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商人》

4.《威尼斯商人》

《威尼斯商人》创作于1596年—1597年,莎士比亚在创作《威尼斯商人》的时候,英国的排犹浪潮还没有平息。这个浪潮的兴起,跟女王御医犹太人劳皮斯的审讯案件大有关系。伊丽莎白的宠臣爱赛克斯伯爵为了巩固自己在宫廷中的地位,编造出宫里有人要谋害女王的消息,还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女王的御医劳皮斯。劳皮斯虽然在法庭上极力为自己辩白,但由于没有人为他作证,还是被处决了。为了顺应当时的社会气氛,很多剧团把马洛的《马耳他岛的犹太人》再度搬上了舞台。为了与他们竞争,莎士比亚便写出了这部《威尼斯商人》。

犹太人夏洛克是个专放高利贷的商人,他不仅吝啬、刻薄,而且对待欠债的人毫不留情,威尼斯城里的很多人都很讨厌他。

威尼斯城里还有一位叫做安东尼奥的商人。他与夏洛克截然不同,他慷慨、善良、乐于助人。他对吝啬的夏洛克一直持着鄙夷的态度,他自己则经常把钱借给别人却不收取任何利息。每当两个人在市场上相遇的时候,安东尼奥总是指责夏洛克,虽然夏洛克表面上对安东尼奥十分尊敬,在心里却恨透了他。

安东尼奥的好朋友之一,巴萨尼奥,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青年。他为了维持自己的贵族身份已经把唯一的一点家产都消耗殆尽了。贫穷的巴萨尼奥却爱上了美丽富家小姐鲍西娅。鲍西亚不仅长得漂亮,还十分有头脑,且慷慨而善良。因为巴萨尼奥认识鲍西娅的父亲,所以经常出入她的家,俩人之间已经萌发出了爱慕之情。在鲍西娅的父亲去世之后,她继承了大笔遗产,美丽而又富有的鲍西娅自然吸引了很多人上门求婚。一无所有的巴萨尼奥为了去求婚,向安东尼奥借一笔钱当聘礼。善良的安东尼奥自然愿意把钱借给他。但不巧的是。正赶上他的货物都在海上,手头并没有能立即借给巴桑尼奥的钱。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他决定用他的船作担保向夏洛克借钱。

一直在心里恨着安东尼奥的夏洛克十分得意,在心里暗暗地说:

我恨他因为他是个基督徒,尤其因为他是个傻子,借钱给人不取利钱,把咱们在威尼斯城里干放债这一行的利息都压低了。要是我有一天抓住他的把柄,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向他报复我的深仇宿怨。他憎恶我们神圣的民族,甚至在商人会集的地方当众辱骂我,辱骂我的交易,辱骂我辛辛苦苦赚下的钱,说那些都是盘剥得的肮脏钱。要是我饶过了他,那我们的民族永远没有翻身的日子。

夏洛克假装慷慨地愿意借钱给安东尼奥,但是却提出一个条件:“要是您不能按照契约中所规定的条件,在什么日子、什么地点还给我一笔什么数目的钱,就得随我的意思,在您身上的任何部分割下整整一磅白肉,作为处罚。”

巴萨尼奥不同意安东尼奥签这样可怕的条约,他不想让安东尼奥为了自己冒这样的风险。但是安东尼奥对自己的货物充满了信心,他相信夏洛克的奸计不会得逞,没有听巴萨尼奥的建议,他签下了这份合约,向夏洛克借了3000块钱,期限是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后他不能还钱,就要被夏洛克割掉身上的一磅肉。

鲍西娅的父亲在临终之前留下了一份遗嘱,他要求所有来向鲍西娅求婚的人必须在他留下的金银铅三个匣子中挑选一个。这三个匣子中有一个装有鲍西娅的画像,选到装有鲍西娅画像匣子的人,才可以娶她为妻,这让鲍西娅十分苦恼。

第一位来求婚的人是摩洛哥亲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匣子,因为上面刻着“谁选择了我,将要得到众人所希求的东西”。他认为“一颗贵重的心,决不会屈躬俯就卑贱的外表”。在他打开匣子之后,看到的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和一张纸,纸上写着:

发闪光的不全是黄金,

古人的说话没有骗人;

多少世人出卖了一世,

不过看到了我的外形……

第二位求婚者是阿拉贡亲王。他虽然没有像摩洛哥亲王那样仅凭外表选择,但由于自视甚高,他选择了银匣子,因为上面刻着:“谁选择了我,将要得到他所应得的东西。”打开银匣子以后,他看到的是一张眯着眼睛的傻瓜的画像,而另外一张纸上则写着:

