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再起
从家财百万到一贫如洗,从白手起家到富可敌众。真正的财富从来都不是金钱两个字可以概括的,而是一个人的眼光和智慧。只要不曾失去,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不能仅看他站在顶峰时的光彩,还要看他从顶峰跌落到低谷后的反弹力。荣德生就是这样一个从劫后再次奏响生命之曲的强硬之人。在日军侵略中国期间,荣氏企业2/3遭到毁坏。抗战胜利后,他立马组织力量对损毁的工厂进行抢修或重建。同时,造福社会的造桥、办学事项也紧锣密鼓开展起来。其中,耗费荣德生大量财力和精力的复旦大学搬迁无锡的计划,差一点就“生米煮成熟饭”。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全国抗日运动高涨。上海复旦大学积极响应,曾多次前往南京国民政府请愿,要求“枪口对外,一致抗日”。对此,政府当局非常恼怒,认为复旦大学地处上海繁华都市,学生易受到不良影响,要求该校离开上海,迁移到别处另建新校舍授课。
荣德生闻讯后欣喜万分,他出资万余银圆在无锡太湖之畔大雷渚购地1014亩,作为迁校的校基赠给复旦大学。1937年3月24日,国民党元老吴稚晖致函复旦大学校长钱新元,盛赞无锡大雷渚依山旁水,风景优美,复旦若迁大雷渚,将面临太湖“万顷之波”。3月28日,吴稚晖还邀请复旦钱校长一行同赴无锡勘察大雷渚新校基,荣德生出面招待。复旦校方被大雷渚幽静的环境,湖光山色的美景所折服,尤其占地面积是当年上海江湾复旦校区的十多倍,众人赞不绝口,对这块新校址非常满意。
3月29日,《大公报》以《复旦大学将迁锡》为题做了报道,称上海复旦大学将在无锡筹划新校舍。1937年暑假,复旦组织土木工程系师生赴大雷渚实地勘察、设计之时,抗日战争爆发了,迁校无锡事宜中断,复旦被迫西迁到重庆。
抗战胜利后,重庆复旦大学计划回迁时,荣德生再次热切表示愿意出资出力,帮助复旦大学回迁到无锡。但不久内战爆发,复旦大学回迁无锡的计划再次搁浅。后来“煮熟的鸭子”又飞回上海,荣德生痛心不已,在无锡创办起私立江南大学。[1]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个心善行善,热心为民众修路桥,办学校的家族,在遭遇困境时,别人都愿意帮助一把,成就荣家更大的事业。1927年,国民党政府为发展军事工业,向各行各业摊派军费公债,荣家经营的轻纺企业生存空间遭受军事工业挤压,由于日子很不好过,没有足额购买军费公债,被国民党政府强行查封了荣家的产业。始终对荣氏兄弟心善行善充满敬意的国民党高层元老吴稚晖,闻讯后立即出面帮荣家说话,才免遭家产的查封。
1933年。荣家产业又遭到一次更大的危机,国民党政府四大家族为更好地把持国家经济命脉,提出将荣家产业收归官有,面对荣家极力抵制,宋子文、陈公博加紧对粮食、棉花的垄断,荣家的面粉、棉纺企业陷入原料供给中断,企业开不了工的困境。也是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出面,力陈荣家实业救国,实业兴国,为民造福之举,说服了宋子文、陈公博等人,帮助荣家又一次逃过了企业归并官有之劫。
抗日战争胜利后,荣德生开始认为,从今以后国家和企业的前途一定会一片光明,他还想,日军侵略中国期间,荣家被日伪企业勾结日军抢走的工厂,搜刮去的大量企业生产设备,一定会归还给荣家,他多么盼望政府能帮助荣家发展民族工业。他在家等呀等,一直没有等到消息,他才意识到,国民党政府四大家族把持当时国家经济命脉,垄断了粮食、棉纱等基础原材料供给,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工厂开不了工,产品卖不出去,想起来要给蒋介石写个信提醒一下。他在给蒋介石的信中写道:“若论国家经济,能用民力,不必国营。如一切皆由官办,徒然增加浪费而已。而今官商经营混乱,巨额亏损,却垄断一切,反将民营企业压迫全无生机。国民政府与国民争利,真是天下之大缪也!”然而写出去的信没有回音。他再写一封,也没有回音。他再写第三封,最后,三封信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荣德生重振荣家产业,造福社会的一腔热血,换来一盆无情的刺骨凉水。后来,一场接一场突如其来的祸水,更让荣德生悲痛不已。
1948年春,荣德生六子,接替荣毅仁担任茂新面粉一厂经理的荣纪仁,因被电力公司敲诈勒索,故意刁难工厂正常用电,咽不下这口气,前途和命运在他眼中如漆黑的夜,看不到一缕光明,只求速死才没有牵绊和整日的焦虑,万般无奈中厌倦这个旧世界,自杀身亡。
同年夏天,主管上海申新二厂、五厂的荣德生三子荣一心,极力主张迁厂到香港,他不听父亲劝告,执意去香港联系地皮,不幸乘坐的飞机遇上狂风暴雨而坠落,触礁而毁,机上无人幸存。
1948年,解放战争进入新的转折点,辽沈战役即将打响。国民党政府预感到末日来临,孤注一掷,做最后的挣扎,强行在全国范围内发行金圆券,并且依靠武力等一切手段,强迫持有金、银、外币的国民,限期到指定的地方兑换金圆券,对凡对抗者实行扣押、逮捕,甚至判处死刑。明目张胆进行一次赤裸裸的空前掠夺和疯狂榨取。荣德生之子申新公司总经理荣鸿元因用外币购买国外棉花,被以“私套外汇”罪名逮捕,被判有期徒刑6个月,缓刑2年。后来向刑庭交纳50万美元保释金后才释放。这吓得荣鸿元不久便出走香港,寻求到海外再创业发展的机会。
几个月后,荣毅仁又被上海地方法院以“生产劣质面粉,影响部队战斗力”的莫须有罪名起诉控告,理由是茂新面粉厂1947年代政府收购30万担小麦,磨制成面粉后经国民党军方检验合格运往东北。但一年后,监察部门突然控告茂新面粉厂总经理荣毅仁,说那些面粉是霉变劣质粉,国民党军队在东北失守,都是这些霉变面粉害的。法院还声称,庭审之日可将荣毅仁当庭抓捕。
开庭日期恰恰是5月25日,这一天上海解放,国民党当局开庭审案泡了汤,荣毅仁才绝路逢生,幸免遭殃,但已被当局敲诈去10条黄金和5000美元。
短短两年多时间内,国民党军匪勾结下,荣德生被绑票,荣纪仁服毒,荣一心坠机,荣鸿元被捕,荣毅仁被控,荣家被逼得走投无路,荣德生借力重新振兴家业,造福家乡的雄心壮志被彻底毁灭。到新中国成立前夕,荣家危如累卵,随时倾覆。