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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神山村名字的来历,就连神山人也很少有几个说得清楚。
《茅坪乡志》记载:“因四周高山环拱,状若城垣,神山村古名为城山,后来演变为神山。”
叫神山,是有根据的。烈士左桂林的孙子左秀发家所保存的《左氏家谱》,其中有“江西宁冈县九保之神山”的记载。这部家谱编修的时间为1917年。
叫城山,也是有根据的。在神山村村委主任助理、会计李石龙的母亲、神山组村民邹长娥家中,保存有一张宁冈县土地房产所有证,编号为“第三二五号”,钦印人是县长孙宗羲和副县长唐文龄、谢文生,颁发时间为1953年2月4日。在这张土地房产所有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第四区茅坪乡城山村。无独有偶,周山组的赖发新也保存着一张宁冈县土地房产所有证,是同年同月同日颁发的,不同的是这一张土地房产所有证上写的是“第四区茅坪乡周山村”。可见,1953年的时候,神山和周山不是同一个村子,而是两个村子。值得注意的是,在周山村的土地房产证的“座落及小地名”一栏里,可以看到两个与城山相关的小地名——“城山山尾垭背”和“城山河边”,这再次证明神山村在1953年的时候依然叫“城山”。
其实,神山还曾叫过“红山”。神山村老支书彭水生就曾说过,在“文化大革命”时,神山还曾改名为“红山”。神山组村民彭青良家中就保存有一本“茅坪公社坝上大队红山医疗站”的处方笺可以作证。不过,此时神山村合并到了坝上村,“红山”应该是坝上大队的一个生产小队。

1953年颁发的土地房产所有证 丁晓平/摄
“神山”这一名称到底怎么来的呢?或许真的没有人知道了。有人认为是“城”和“神”在发音上的误读而成,在当地的老一辈村民中,将“神山”读成“城山”的大有人在。
如果从行政区划上来说,《茅坪乡志》的记载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神山村属象山乡。新中国成立初期属第四区(龙源)茅坪乡坝上代表区;1958年属大陇公社坝上大队;1962年从坝上大队析出设神山大队;1966年属茅坪垦殖场;1968年并入坝上大队;1972年又从坝上大队析出为神山大队;1984年改为茅坪乡神山村民委员会,辖神山、周山2个村民小组。村民全为从湘、闽、广等地于200多年前迁徙而来的黄、赖、左、彭等姓氏的汉族客家人。
神山村也有许多美丽的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神山村这个地方住着两大家族,一户姓刘,一户姓邹。刘家有钱有势,人丁兴旺。于是,邹家眼红了,羡慕嫉妒恨。邹家有一位地理先生,很会看风水,发现问题出在刘家的祖坟上。因为刘家祖坟风水好,所以发达,而且他预测到刘家马上又要出人才了。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是,邹家便想捉弄刘家,派这位地理先生假心假意地来到刘家,帮刘家看风水。刘家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他就以三寸不烂之舌把自己设计好的套路告诉刘家,说刘家马上要遭难出大事,凶多吉少。刘家心急火燎,就请教他如何消灾避祸。他就欺骗刘家,说问题就出在祖坟上面,风水如何不好,建议刘家赶紧迁坟,还为他们看好了日子。刘家信以为真,黄道吉日,赶紧迁坟。谁知,刘家一打开祖坟,发现棺椁上站着三只还没有睁开眼睛的乌鸦,翅膀扑棱了几下,就死了。三只乌鸦,本应是出人才的好兆头。现在乌鸦死了,刘家大惊失色,这才知道是上了邹家地理先生的当。于是,刘家决定报复邹家。当晚,刘家组织所有男丁悄悄地赶到邹家附近,挖断了邹家的“龙脉”。第二天早上,邹家发现自家的“龙脉”山丘已夷为平地。害人害己,从此神山的邹家和刘家都逐渐败落,直至今日,已经没有一户人家。

“红山医疗站”处方笺 丁晓平/摄
两强相争,两败俱伤。传说不仅仅是传说,故事也不仅仅是故事,它带给我们的是深深的思考,其深刻的寓意时刻在警醒着我们:如何耕读传家?如何为人处世?



