其死也。彬整军成列,至其宫城。国主乃奉表纳降。与其群臣迎拜于门,即选精卒千人守其门外。令曰:“有欲入者,一切拒之。”始国主令积薪宫中,自言若社稷失守,则尽室赴火死。及见彬,彬慰安之,且谕以归朝。俸赐有限,费用至广,当厚自齐装。既为有司所籍,一物不可复得矣。因复遣煜入宫,惟意所欲取。行营右厢战棹都监梁迥及田钦祚等,皆谏曰:“苟有不虞,咎将谁执。”彬但笑而不答。迥等力争不已,彬曰:“煜素无断,今已降必不能自引。决可亡虑也。”又遣五百人为辇载辎重,煜方愤叹国亡。无意蓄财,所操持极鲜,颇以黄金分赐近臣,犹右内史学士张佖不受,诣彬自陈,愿奏其事,彬谓佖邀名不许,但取金输之官。彬既入金陵,申严禁暴之令。士大夫赖彬保全,各得其所。亲属为军士所掠者,即时遣还之。因大蒐于军,无得匿人妻女。仓廪府库,委转运使许仲宣按籍检视,彬一不问。纪事本末,振乏绝恤鳏寡仁人之心,无所不至。吴人大悦。师旋舟中惟图籍衣衾而已。新隆兴寺成凡五百六十三区。
丙申,车驾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