……有的人终身向幻影追逐,

只好在幻影里寻求满足……

第三个求婚者就是巴萨尼奥。鲍西娅虽然已经爱上了他,但是如果他选不到放着自己画像的匣子,她还是要听从父亲的话,不能够嫁给他。巴萨尼奥选择了铅匣子,上面刻着:“谁选择了我,必须准备把他所有的一切作为牺牲。”在做出选择之前,巴萨尼奥说了这样一段话:

外观往往和事物的本身完全不符,世人却容易为表面的装饰所欺骗,在法律上,哪一件卑鄙邪恶的陈诉不可以用娓娓动听的言词掩饰它的罪状?在宗教上,哪一桩罪大恶极的过失不可以引经据典,文过饰非,证明它的确上合天心?任何彰明昭著的罪恶,都可以在外表上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总而言之,它是狡诈的世人用来欺诱智士的似是而非的真理。

幸运的是,铅匣里放着的正是美丽的鲍西娅的头像,一张纸上写着:

你选择不凭着外表,

果然给你直中鹄心!

能够终成眷属鲍西娅和巴萨尼奥感到无比的幸福。鲍西娅送给巴萨尼奥一个戒指,告诉他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要求他不能把戒指弄丢了,更不能转送给别人。巴萨尼奥发誓说,除非他死,否则这个戒指将永远戴在他手上。

巴萨尼奥的朋友葛莱西安诺与鲍西娅的侍女尼莉莎情投意合,也决定结婚。尼莉莎也送给了葛莱西安诺一个戒指,葛莱西安诺也发出了与巴桑尼奥相同的誓言。

与夏洛克的阴险吝啬完全不同,他的女儿杰西卡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姑娘。她不赞同父亲为人处世的方式,也不热爱她的家,把她的家看作地狱。夏洛克反对她和信奉基督教的青年罗兰佐的婚事,杰西卡就从家里拿了钱和罗兰佐私奔了。夏洛克知道女儿逃走了,气急败坏,满大街的四处寻找女儿。其实他心疼的并不是女儿,而是女儿带走的钱,他在恶毒地咒骂自己的女儿:

我希望我的女儿死在我的脚下,那些银钱都放在她的棺材里!

在打听女儿下落的时候,他听说了安东尼奥的商船在海上出事的消息。夏洛克忘记了自己的愤怒,转而在街上高喊“好消息,好消息!”没有了安东尼奥这个强大的对手,他的高利贷生意就会越做越好,这平复了杰西卡带给他的愤怒。

就在巴萨尼奥和鲍西娅、葛莱西安诺和尼莉莎筹备婚礼的时候,巴萨尼奥接到了安东尼奥寄来的信。安东尼奥在信上说,他的货船全沉了。他没有钱还给夏洛克。按照契约,他要割下一磅肉赔偿给夏洛克。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想要再最后见一见自己的朋友。

鲍西娅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立刻让巴萨尼奥带上多出债款20倍的钱去威尼斯救安东尼奥。在巴萨尼奥走了之后,她又决定女扮男装去威尼斯,亲自去帮安东尼奥打赢这场官司。

在法庭上,尽管公爵希望夏洛克能够饶过安东尼奥,放弃对他的处罚,但夏洛克却一直坚持要公爵大人按照法律,让他割安东尼奥的一磅肉。巴萨尼奥赶到了法庭,他提出还夏洛克三倍的债款,要他放弃对安东尼奥的处罚。夏洛克一心要弄死安东尼奥,因此他执意不接受巴萨尼奥的建议,还在法庭就开始使劲地磨刀。

这个时候,鲍西娅带着她的表兄法学博士培拉里奥的推荐信,也来到了威尼斯的法庭。她和尼莉莎伪装成了律师和书记。巴萨尼奥和葛莱西安诺都没有认出自己的妻子。鲍西娅先极力地劝说夏洛克,告诉他一个人的慈悲比任何东西都可贵,希望他能够放过安东尼奥。夏洛克还是没有听从,依然要求割安东尼奥的一磅肉。于是,鲍西娅宣布按照威尼斯的法律,夏洛克有权力割安东尼奥一磅肉。

鲍西娅回过头问安东尼奥还有什么话要说。安东尼奥沮丧地回答说,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他做好了死的准备了。他站起身和巴萨尼奥握了握手,对他说:“替我向尊夫人致意,告诉她安东尼奥的结局,对她说我怎样爱你,又怎样从容就死;等到你把这一段故事讲完以后,再请她判断一句,巴萨尼奥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真心爱他的朋友。”