神山村民宿“初心小院” 丁晓平/摄
抵达神山村的第一个夜晚,在我居住的民宿“初心小院”里,我听说了上面这个故事。我依然记得那个夜晚,山村安静极了,潺潺的流水从村庄边的小溪流过。故事的讲述者叫彭丁华,他也曾当过一届神山村的村支书,他的父亲就是为习近平总书记竖大拇指点赞的老支书彭水生。
“初心小院”是神山村最“高档”的民宿了,开发者是井冈山市政协委员梁远斌。屋子的主人,也就是我的房东,名叫胡玉保。
胡玉保是个有故事的人。听说我是作家,他就主动找到我,要把他的故事讲给我听,我当然欢喜。他说:“你是城里的文化人,我愿意讲给你听。”然而,我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在村庄里沉默寡言,像一块泥土不招人不吭声、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农民,却是一个苦命人。

“初心小院”的房东胡玉保 丁晓平/摄
胡玉保祖籍也是湖南,1945年出生。不到1岁时,父亲就去世了,连父亲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8岁的时候,母亲又去世了。就这样,他跟着堂姑生活了两年多。10岁那年,堂姑去世了,他只好回家。1958年,13岁的他开始自己养活自己,给生产队看牛,当起了放牛娃。胡玉保兄妹四人,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大哥胡珂在1957年响应国家开发井冈山的号召,来到了江西。这时因为嫂子病逝,留下了一个两岁的孩子,就跟着胡玉保一起在湖南生活。1965年,大哥下放到了神山村。第二年,生活没有着落的胡玉保就带着侄子胡金生一起来投奔哥哥,来到神山村。这时,大哥已重新组建了家庭,与神山村的彭桂莲(老支书彭水生的胞妹)结婚。因为贫穷,没有房子,大哥就在山上搭了一个竹毛棚。21岁的他跟着哥哥一家劳动,学会了砍竹子、干农活、挖笋子,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神山人。谁知道,1969年,大哥又突然去世了,留下了一儿一女,男孩叫胡庆忠,女孩叫胡春花。
“我家里好苦啊,太穷了。”说起这些往事,胡玉保深深地叹了口气。亲人接连不断地去世,孩子一个个嗷嗷待哺,一个家就这样塌了下来。那时候,大侄子金生9岁,二侄子庆忠4岁,小侄女春花才1岁。胡玉保尝过没有父爱母爱的滋味,尝尽了无家可归的卑微。
怎么办?
嫂子彭桂莲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把两个孩子送走一个?”
胡玉保斩钉截铁地说:“我家的小孩不能送人。你养不起,我来养!”
嫂子沉默了。
眼见着一个美满的家就这样破碎了,好心的隔壁邻居来找胡玉保,都悄悄地建议他和嫂子一起搭伙做饭,一转房,把亲结了,这个家就有救了。
胡玉保犹豫不决,没有答应。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有一天,大哥在井冈山的朋友来了,悄悄地跟胡玉保说:“玉保,大哥走了,现在三个孩子,你看怎么办?”
“我养着呗。”
“你一个人养,也养不起啊!”
“只要我有一口饭,就有孩子们半口。”
“那你嫂子呢?你嫂子怎么办?”
“我没想过。”
“依我看呀,你就和你嫂子一起过吧。”
胡玉保不说话。
“如果你不跟桂莲结婚,这个家肯定就完了。她那么年轻,你不跟她结婚,她总要改嫁的。她改嫁了,这几个孩子怎么办?你想过没有?要么她带走,要么留在家里。带走,你又不同意。不带走,还不是你要管。你要管,负担很重,将来找老婆都找不到了。”
胡玉保心里七上八下,想了想,没说话。朋友的提醒,让他想起嫂子曾经问他要不要把孩子送人抱养的话。
“嫂子问你,那是试探你,想听一听你的看法呢?”大哥的朋友开导他说,“嫂子贤惠,知道你还没有结婚,一个大小伙子娶一个二婚的寡妇,害怕人家笑话你。”
大哥朋友的一席话,拨动了胡玉保的心弦。
