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父系社会的活化石

金沙江畔的峻岭
说到父系社会,似乎是个古老的话题,是掩埋于岁月中的遥远的事。其实不然,在当今就有一个历时千年的父系氏族组织传袭不断且依然存在,被专家称为父系氏族社会的“活化石”,这就是四川白玉县山岩乡境内的神秘组织——“戈巴”。这个古老的氏族是一个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的部落群,是一个父系社会的缩影。
白玉县位于金沙江东岸,与西藏隔江相望,北与德格县相邻,南与理塘县、巴塘县接壤。山岩乡位于白玉县西南的金沙江畔,其环境极为险恶。从县城去,要翻越5000多米的玉龙雪山,要穿越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沿途极陡峻艰险。“山岩”这个地名就是地势险恶之意,史籍中称这个地方为“难以到达的极地”。这里,南有湍急的江水,江岸有巨大嶙峋的岩崖和礁石,东北南三面为群山密林,地势险峻,交通不便,物资匮乏,信息闭塞。

牧民挤牛奶(多吉彭措 摄)
这个古老的氏族是一个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的部落群,是一个父系社会的缩影。
正是这样一个地方,成就了强悍部落的强悍民风和勇猛性格,成就了独立的王国。据史料记载,这里的部落在“戈巴”组织的作用下,团结如一个堡垒,旧时以抢劫、械斗为常事,朝廷多次征剿无果。有史料记载:山岩“戈巴”组织啸聚蛮地,出剿劫掠,远到巴塘、理塘、江卡、乍丫、贡觉等地;江卡、乍丫两地民众曾组织力量相攻,被杀千人,大败而归。还有记载说: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四川总督鹿传霖久攻山岩不下,反给银400两,又割地相送,以换取古道的畅通,但事后却依然是劫案迭出,山岩人言及此事,“无不以为笑谈”。清宣统三年(1911),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派傅嵩休率五路人马进剿山岩,最终是在强大的德格土司的帮助下才攻克这一地区,并将其“改土归流”,设山岩委员会,这个部落从此归于清廷,但抢劫与械斗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山岩强悍部落和强悍民风的形成,与这里以男人为主体的父系社会“戈巴”有直接的关系。“戈巴”是以男性血缘为纽带的一个个团体组织。这种组织以男性成员多少区分大小,大的百余户,成员可能散居于多个县;小的七八户,成员以姓氏或职业名称不同而分居于各团体,各团体自成单元,互不干涉。旧时有众多这样的组织,多个小组织也会构成一个结构更严密、更完整的大的系统。如今许多“戈巴”已经消失,只有山岩境内的“戈巴”依然存在,但也只有部分组织特征。这种以父系氏族为特征的较大的一些组织,其头目有两三人,其中一人有最终的决定权。头目平时无特权,不占有更多的财富,劫掠而来的财富属大家共有;头目在平时对成员间的矛盾、纠纷有仲裁权,械斗时有战斗指挥权。“戈巴”头目一般由众成员推选,大的“戈巴”组织头目也有上任头目临终指定的情况,指定的同时要移交象征权力的某种物品,如经书、飞镖、佛像等。小的组织往往没有固定的领袖,遇事由长老召集大家讨论推选,少数服从多数。大的组织结构较为完整,有首领、元老团、勇士团和代表最高权力的“戈巴”大会组织。组织内土地、牧场及大的农具一律归公。组织内和平共处,吵架、打架会被制止,无理的一方会被罚款交与有理的一方。这种组织每年有两次聚会,借此加强沟通联络。七月初在宗果山聚会五天,全体成员在山上敬神,举行摔跤等活动;二次聚会在十一月,在头目家中,届时大摆筵席,吃肉喝酒。

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多吉彭措 摄)

“戈巴”属父系社会组织,有部落的职能,有氏族的特征。组织的职能是部落传统的传承延续。“戈巴”组织视劫掠为生存的必须,真可谓胆大妄为,不仅在周边劫掠,还敢组成队伍到数百里外去抢劫,不仅敢劫掠百姓、抢商队,还敢抢劫有兵丁护送的官家运输队伍。1870年,清朝赐给五世达赖的细茶运至理塘县境时,就遭到了他们的抢劫。这个组织也经常组织械斗,他们不仅将族人凝聚得如同一个堡垒,可防守,还能指哪打哪,能征善战且具有不怕死伤的勇气。械斗的对象当然是其他部落组织的人员。械斗的起因大多是民族仇恨、家族矛盾、婚姻纠纷、草场森林纠纷、偷盗抢劫等。械斗通常是很激烈的,少则死伤数人,多则数十人。械斗前,“戈巴”组织要在头目的号召下一起杀牛煮酒、发誓、打卦卜凶吉。械斗战死后,对方会有赔偿,赔偿的钱财交死者亲属保存,待到复仇成功后,又将这笔钱财赔偿给对方。械斗中的收获,如抢来的财物,在内部平均分配。成员婚丧嫁娶的费用,也由组织成员均摊,打死对方人员的赔偿也由大家分摊。械斗战死人员必须火葬,焚后的尸骨遗骸与泥混合,或撒入江中,或撒入风景优美处,可能是房前屋后,也可是战死地,具体地点依卦象而定。正常死亡则要停尸一两年才可择日火化。山岩地区有土葬、水葬,但无火葬。不满13岁的小孩死亡后为树葬,将其捆扎后装入木箱,悬于树上,远看如蜂巢。
旧时代,“戈巴”组织在巩固组织、团结族人、增强凝聚力和战斗力方面有独特的传统,成员每年要向组织发誓一次,表示永远忠于“戈巴”利益,保守本组织的秘密,还要听取长者讲述组织的业绩、历史传统。每个成员都要熟悉家谱,熟悉本组织的历史,遵守本组织的各种规章,如违反组织规定,情节严重的,将得到驱逐、割鼻、割耳等形式的处罚。组织内还有这样的规定:哪家有人被杀而不复仇,就砍哪家男人的头!这个规定说明,旧时“戈巴”组织认为组织成员身份高于家庭成员身份。这个规定直接激发了械斗事件的发生,也是械斗循环不息的根源。

用牦牛毛编织帐篷(多吉彭措 摄)
旧时的山岩人勇猛好战,他们居住的雕房也体现了“战”的特点。雕房一般为四五间,三四层高,墙厚一米,多家相连互通,墙上有望孔和枪眼,一层与一层间有木梯相接,撤去梯子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防御功能极好。这个父系组织无论其血脉有多么复杂,只要血脉相连就被视为同宗同门、自己人,相互不能通婚,只能同外部落通婚。因而男人永远是这个组织的骨架,是核心,女人只是部落间形成关系的纽带,是外交的牺牲品,在家族里的使命就是生儿育女,不参与部族议事,不参与战斗,不能继承家业,山岩的男人要去外部落找女人,选择的可能性就很少了,如见哪个部落有漂亮女子,不乏采取抢的手段,这也容易引起械斗。因此,有的家庭将漂亮女子削发为尼,送入寺庙,以免引发事端。

牛粪是草原一宝(多吉彭措 摄)
现在的山岩只有纵横百里的地方,是一个乡。古时的山岩,范围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