巴萨尼奥听了安东尼奥的话非常伤心。他对安东尼奥说:“安东尼奥,我爱我的妻子,就像我自己的生命一样,可是我的生命、我的妻子以及整个的世界,在我的眼中都不比你的生命更为贵重。”鲍西娅听了丈夫的话,插嘴道:“尊夫人要是就在这儿听见您说这样的话,恐怕不见得会感谢您吧。”

夏洛克看到律师支持他执行它的契约,十分得意,做好准备就要下手。鲍西娅又对夏洛克说:“这契约上并没有允许你取他的一滴血。只是写明着‘一磅肉’,所以你可以照约拿一磅肉去,可是在割肉的时候,要是流下一滴基督徒的血,你的土地财产,按照威尼斯的法律,就要全部充公。”这下轮到夏洛克不知所措了。他十分慌张,表示他不要安东尼奥的一磅肉了,只要巴萨尼奥按照三倍的钱还给他就行了。鲍西娅却阻止了巴萨尼奥,她告诉夏洛克说除了按照约定割安东尼奥的肉外,夏洛克不能接受其他的赔偿。夏洛克决定只要把安东尼奥向他借的3000块还给他就行了。鲍西娅也拒绝了这个要求,她说夏洛克已经拒绝了巴萨尼奥把钱还给他的要求,现在他只能冒着危险去割下那磅肉。

无计可施的夏洛克只好表示他将放弃这场官司。谁想到鲍西娅又引用了一条威尼斯法律:“凡是一个异邦人企图用直接或间接手段,谋害任何公民,查明确有实据者,他的财产的半数应当归受害的一方所有,其余的半数充入公库,犯罪者的生命悉听公爵处理,他人不得过问。”公爵本着基督教宽容仁爱的精神,赦免了夏洛克的死罪,但是夏洛克的财产将有一半被充入公库,而另一半则归受害人安东尼奥所有。安东尼奥答应接管夏洛克的一半财产,但表示在夏洛克死后,他会把它们转交给他的女儿杰西卡和女婿罗兰佐。此时的夏洛克只好垂头丧气地服从了公爵的判决

从始至终,巴萨尼奥和葛莱西安诺都没有认出法庭上慷慨陈词的律师和书记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他要把准备还给夏洛克的3000块送给这位机智的律师做报酬。但她却表示不要什么酬谢。巴萨尼奥又说:“请您随便从我们身上拿些什么东西去,不算是酬谢,只算是留个纪念。”鲍西娅就向安东尼奥要了他的手套,为了逗弄一下自己的丈夫,她又向巴萨尼奥要他手上的戒指。

巴萨尼奥十分为难,戒指是刚刚结婚的妻子送给他的,他曾经发过誓不会把它转送给别人。年轻的律师看巴萨尼奥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说巴萨尼奥只是一个口头慷慨的样子,还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转身就走。安东尼奥看到这幅情景,便劝巴萨尼奥把戒指送给年轻的律师。他说:“看在他的功劳和我的交情的分上,违反一次尊夫人的命令,想来不会有什么要紧。”巴萨尼奥只好叫葛莱西安诺追上律师,把戒指送给他。在律师接过戒指后,他的书记也要求葛莱西安诺把手上的戒指送给他作纪念。葛莱西安诺不知道怎样拒绝,无奈之下也只好把新婚妻子送的戒指给了那位书记。

鲍西娅和尼莉莎从威尼斯回到贝尔蒙特,她们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回了女装,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

巴萨尼奥带着安东尼奥来到贝尔蒙特。他把好朋友介绍给了妻子。鲍西娅表达了对安东尼奥的欢迎,还祝贺他们打赢了这场官司。但是尼莉莎却和葛莱西安诺吵了起来,因为她的丈夫在他们新婚没多久就把定情的戒指送给了别人。葛莱西安诺发誓说,他没有把戒指给别的女人,只是给了律师的书记,一个年轻的男孩。

鲍西娅责备葛莱西安诺不该把妻子送的定情信物转送给别人,还说她的丈夫一定不会这样做的。说完,还故意瞟了丈夫一眼。葛莱西安诺却告诉她巴萨尼奥也把戒指送人了,送给了那位年轻的律师。