“你不跟桂莲结婚,这个家就散了。”就在这个时候,湖南老家的两个姐姐和亲戚朋友也都来劝他,“你们俩年纪又一样大,挺般配的。”
大家都希望胡玉保答应转房,挽救这个破碎的家。
经过一年多的左思右想,胡玉保答应了。1970年年初,25岁的胡玉保和25岁的彭桂莲结婚了。年底,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生了女儿胡秋花。女儿是在茅坪医院出生的。因为彭桂莲患有风湿性心脏病,妇产科的医生是一名上海知青,建议流产,要不然大人有生命危险。但是,彭桂莲坚决不答应,一定要冒着生命危险把孩子生下来。她知道,她必须为胡玉保生下这个孩子,要不然她会欠丈夫一辈子。胡玉保懂得妻子的心思。孩子顺利生下来了,母女平安。从此以后,他更加爱她了,心疼她,从来不让她做体力劳动。生活上虽然很苦,但胡玉保和彭桂莲相亲相爱。他深情地说:“我们俩从来没有吵过架,有矛盾了,双方都能够冷静想一想,分析对和错,然后主动向对方道歉。”
1971年,因为读过小学,彭桂莲参加了乡里卫生员培训,成为一名农村接生员,技术相当娴熟,名闻乡里。遗憾的是,因为文化差一点,理论笔试成绩不过关,彭桂莲就没有通过转正,未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助产士。说起这些,胡玉保真心地为妻子感到惋惜。
彭桂莲通情达理,与人为善,乐于助人。因为人贤惠,人品好,接生的技术又好,乡亲们都非常喜欢她,远乡近邻都有好人缘。可惜的是,1997年,彭桂莲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年仅52岁。胡玉保悲痛不已。不久有人劝他再找一个老伴,他坚决不肯。他把妻子的照片镶嵌在相框里,放在自己的床头。如今,22年过去了,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看一看,和妻子念叨几句。
我问他:“你现在还想她吗?”
“想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想她。22年了,我还是怀念她。”胡玉保说起这些,心中涌起一阵伤感,“我总是想她对我的好,她是一个好聪明的人,关心爱护我,叮嘱我不要把身体搞坏了。”
现在,胡玉保一个人独立生活,孩子们对他都非常孝顺,非常懂事,懂得感恩。过年过节,孩子们都要来看望他。他过得很幸福,也非常知足。本来,妻子让大哥的两个孩子喊他爸爸,但那时候他年轻,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就一直叫他叔叔。前不久,有一次叔侄俩谈心,胡庆忠跟他说:“叔叔,没有你,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我小时候叫你爸爸,你不愿意呀。”
每每听到侄儿侄女说起这些暖心的话,胡玉保心里就感到特别幸福、特别甜蜜,觉得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在神山村采访的日子里,我一直都住在“初心小院”里。作为房东,胡玉保从2018年开始把他家前排的这幢二层楼房出租作了民宿,自己一个人住在后面的平房里,每年能够获得租金6000元。因为前排的房子有大哥的份,所以他把租金分一半给大侄子胡金生。
真实的永远比虚构的更精彩!听完胡玉保老人的讲述,我内心十分震撼。他的故事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胡编乱造的神剧,不知精彩多少倍!我为他竖起了大拇指,为他的真情、真心和埋在心底的那份深沉的爱,以及他主动给我讲述的勇气。
在这个秋雨绵绵的夜晚,我听见了他的笑声,那是父亲般爽朗的开怀的笑声。这时,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这是一个人的眼光问题。”
哦!那一刻,我不仅理解了这位神山村的农民,而且心中的感动也自然而然转为敬佩了。
这是一位有情有义的老人,是一个有担当的大男人,是一个不忘初心的好男人!
