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遗言
这一年严冬接着春寒。出院后,他回到多年失修的窗户都关不严的老房子里,开着空调,仍不抵寒。他穿上两件羽绒衣,围上围巾,带上绒帽,每天坚持工作,看材料,写东西。他是克制力和忍耐力极强的人,晚期癌症的痛苦他从不对家人诉说。这年3月20日寒流袭击南京,北风呼啸,竟下起鹅毛大雪。久病年迈的父亲再也扛不住了,胸闷头昏,咳嗽不止,大口大口的浓痰夹着血丝,连喘气都困难了。再次入院,病情急转直下,癌细胞已侵入脑膜,连医生都无回天之力了。他常陷入半昏迷之中。但只要他一醒过来仍是操心学校里这样那样的事,尤其是多年心血筹建的金陵研究院,一直挂在他心上:关于筹款的情况、和海外校友联系的情况、筹备工作结束后金陵研究院工作人员名单的建议……只要他想到的,就叫陪伴的子女记下来,等南京农业大学老师、金陵大学校友来看他时一一交代。
他知道他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一次他的学生黄为一教授来医院看他,他对黄为一说:“我是靠奖学金读了大学和学位,我想把一些积蓄做奖学金基金,资助现在贫困且优秀的学生,帮助他们成才。”黄教授牢牢记住导师的托付,费心费力管理“樊庆笙教授奖学金”21年。在利率下调的情况下,黄教授贴差额发奖学金,保住本金不动。
有一天,他醒过来后又和樊华谈起他心中的金陵研究院,他说:“我们要把金陵研究院办成世界一流水平的生命科学院。从海外广聘客座教授,招收高水平的研究生。使我们的科研和国际一流水平接轨,成为培养高级人才的基地。”[6]每每谈到这些,他顿时像吃了千年老参一样精神,眉飞色舞,谁还能想到他是一个危重病人。这时的他仿佛回到了工作半个世纪的学校,走上了金陵研究院的讲台……可是后来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当来看他的老同事见到,这位为祖国农业教育和农业科技事业无私奉献和奋斗了65年的导师,他的生命之火正在慢慢熄灭,忍不住落泪。经医生会诊结果是癌性脑膜炎,医院发出病危通知。直到他神志进入迷糊,嘴部肌肉开始僵硬时,还使出全身力气吩咐樊华:“存的钱作奖学金基金,每年发给贫困和优秀的学生。”[7]樊华用录音机录下了父亲的临终遗言。1998年7月5日,他匆匆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没有看到他魂牵梦萦金陵研究院竣工的大楼,没有看到“1998年国际食用菌科学和栽培大会”在南京召开的盛况,更没有向子女交代他的后事。他的一生都在奋斗,都在拼搏,都在奉献,金陵研究院是他和金大学子们送给南京农业大学也是送给国家的礼物。他的一生都和老牛一样在不停地耕作,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一生又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后人,把自己最后一点光和热耗尽之后,无怨无悔地走了。
来看他的老同事们在追忆中述说:“樊老坚持要回家,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在家里把他没有做完的几件大事做完。樊老在最后的岁月中,对事业追求的执着和对病魔斗争的顽强,让我们活着的人每想到这些,都使自己的灵魂得到一次净化。他留在人间的高贵品德,永远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8]
今天我们要告慰先生的是,“樊庆笙奖学金”这棵小树苗在他的学生黄为一教授的精心管理、不断浇灌下,从1998年—2018年,已经颁发了21年,惠及南农大生科院400多名优秀本科生和研究生。从2019年开始又有他的学生李德明投款加入,小树会长得更加壮实,可以惠及更多的优秀学生,相信这些受惠的学生们将来有能力了,也会来浇灌这棵大树。
【注释】
[2]费旭,许复宁,谢福祥,胡方方.《樊庆笙教授纪念文集》90-94.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
[3]费旭,许复宁,谢福祥,胡方方.《樊庆笙教授纪念文集》90-94.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
[4]黄力.先生的目光.《樊庆笙教授纪念文集》65-66.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
[5]黄力.先生的目光.《樊庆笙教授纪念文集》65-66.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
[6]樊华.父亲的情结.《樊庆笙教授纪念文集》153-156.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
[7]樊华.父亲的情结.《樊庆笙教授纪念文集》153-156.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
[8]费旭,许复宁,谢福祥,胡方方.《樊庆笙教授纪念文集》90-94.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