鲍西娅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责备巴萨尼奥。巴萨尼奥一直不停地道歉,安东尼奥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玩够了的鲍西娅讲出了实话,把自己如何装扮成律师,如何到威尼斯的法庭,如何战胜了夏洛克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巴萨尼奥和安东尼奥这才恍然大悟,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鲍西娅又递给安东尼奥一封朋友写给他的信,信中说,他的三艘商船并没有触礁,这些船马上就要进入威尼斯港,安东尼奥并没有任何损失。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这部喜剧结束了。

在这部剧里,塑造的最成功的,自然要属犹太商人夏洛克。夏洛克之所以憎恨安东尼奥,与其说是因为宗教的差异,不如说是安东尼奥的存在影响了他的生意,而安东尼奥不喜欢夏洛克,也不全因为他是一个犹太人,而是因为他的重利盘剥。夏洛克是个典型的聚敛金钱的资产者,连他的仆人都抱怨在他家里工作都把身体饿瘦了。夏洛克不喜欢娱乐和音乐,他认为音乐不过是“怪叫声音”罢了,莎士比亚却认为:

灵魂里没有音乐,或是听了甜蜜和谐的乐声而不会感动的人,都是善于为非作恶、使奸弄诈的;他们的灵魂像黑夜一样昏沉,他们的感情像鬼蜮一样幽暗……

这个“灵魂里没有音乐”的夏洛克完全生活在一片阴暗的世界中,金钱统治了他所有的思想。亲情在他这里也不值一文,在女儿杰西卡离家出走以后,夏洛克疯狂地四处寻找,但与其说他是在找自己的女儿,倒不如说他是在心疼女儿带走的金钱,否则他就不会在街上大骂自己的女儿。

但莎士比亚对夏洛克也不是全然否定的,或者说,在夏洛克这个人物身上,莎士比亚寄托了自己对犹太民族的同情。在剧中,夏洛克曾经代表所有的犹太人对欧洲社会发出质疑:

他曾经羞辱过我,夺去我几十万块钱的生意,讥笑着我的亏蚀,挖苦着我的盈余,侮蔑我的民族,破坏我的买卖,离间我的朋友,煽动我的仇敌;他的理由是什么?只因为我是一个犹太人。难道犹太人没有眼睛吗?难道犹太人没有五官四肢,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没有血气吗?他不是吃着同样的食物,同样的武器可以伤害他,同样的医药可以治疗他,冬天同样会冷,夏天同样会热,就像一个基督徒一样吗?你们要是用刀剑刺我们,我们不是也会出血的吗?你们要是搔我们的痒,我们不是也会笑起来吗?你们要是用毒药谋害我们,我们不是也会死吗?那么要是你们欺侮了我们,我们难道不会复仇吗?

作为一个被压迫民族一员的夏洛克,也是值得同情的,他的钱财是他唯一的护身符。安东尼奥即使在向他借钱的时候,怀着的还是对他的鄙夷态度,更别说在两人作为生意对手的时候,夏洛克在安东尼奥向他借钱时对他说:

安东尼奥先生,好多次您在交易所里骂我,说我盘剥取利……您骂我异教徒,杀人的狗,把唾沫吐在我的犹太长袍上……好,看来现在是您来向我求助了……您把唾沫吐在我的胡子上,用您的脚踢我,好像我是您门口的一条野狗一样……我应该怎样对您说呢?……“好先生,您在上星期三用唾沫吐在我身上;为了报答您这许多恩典,所以我应该借给您这么些钱吗?”

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在威尼斯城里,作为犹太人的夏洛克平日里受的是什么样的待遇。

全剧是由三条并行的线索构成的,主线索就是安东尼奥与夏洛克之间的冲突,巴萨尼奥和鲍西娅的爱情,以及杰西卡与罗兰佐的爱情作为两条副线,与主线共同构成这个故事。而从写作风格上看,这个剧本属于抒情浪漫喜剧,从最后对鲍西娅在贝尔蒙特的公园的描写可以看出这一点:

月光皎洁,“微风轻轻吻着树枝,不发出一点声响”,罗兰佐和杰西卡沉醉在甜蜜的爱情之中。这里有景:月光,夜色;这里有情:幸福,安宁。罗兰佐对杰西卡说:月光静静地睡在山坡上!我们就在这儿坐下来,让音乐的声音悄悄送进我们的耳边;柔和的静寂和夜色,是最足以衬托出音乐的甜美的。坐下来,杰西卡,瞧,天空中嵌满了多少灿烂的金钹;你所看见的每一颗微小的天体,在转动的时候都会发出天使般的歌声,永远应和着嫩眼的天婴的妙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