在结束采访离开神山村的时候,胡玉保老人拉着我的手,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不停地问我什么时候再来,好像把我当成了他的知音。我答应他,有机会我会再来神山村,再来看他。
“初心小院”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我,我相信也会感动你。现在,我把这份感动写在这本书中,就是要把这段美好的爱情故事写进神山村的历史,让神山的孩子们懂得爱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懂得如何去热爱人生,热爱生命,热爱家庭,从而好好地珍惜身边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神山村人不多,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血缘关系。“外面的嫁不进去,里面的娶不进来。”神山村第一书记兰树荣用“盆地婚姻”来形容二十世纪神山村的社会关系,应该是比较贴切的。
神山村东连柏露乡,西接桃寮村,北邻坝上村,南毗大陇镇。周山水流经神山村注坝上滩头归入茅坪河。但神山村的周山组与神山组之间,历史文化和社会关系有着显著的不同。
周山组现有11幢房子,住着21户人家,共86口人,基本上都姓赖。因为平地少,所有的房屋都集中在一个山坡上,一条新修的公路穿村而过,坡上坡下,也算整齐划一。
周山的来历,有人说是从古代神话中的“不周山”衍变而来的,但谁也没有确凿的考证。有据可查的是,赖氏家族在这里生存繁衍有近500年的历史了。曾担任神山村村长的赖志成带着我去了他一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熟悉的。站在赖氏宗祠遗址的前面,他告诉我,如果天气晴好,从这里向东南方向望去,有一座非常漂亮的山,名叫“笔架山”。遗憾的是,我在神山的这些日子,几乎天天烟雨蒙蒙,云雾缭绕,无法看到这样的美景了。
或许与这座远方的“笔架山”遥相感应,周山组的赖氏家族还真的出了一位读书人,名叫赖尊立。《茅坪乡志》的历代知名人士中有关于他的文字记载:
赖尊立(1836年至1910年),道光十六年(1836)2月出生于神山村周山组一个农民家庭。又名家和,字慕惠,号柱维。兄弟4人,排行老四。赖尊立自幼习读孔孟,精通“六艺文学”。18岁就是“邑中庠生”,热中(衷)科举,但“壮志难酬”,连连失利,直至光绪乙丑(1890)恩科才钦赐举人,其时已经54岁。他虽然成了“钦赐举人”,但一生未能涉足官场,只是四处游泮,教习孺子。他为人“道貌古风、视听聪明、谦卑中和”,直至晚年红颜白发。人咸称其为“周山美髯公”,颇有隐士之风。赖尊立逝于宣统庚戌(1910),享年74岁。其家谱称其“宋先待后、福寿无穷”。葬于周山村仙人献掌形,生子有四。[1]
的确,赖尊立是周山赖氏家族的光荣。在赖氏宗祠遗址的旁边,矗立着一块黑色的旗杆石。在封建社会,经过科举应试获得功名者,就可以在宗祠或祖屋门前竖旗杆石,以此彰显身份,耀祖光宗。遗憾的是,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周山钦赐举人赖尊立的旗杆石因风雨的侵蚀已经风化,长满了青苔,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认。尽管如此,它依然骄傲地站在这里,昭示世人,激励后辈。

赖氏宗祠遗迹 丁晓平/摄

清朝举人赖尊立的旗杆石 丁晓平/摄
天空下着小雨,出于好奇,我还是走上前,站在旗杆石前,在赖志成、赖福山、赖发新等赖氏后人的努力指认下,依稀才能发现上面曾经有过文字的痕迹。不过,土生土长的他们小时候是看见过字的。因为下雨,我提醒赖福山的妻子回家拿来一块塑料布,将其盖上。
关于赖尊立的故事,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文物。赖志成和赖发新带着我去了“蓝卡贫困户”赖福洪家里。不一会儿,赖福洪从楼上取下了一块破旧的长方形的木板,长约150厘米,宽约60厘米,厚约7厘米。这是赖氏宗祠留下来的一块匾额,因为年代久远,又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牌匾周边已经破损缺失、发裂。因为油漆完全剥落消失,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这块匾额是用四块木板拼接而成。不过,令人惊喜的是,匾额上的文字依然清晰如初,正面镌刻着两个方正楷书大字“文元”,中间正上方镌刻着两个竖排的楷书小字“钦赐”,笔力雄健,苍劲浑厚,端庄稳重。遗憾的是,它的题款、落款和印章均损毁不见了。如果保存完好,它正面的底色应该是酱红色,文字应该是金黄色,鲜艳夺目,皇家气派。“钦赐文元”就是举人,这块匾额是赖尊立历史地位的有力物证,可谓赖氏家族的“宝贝”,也是神山村悠久的历史文物之一了。

清朝举人赖尊立的“钦赐文元”匾额 丁晓平/摄
在赖福洪家的门口,有一口巨大的石水缸,山上引来的泉水哗哗地流进来,又汩汩地流出去,清澈透明。这样的石器,在赖氏宗祠的遗址上还散落着好多个。此前,神山村第一书记兰树荣跟我讲过赖氏家族“五石分家”的故事,现在亲眼看到了实物,更加获得了一种历史感。
原来,赖氏家族是从江西赣州安远县迁徙到周山的,家风淳朴,长幼有序。赖氏祖辈在周山落脚生根后,生了五个儿子。待儿子长大成人后,在他们成家立业之际,父亲从附近的山上开采了一批巨石回家,又专门请来石匠,给五个儿子每人打造了一个“五件套”的家具,即“石五件”——石磨、石碓、石水缸、石食槽、石湖塘,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每人一套。父亲让儿子们独立门户,不要依靠父母,希望他们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勤俭持家。
赖氏“五石分家”的故事,正好印证了江西地方的一句谚语:“靠娘娘会老,靠墙墙会倒,只有靠自己才长久。”
“扶贫先扶志。”在脱贫攻坚工作中,我们也可以从赖氏“五石分家”的故事得到启发。来神山村采访之后,我发现,脱贫攻坚战其实是在“一个战场”上同时要打赢“两场战役”——一场是要战胜经济物质上的贫困,一场是战胜精神思想上的贫困。
“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习近平总书记在《摆脱贫困》一书中生动阐释了扶贫与扶志的关系:“扶贫先扶志”,“地方贫困,观念不能‘贫困’”,“不能因为定为贫困县、贫困地区,就习惯于我们县如何如何贫困,久而久之,见人矮一截,提不起精神,由自卑感而产生‘贫困县意识’”……精神的贫困比物质的贫穷更可怕,这种看不见的贫困会让脑袋里的“怕”转成行动上的“慢”,给脱贫带来极大负面影响。“靠着墙根晒太阳,等着别人送小康”,不仅不可取,而且不可能。
其实,早在1984年一份中央关于帮助贫困地区尽快改变落后面貌的文件中,就有这样的表述:“改变贫困地区面貌的根本途径是依靠当地人民自己的力量。”70年来,我国反贫困斗争能够取得历史性成就,就在于始终坚持从思想上“拔穷根”。从20世纪60年代7万人、10年时间铸就的河南红旗渠精神,到90年代“搬家不如搬石头,苦熬不如苦干”的云南西畴精神,再到新时代誓要打赢脱贫攻坚战“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万众一心,都充分印证了习近平总书记做出的论断——“脱贫致富贵在立志,只要有志气、有信心,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打好打赢脱贫攻坚战,是革命老区高质量发展的前提。令人欣慰的是,问起脱贫后的想法,井冈山群众有着共同的认识。就像神山村村民彭夏英所说:“政府只能扶持我们,不是抚养我们,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奋斗。”
在神山村采访的日子里,我发现每家每户的堂屋里都装裱悬挂着一份“家训”。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惊喜。我们知道,家训是家庭对子孙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的教诲,是中华民族家庭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个人的教养、原则都有着重要的约束作用。有良好的家训,才能培育良好的家风,有了良好的家风,家族、家庭成员的精神面貌、道德品质、审美格调和整体气质、文化风格才能健康向上,形成强大的社会正能量,对国家、民族的发展都起到重要的、积极的影响。
下面,我们一起来分享一下神山村赖氏、黄氏、左氏、彭氏的家训,看一看,学一学,悟一悟。
“赖氏家训”的内容是:“屋要好住,人要好心。行要好伴,居要好邻。兄友弟尊,妇温夫爱。子孝父严,母慈媳敬。肩担道义,胸怀天下。诚实劳动,四海为家。薄财重义,为国为民。读书明理,修身养性。”
“黄氏家训”的内容是:“勤劳为本,节俭家荣。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情有义,有失有得。有胆有识,有礼有节。送子读书,儿行孝道。积谷防饥,积德防老。科技致富,读书为先。和睦友善,勤俭节约。”
“左氏家训”的内容为:“重优生,兴教育。讲勤俭,不浪费。广行善,勿生非。忌逞强,睦邻里。不欺人,守信义。知荣耻,晨健体。明事理,守法律。严治家,敬长辈。”
“彭氏家训”的内容为:“以德交友,以诚服人。家庭和睦,邻里相亲。薄财重义,为国为民。读书明理,修身养性。两袖清风,浩气长存。廉洁奉公,勤政为民。举止稳重,语言文明。尊老敬贤,爱幼乐施。”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家训对个人、家庭乃至整个社会都有良好的促进作用。神山村与时俱进,把各姓氏家族的“家训”立起来,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努力让乡亲们在口袋富起来的同时脑袋也跟着“富”起来,这是值得点赞的。
是啊,家训挂在墙上了,但它不能仅仅只是挂在墙上、说在嘴上,更应该记在心间,落实到行动上,渗透在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中。这让我在井冈山的“红色”(“红色引领”)和“绿色”(“绿色崛起”)中,又看到了神山的另外一种颜色——“古色”——古色古香的历史传统文化气息。
习近平总书记说:“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什么叫“记得住乡愁”?我想,家训也应该是乡愁最美丽的内容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